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过了半天,萧蛮终于能动了,拾起方才的话茬,“这两天才从外地到的郡王府,脸上烧伤了,所以才戴个面具。要我说,直接戴猪头的就好,非得要当英俊小生,结果还不是活鬼一样,还非得出来吓人。十一哥也真是,好好的带着他干吗?”
“烧伤?很可怜的。”琉璃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道,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口鼻,似乎那灼人的热流再度扑卷到她脸上,令她瞬间陷入了回忆。
姐姐去世的消息传回来时,她还在道观。得到消息后,她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然后就是恨,恨姐姐为什么要扔下她,恨老天为什么再次剥夺她的姐妹情份。
十三岁的她是多么不懂事啊,几次寻死,因为她心中的悲伤和不甘无处宣泄。她想要问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再去地下问姐姐:她们的约定呢?约好了等她十六岁,姐姐就接她进京,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就住在离姐姐家不远的地方。
若不是石头百般爱护,若不是石头带她到山头上看那满城缟素,人人戴孝,她还清醒不过来。但她拒绝石头的护送,自己回家奔丧,连青柠和青黛出没带着。姐姐捡到她时,她孤身一个人。现在,她也要独自送姐姐上路。
其实,她六岁时短暂在霍府待过些时日,义父去世后就被送去道观了。出于某种原因,姐姐为了保护她和另外的某人,没有对外声称认她为妹以及将来要把她记入家谱的事,也没有宣布那个重大秘密,只说要等到局势平稳下来再正名。
所以她的存在,只有几位老仆才知道,不然她霍琉璃死遁,要变身为水琉璃,又怎么堵得住全镇人的嘴?而遵照姐姐之前说的,无论什么大事,只要姐姐不点头,都不许找她承担的命令,姐姐在家乡的治丧之事,是以家中无后人,仆役代办的形式进行的。
她回霍府那天,正是姐姐的头七还魂日。姐姐在东京都被埋葬,消息传来时,想必已经入土很久,早非头七。但她坚信,要回魂,姐姐一定会回到宁安镇来,这里才是霍家人的根。
霍家失了最后的主心骨,全家大乱,又做好了遣散仆役的准备,所以上上下下,全集中在正堂守灵,连个看门的人也没有。她悄悄溜进府里,在姐姐从前的闺房缅怀。并冷眼旁观。她看到普通百姓是如何真心祭拜,也看到了朝廷派来的抚恤官员有多么虚情假意。
到了晚上,她就住在姐姐的房间里。没人发现过。只是她悲伤得根本无法安眠,哪怕她拼命想进入梦乡。想见到姐姐,想听姐姐有没有话留给她,可就是不能入睡。
于是夜半时分,她头疼得像要裂开,精神却仍然亢奋,脑海中不断闪现去前世今生的种种画面,白天不曾掉的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她哽咽得无法呼吸,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强烈直觉。也许姐姐的死,不像东京都传来的消息那样,是因为难产。
姐姐是火焰般的女子。生命力极其强悍,若非是回转不了的绝境,就能逢凶化吉。
所以,一定有其他原因!一定有的!
她惊得坐起来,隐约间。忽然听到有马儿嘶叫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就像是悲鸣。
是火儿!姐姐陪嫁的马。追随姐姐多年,同样也追随姐姐去了东京都!因为颜色火红,跑起来又快又稳。就像一团火在荒漠上燃烧,故得此名。它到了花团锦簇的繁华地方,再不能自由自在的奔跑,也失去了战马的骄傲和活力,却仍然陪在姐姐身边。
但那晚,它回来了。
琉璃立即就跳下了床,不管不顾的从小角门跑到街上去,同样悄无声息,没人发现。天很冷,她太急了,还光着脚,只围了一条大斗篷。
她循声追出三条街,直跑到当年她被姐姐捡回来的羊肉铺子对面,才看到火儿。她娇嫩的脚掌早就磨破了,疼得钻心,可她顾不得。
因为太震撼了!从正常的物理角度来说,隔这么远,她应该无法听到马鸣才对。可不管冥冥中有无天意,反正她就是听到了,而且准确的找了来。
火儿疲倦得几乎站不住,口角处有白沫和血沫涌出。她抱着它的脖子,让它身上的热气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传递到她身上。随后,火儿倒下,而她在马鞍里,发现了姐姐的手札。
马鞍,歪歪斜斜,根本就没有上好。手扎也凌乱不堪,未曾整理,能看出当时火儿出逃的情形有多么急切。人都说老马识途,但从东京都到西北宁安郡,何止千里迢迢,一匹神骏而无主的马要独自回家,不知道要经历什么样的磨难和曲折意外。
因此,它才来得那么晚。可它终究来了,就在姐姐的还魂之夜。
那一刻她就明白,姐姐死得冤枉!她要找出凶手,为姐姐报仇,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天地肃杀,世界之大,却只有她一个。但她就在那瞬间做了决定,也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然后石头出现了。
原来他一直不放心她,偷偷跟着。
那时的火儿眼看要死了,她哭着求石头,要想办法让火儿活下来。因为,那是她和姐姐惟一存有生命的羁绊。石头答应了,也做到了。当时火儿被石头手下的人拉走,现在它虽然是一匹虚弱的老马,不能肆意奔跑,但至少,它活着,在漕帮安稳的活着!
还记得,石头脱下自己的大大氅把她裹好,大半夜顶着寒风,背着她回霍府。那时,他也才十九岁而已,对她而言却像高山般的存在,肩膀又宽阔又温暖,是她全部的热源。
只是,他们还没看到霍府,就看到漫天大火,把天都映红了。
第五十四章 这也是能耐
石头机灵的带她躲在一边,没露出形迹。可火势太大,整个院子就像死了般,没有人呼叫逃生,凭大火吞噬一切。时至今日,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大火把空气都烧着了似的,扑在脸上的气浪很是烫人。
还好,她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人,因此她还没有研究姐姐的手札,就明确了复仇方向。
“琉璃姐姐。”正陷在回忆中,萧蛮拉着她的手臂,摇了摇,令她回到现实世界。
低下头,就是萧蛮无辜的眼睛,小鹿般湿漉漉的,还带着点委屈,超级萌。
于是她笑问,“怎么了?”
“琉璃姐姐说那个烧伤的疤子可怜,其实我才可怜,因为姐姐坐在我身边,却在想别的事。”
小孩子,还真敏锐啊。
琉璃微笑摇头,“我没想别的事,只是……发呆。”
萧蛮的大眼睛转了转,似乎有话,却到底没有开口,只拉着琉璃说些好玩的事。有萧蛮的地方就很热闹,不久后王琳琅也加入进来,三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和谐。温氏父子看在眼里,各自心里转着不同的心思。
与此同时,宁安侯府中却是别样的景象。
午饭时温倚云与冷玉拼酒,当时虽然赢了,但那酒后劲儿十足,又被父亲当众斥责,心中有气,于是回到院子后,干脆上床睡觉。这一觉,睡得非常香且沉,直到黄昏时分才醒过来一回。她只感觉头疼欲裂,口干舌燥,吵着要喝凉茶。
她的贴身丫鬟小燕没给,反而哄着她喝了一碗醒酒汤,“奴婢叫厨房现熬的,这时不凉不热,刚刚好。”
温倚云不疑有他。仰脖子就灌下去了。这是她第一次喝醉,也不知道醒酒汤本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古古怪怪的。也没留意小燕的神色非常不自然,脸色发白。咬着牙保持沉默,双手无意识的绞着衣角。
不过,所谓的醒酒汤下肚,虽然身上感觉舒服了些,却更加昏昏沉沉的,四脚也更加酸软无力。于是,她就接着蒙头大睡。连晚饭也没吃。
夜深的时候,小燕和另一个大丫鬟小莺就坐在靠窗的短塌上,一边做针线,一边守着温倚云。中秋佳节。全府中除了必须留下守门的,其他仆役们都放了假。这样的自在日子,全年拢共也没几天,所以都跑去看灯了。两个丫头虽然都安坐着,却又似乎都心中有事。不时通过半开半合的窗子,无意识的向外张望。
小莺心不定,手就不稳,绣花针扎了手。她忍不住轻“咝”了声,放手指到嘴里吮。却正看到小燕的目光飘向外面,不禁好奇,“小燕姐,你在等人吗?”
小燕唬了一跳,故做无意的道,“没等谁,就是看看天色。”正说着,只觉得光线一暗,连忙跪坐起来,把窗子打开得大些,望望天空,却是有白云飘过,遮盖了月亮。
“老人们常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小莺也把头伸出窗子,低声道,“看来,今年元宵节要下雪呢。”
“今天还没过去呢,你想得倒远。”小燕白了小莺一眼,把窗子彻底合上。毕竟,天已中秋,秋老虎白天还肆虐,晚上却有些凉了,“再说,不过是浮云飘过,今晚天气好着呢。”
见小莺叹了口气,小燕眼珠儿一转,就又道,“小姐看样子得睡到明儿早上才能醒,你家去吧,这里留我一个人侍候就行了。”
小莺早就心里长草,不过强压着,此时不禁意动,却有些不好意思,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吧。本来就轮到小燕姐休息,哪想小姐没能跟全家一起出门,累得姐姐留守院子。这一年到头,里里外外都少不了姐姐,哪能真格的让你不得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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