夏锦年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说了让你出去的时候披件外套,不听吧,冻病了怨谁?”
“人家只是想穿漂亮点,好找个会嘘寒问暖的男友,像你这种身在福中的人,怎么会懂我的寂寞。”
“谁身在福中了?”夏锦年不以为然。
“好,我说错了,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每天都有人变着花样的给你送早点和宵夜,你让我这种孤家寡人情何以堪。”
谢依曦说的那人是杜铭。不得不佩服他的执著和坚持,自从那次参加完烹饪社的活动后,他不知道怎么找苏舜文借到了那间活动课室的钥匙,居然每天都抽时间过去亲自做早点和宵夜,布丁蛋挞甜甜圈,生煎小笼牛肉汤,半个月下来,就没有一回重过样,让夏锦年在对他的厨艺无比赞叹的同时,纳闷他都这么高手了,还参加烹饪社做什么,难不成真是为了陪她?“其实我不喜欢他替我做这些事。”夏锦年苦笑,“可是说过好几次,拒绝过好几次,他却一直坚持。”
这不是她矫情,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自主独立,没有受过别人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感动归感动,还总觉得欠了杜铭什么一样,不知拿什么来偿还,知道时不时替他的手机打个挂坠,绣幅十字绣什么的给他。
感觉,像情侣间互赠东西表白心意和情意?
夏锦年十分黑线,他们分明还没有开始交往好吧,可是照这种趋势下去,很有可能杜铭已经要误会了。
她忽然扔下手里在绣的十字绣:“我决定了!浪费就浪费好了,反正不管他再送什么来,我统统都要拒绝!”
夏锦年的豪言壮语刚发表完,墨凤就在门边显现了身影。他将手里提的一袋东西往墙角一扔:“好饿,杜铭的宵夜送来了没有,我要吃!”
夏锦年往墨凤身上砸个枕头:“吃货!”
不是他拒绝得不够坚定,而是墨凤每回都把杜铭送来的东西吃光喝尽,还美其名曰,好心替她消灭食物,让她保持苗条身材。
话说回来,夏锦年瞥了一眼被他扔在墙角的袋子:“今天又捡什么回来?”
墨凤四处翻找食物,心不在焉道:“很多啊,说不清,你自己看好了。”
夏锦年就过去扯开袋子,往里一望——发夹、钱包、书本、钥匙,甚至还有证件……
她立刻黑线地丢下那袋子:“这样下去可不行。”
墨凤已经找到了替他留的宵夜,边吃边口齿含糊道:“都是你惹的祸。”
夏锦年被说得哑口无言,那次她只是被王颖问急了,随口说认识墨凤是因为落了东西在他的摊位上,他给送了回来。哪里知道这句话就一传十,十传百地张扬了出去,以至于现在去墨凤摊位上买东西的女生,总要有意无意落些东西在那里,随便捡捡就能凑一大袋。
再这样下去,墨凤就用不着卖松子,可以改行卖百货了。
她考虑了好一会儿,认真道:“我觉得你还是待在宿舍里,别出去了。”
墨凤从吃东西的百忙中抬起头来,双眼晶亮:“那你好吃好喝地养我吗?”
夏锦年凉凉道:“宠物都是吃剩菜剩饭的。”
“赞同!”谢依曦挥舞着纸币,嗡着声投了关键一票,“你总要给那些至今还没追到女生的男生留条活路,最重要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本姑娘目前还没有男友,看在你长得英俊帅气的份上,就不嫌弃你鸟类的身份了,勉强答应同你交往吧。”
“你?”墨凤满腹怨气,面带鄙夷地扫了她一眼,“双眼无神嘴太扁,脖子超短腿那么肥,要美貌没美貌,要身材没身材,丑得都没边了,谁要你啊!”
谢依曦一口气没回上来,气得差点抽过去:“有你这么毒舌的吗?”
墨凤还火上浇油:“乌鸦都比你好看。”
谢依曦这才反应过来,墨凤评判美丑的标准,是从鸟类角度出发的,顿时感觉心里好过了一点,然而对夏锦年的同情却是止不住地泛滥而出。
“真佩服你,活到现在还没被他气死。”
“哪里哪里。”夏锦年十分谦虚,“都已经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好几十回了。”
夏锦年从来没想过,只是上个学而已,想象中平淡缓慢的日子居然也能过得如此时喜时忧,惊心动魄。
次日一大早她去上课,先得了一个好消息。
等在女生楼外的杜铭只抱着书本,没带早点,苦笑着向她道歉:“苏学长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占用烹饪课室,把钥匙收回去了,很抱歉,这些天不能给你带吃的了。”
太好了!这是夏锦年听见这话的头一个反应,幸好没有失口喊出来,可是她脸上顿现的喜悦也彻底泄露了她的心事。
杜铭微挑起眉:“原来你不喜欢吃我做的东西。”
她连忙否认:“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然而杜铭却深受打击,一脸沮丧地看着她。
“是这样……”夏锦年决定说实话,“你做的东西很好吃,我很喜欢,但我们都是学生,课业为重,你每天替我做吃的要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
她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这样的解释,杜铭会不会接受。
幸好杜铭转瞬就笑起来:“跟你开玩笑呢!其实替你做吃的只是顺便,关键是我自己嘴馋,你用不着过意不去。”
这话鬼才信呢!夏锦年反而感觉更过意不去了,可是杜铭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伸手接过她的书说道:“走吧,去上课,要不就迟到了。”
到底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到了课室,夏锦年心情愉悦地坐下来翻书,谁知忽然听见满课室的抽气声,坐在她前面,同她关系较好的女生林梓还回过头来拍她的桌子,兴奋地小声喊着:“锦年,锦年!你快看!”
看什么啊!总不成那名啰嗦古板的男教授,今天穿着裙子来上课吧。
夏锦年漫不经心地抬起眼,下一刻就仿佛被仙女用魔棒施了定身法,心跳停顿,口干舌燥,头晕眼花。
做梦!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
她极为恐惧地看着墨凤这只骚包凤凰带着一脸灿烂如光地笑容,走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对她说了一声:“嗨!”
夏锦年差点把手里的书往他头上砸过去了。
墨凤伸手掠了掠垂到额前的发,引得众女生一致得倒抽冷气:“这位同学,我能不能借你的书一起看?”
夏锦年也倒抽了一口冷气,从牙缝路憋出两个字:“不借!”
墨凤扬了扬他那好看的眉,很无所谓地在她右边坐下,单手托着腮,就那么目露微笑看着她。其实不止是他,满课室里静寂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她。
夏锦年顿时生出一种被无数道X光扫描,内心里所有秘密都快要 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感觉。她很想起身同前面的林梓调换一下座位,可是尚存的理智却告诉她,她要是这么做了,墨凤也会脸皮厚厚地跟着换座位,让她加倍引人注目!
她只好很郁闷地把脸埋进书本里,假装若无其事。
幸好,这种尴尬的情形没有维持太久,回过神来的杜铭向墨凤打起了招呼,替她分担了一部分被关注的压力,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等到教授开始讲课。夏锦年憋不住发出质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来旁听啊。”墨凤一脸理所当然,“是你说我不用摆摊了,闲在宿舍里多无聊,还不如来陪你上课。”
“谢谢你的好意!”夏锦年咬牙切齿,试图劝他回去,“其实你可以在宿舍里打游戏,闷了还能跟方欣然聊一会儿天,比坐在这里舒服得多。”
“那只女鬼啊?算了吧。一天到晚面色阴沉的在我面前飘过来飘过去,飘得我两眼发花。我要去打游戏,她就在我旁边恻恻地冷笑;我下副本,她诅咒我团灭;我跟人PK,她就喊我快死快死,谁受得了啊!”
夏锦年扶额:“那你还可以睡觉,可以出去玩,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周忽然安静下来,抬眼一看,讲台上那古板教授正推着鼻梁上架的眼镜看着她和墨凤:“底下这两位讲悄悄话的同学,你们是愿意上来替我讲课呢,还是愿意被我扣学分?”
夏锦年刚想道歉,请教授手下留情,不想墨凤的动作快她一步,抽过她的书看了两眼:“古代史?”
他立刻笑起来,很不客气地拎着书,边翻边上了讲台,随后口若悬河地讲了足有十分钟,典故野史信手捏来,滔滔不绝,听得底下学生惊诧无比,目瞪口呆,最后他还因讲述的某个历史事件与课本上记载的不同,与教授争论了起来。
夏锦年好想撞桌,这只凤凰难道不知道尊师重教,含蓄低调么?闹成这样,她怎么收场?
杜铭也怔怔的朝她望过来:“你这青梅竹马,很……很……”他显然没找着词,很了半天没很出个所以然。
夏锦年再往讲台上望了一眼,确认场面已经彻底失控到她没办法处理了,就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身体突然很不舒服,我要先走了,你帮我请假。”
反正所有人的注意力后集中在墨凤身上,根本就不会有人关注她。
于是她就这么立起身来,直接走出了课室。
感觉像要死过去,到了门外,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她才觉得自己仿佛起死回生了一样。
谢天谢地,她从地狱里逃生出来。
谢天谢地,这位教授应该不记得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