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吗?一切都错了吗?没有离心草,上杉修还在那里,这一切都是假象,他,早就不在了吗?
子修,她的子修,这世间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楚遇。
泪水涌上来,擦也擦不干。
“阿蓠……”
那声音仿佛一道轻飘飘的风,从她的身后传来。
江蓠全身一僵,不敢回头。
风探来,似乎带来几分冷香,恰如二月岭上梅花独放,依约风雪。
一只手突然将她轻轻的拥住。
一如当年第一次她不曾知道的相见。
江蓠慢慢的转头,泪水汹涌的流出来,花了眼,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却仿佛将这一生一世的光芒都看见。
是耶非耶?梦耶真耶?
眼泪落下,嘴角却渐渐浮起一个温度。
他的手颤抖着,使劲将她扣入自己的怀中,他的声音也在颤抖着,微微的沙哑,微微的残破,微微的沉痛。
“我来了,阿蓠……”
我来了,阿蓠,经过万水千山,我终于,再次来到你的面前。
☆、大结局(上)
他的手心里有薄薄的茧,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慢慢的抚摸她的脸颊,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张开嘴,但是堵在那里,任何的话语都开不了口。
他轻轻的用手擦着她的泪水,但是越擦却仿佛越汹涌,他的眼底依稀也有了泪意,但是最终却沉了下去,化为嘴角那温暖的弧度。
他掌心的温度贴在她的心里,她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不是那午夜徘徊的梦,刚才的大悲,突然被这厚实的温暖占满,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妄的,只有他站在自己的面前,真真实实的站在她的面前。
“子修,子,子修……”她颤抖着,将这千回百转的名字从唇舌里吐了出来。
楚遇捧起她的脸颊,看着她眼下沉沉青霜,看着她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着她四年未见瘦下去的脸,他小心翼翼的将唇贴在她的眼上,一点点的吮吸着她颤抖的泪水,轻轻的喊她:“阿蓠,阿蓠……”
有些东西太沉重,出口却只有轻若无物。
江蓠抬起自己的手,描绘着他的轮廓,感受到他鼻尖的呼吸,才能确定眼前站着的人是活生生。
这未曾改变的容颜,百年之后,依然镌刻。
她张张嘴,有千言万语想说,到了最后只能说出那么一句:“子修,你有一个孩子了。”
楚遇深深的看着她,然后将她紧紧的拥抱住,仿佛要勒尽自己的血肉里,他闭了眼,道:“我知。”
这四年来风雨兼程,我知。
这四年来悲伤痛苦,我知。
这四年来苦苦寻觅,我知。
这四年的所有,我知,阿蓠。
楚遇的手一下下的梳理着江蓠的发,一根根的细密的穿过,相逢之后,明明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是真正面面相对,才知道任何的话语都显得浅薄,唯有将这个人拥抱在怀中才是最好的。
江蓠在他的对面坐下,看着对面的人,两人什么也没有做,就这样温存着,江蓠伸手握住楚遇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颊,楚遇笑了笑,轻轻的道:“阿蓠,我在这里,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让江蓠恍如隔世,她一下子扑到楚遇的怀里,然后紧紧的抱住他,道:“子修,子修,我以为我还在做梦。我害怕我一睁开眼,你就不见了。”
楚遇听了这话,一颗心仿佛被针扎似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涌上心头,他只是安慰她:“我在这里,阿蓠,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相信我,阿蓠。”
他的手将她抱得愈发的紧了。
两人已经在这里呆到了日落,夕阳的余晖点点的洒在身上,但是却觉得还不够,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抛开,这样的时间,只要呆着便是地久天长,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其他的所有所有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楚遇看看天色,然后伸手紧紧的扣住她的手,道:“阿蓠,我们去看看我们的孩子。”
“我们”二字说出来,当真是没有比这更更温暖的字句。
那穿梭的手指紧紧相扣,所有的温暖都挤在心口,夕阳漫天,草色灿烂,连着一颗心也跟着欢喜起来。
两人骑上踏雪和无痕,楚遇上了马,侧头看了看她,只见夕阳映衬下,那一张脸明亮的有些恍惚,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唯有永恒的满足在流淌。
两人骑着马在草原上前行,黑暗慢慢的侵袭,但是那厢的战火却依旧在燃烧,楚遇和江蓠赶到的时候,无名城已经变为灰烬,残破的城墙斑驳在火光中,只剩断壁残垣。
军队早就不见,只有尸体横陈,楚遇微微沉痛的闭上眼,紧紧的拽住江蓠的手,却不说话。
江蓠道:“子修……”
楚遇道:“阿蓠,很久之前,我认为杀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直到等到了你,我才知道,杀人是如此不易。每次断了一人的性命的时候,我都在想,他们是否也有一个在心底里惦念至深的人,如果他们死了,他所惦念的那个人怎么办?活下去的人大概才是最痛苦的。”
他的手微微的凉,江蓠心中知晓他的愧疚,虽然是风间琉璃杀的人,但是现在,那些鲜血汇集的人命却最终落到了他们头上,她道:“子修,死亡本身不是罪过,一旦过去,就不必去多想了。”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想起风间琉璃,他竟然没有杀死楚遇,她忽而想起那一眼,突然间心中涌出一阵莫名的痛意。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会说那么一句,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是什么意思?
而楚遇的目光却越过面前的残壁,落到她漆黑的发上,那发上,有一根玉白的簪子。
这根簪子,又是一段他年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两人回头看去,只见孤城和齐薇和楼西月等人骑马奔了过来,那边不知是谁惊讶又惊喜的“啊”了声,所有人都勒住了马,只是隔着远远的看着他们。
江蓠和楚遇相对一看,然后掉转马头迎了上去。
两人站在他们面前,孤城看着他,慢慢的笑了,没有说任何的话。
楚遇对着他微微颔首,也是微微一笑。
“殿下!”楼西月终于大声喊了出来,他一张脸笑得跟花一样,眼泪在眼眶中晃荡,楚遇骑马过去,两人一个拥抱。
楚遇的目光扫过身后的人,江蓠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走过去,道:“云云没在这里。他被齐薇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楚遇含笑:“云云?”
江蓠笑道:“是的,云云。小名叫云云,大名还等着你。”
楚遇笑了笑:“双为重,重云罢。”
江蓠点了点头。
楚遇的目光掠向后面,就看见陈之虞若有所思的看向他,看到楚遇望他,他上前来,道:“事情既然已经完了,我也就告辞了。”
楚遇道:“多谢陈先生。”
陈之虞道:“未来几天,多加小心。”
他说完便调转马头,然后跑马离开,江蓠过来,看着他消失的身影,问道:“他是什么意思?”
楚遇道:“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一旦脱离了危险,齐薇便是欢天喜地的模样,笑嘻嘻的对着江蓠道:“阿蓠,你看啊,他回来了。你们就可以再生个女儿了,再生个女儿咱们结亲家呗。”
孤城听了,一下子将她拉了回去,齐薇回头嗔了他一眼:“你抓我干什么?”
孤城又说不出话来,江蓠笑了笑,道:“走吧,咱们去见那两个小家伙。”
齐薇笑道:“阿蓠,你别担心啦,有那么多人保护着,那地方找不到的。大约再过三天就有人将那两个小家伙送来了。”
夜幕降临,一众人马在附近的小镇上休息,军队都驻扎在其他的地方,所有人几乎算是近一个月来休息得最好的一次,所有人痛痛快快的洗浴完毕,然后便坐下来说了以后的打算。
孤城道:“现在无名城已经算是毁了,你们要去哪儿?”
楚遇道:“我手下还有六七万兵马,但是这件事完了之后,这六七万兵马我都会交给楼西月。然后我便和阿蓠四处游荡,这世间如此的大,一路看看走走,大约也就到头了。”
孤城道:“我和齐薇也要走,我们准备向北。”
楚遇道:“既然你们向北,那么我和阿蓠就向西吧,如果有缘,十年之后,我们再回此地,便能相见。如何?”
孤城道:“也好。”
白云聚复散,不过如是。
夜色都是深凉的,天上依然是一轮满月,高高的挂在天边,两人靠在榻上,楚遇轻轻抱住她,江蓠道:“子修,我好像比你大了。”
“嗯?”楚遇微微挑了挑眉,伸手卷起她的发,刚刚沐浴过后的发丝还带着些微的湿润,有淡淡的素馨花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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