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毛病。”夏昱兴致不高,快走几步将轩儿放到正室的大炕上,解开棉被发现轩儿已经睡着了。
后面北雪和夏贞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也都相继走了进来。薛氏看了夏贞一眼,没说什么。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轩儿身上。正在她低头俯身用眼皮贴着轩儿的额头试温度时,夏季和高芳茹也是一身雪花地走了进来。
薛氏一见,又瞥了一眼炕里已经睡着的夏靖宇,脸色微沉,“二郎,你们两个卖了一天的糖葫芦,这大风大雪的卖给谁去?这么晚了才回家。”
夏季一听,脸色微变,很是不好意思。
高芳茹却笑道:“娘,糖葫芦早卖光了。这不是在街市上碰到了我舅舅,舅舅见我们临街卖货比较辛苦,非得拉着我们家里去吃晚饭。你也知道二郎贪酒,就和我舅舅喝了几杯,这不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夏季在一旁讨好地笑着,“娘,我们回来得有点晚。”转头又看夏昱和北雪等人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不由诧异,“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夏昱不想多说,只摇了摇头,“没事儿!”
薛氏却使劲地瞪了二儿子一眼,“轩儿犯了老毛病,你大哥上山了,你爹和你三弟出门迎他去了。你大嫂和你妹妹只好抱着轩儿去诊病。关键的时候,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你还有心思到你舅丈家喝酒!”
“哎哟,娘,我也不知道家里有事儿啊!”夏昱一脸愧疚地摊了手
高芳茹却不以为然,一副反正不是自己的儿子生病,幸灾乐祸的样子。
北雪就在夏昱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
夏昱明了,转身欲抱轩儿,“爹,娘。时辰不早了,大家都各自歇了吧。”
“大郎,今儿就让轩儿睡正屋吧,我年纪大了,觉轻。”她看了北雪一眼,“万一夜里轩儿有什么动静,我也听得到。”
话说得平静而又挑不出毛病,北雪不知道这是体谅她的辛苦,还是一种信不过。总之那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瞟,她就有种怪怪的感觉。
夏昱也看了北雪一眼,可能也是因为念她身子单薄,今天一路劳累。现在脸色已经惨白。就对薛氏点点头,“娘,那辛苦您了!退烧的药已经服下了,郎中说大约两三个时辰内一定退烧,其它的药明早开始煎服。”
“知道,知道。”薛氏重重点头,“厨房的锅里热着饭菜呢,一会儿你们自己去端了吃。”又对北贞道:“你也和大哥大嫂一起吃一口,然后赶紧洗一洗这一身的灰土。”
“知道了,娘!”夏贞立在一侧,不时用目光瞟着北雪。
交待完之后,薛氏摆了摆手,大伙也就散了。
临出正屋时,北雪瞅了两眼依旧小脸烧得通红的轩儿,内心复杂不已。这才和夏昱还有夏贞一起去了厨房。晚饭是薛氏做的,要比平时丰盛一些。
同样是馒头,今日的细面多一些。除了一些酸黄瓜种和土豆煮的汤之外,还有一个蘑菇炒白菜片。
这几样菜可是北雪嫁过来之后第一次吃到。显然是平时都舍不得吃的东西。不过这东西也不是外面买的,显然都是秋天的时候放在土窖里保存下来的。至于那蘑菇,也多半是秋天采回来,放到坛子里腌了,或者直接晒干储存的。
吃过了饭,夏贞说了一声,就回自己的屋子了。
夏昱和北雪简单地洗了一下,也就躺到了床上。
听着外面如哭声一般呜呜咽咽的风声,两个人,躲在厚厚的棉被里挨着,靠着互相取暖,但却谁也不说话,四只眼睛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
隔着夏昱温热的胸膛,北雪能感觉到他在微微的叹气。
她转头看着夏昱,轻声道:“大郎,以前在京城给轩儿诊病的时候,郎中怎么说?”
夏昱转身搂住她,声音平淡,“京城的郎中都看遍了,都说轩儿这身子需要调理。但具体怎么个调理法没人说得清楚。时至今日,佟老先生是第一个说能治轩儿这病的郎中。”
“高手在民间。”北雪微笑,“大地方不一定就有高人。看佟老先生的样子,倒不像是要坑骗咱们钱财的,可能真的有能治好轩儿病的方子。”
“可是……”夏昱话到嘴边,突然顿住了。
北雪知道,他一定是想说可是那药费也太贵了。
她伸手握住夏昱有些粗糙的大手,眨着眼睛问:“大郎,你相不相信佟老先生能治好轩儿的病?”
“半信半疑吧!”
其实夏昱非常矛盾。突然遇到这么一个说能治好轩儿的病的郎中,做为父亲的夏昱自然是想试一试,可是那每个月五两银子的高额费用,却又是他负担不起的。
“既然有一半相信,那就是有一半希望。有一半希望,咱们就得治。”北雪话语沉着,掷地有声。
“治?”夏昱看着她,又为难地瘪了瘪嘴。他何曾不想治,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可眼下靠什么治,难道就靠自己每天上山打猎的微薄收入吗?
平时的日子里,穷一点苦一点,夏昱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是眼下孩子的病有希望了,他就开始觉得自己没本事,没出息,甚至有些窝囊了。现在想想当初真该听师傅的话,去试着博取个功名。若能如意,至少不用为孩子治病的钱发愁。
越想越黯然,被窝里的夏昱就不免垂头丧气起来。
第100节:闹剧(上)
黑暗中,夏昱突然感觉到有一只细滑柔嫩的手安慰般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紧接着便有一道沉着静谧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有希望,还是治一治吧,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夏昱一愣,迅速抓住北雪的小手,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银子的事儿她来解决?夏昱甚至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都解决不了,北雪一个柔弱女子又如何解决?再者他该用她解决吗?
北雪转身一笑,轻声道:“出嫁时,娘给了我二十两银票。”又道:“之前我自己也有几两积存着,加到一起够给轩儿治几个月的病了。若是还不够,我手里还有几块地契,也是出嫁时我娘给的,到时候可以卖了地。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前四处寻医无果,那是没有办法,现在既然佟老先生说能治,倾家荡产也要试一试。”语气很是果断坚决。
“不行!”夏昱也同样果断,“那都是你的嫁妆,你得留在手里不能动!”
“扑哧”北雪忍不住笑了,手指轻点他的额头,“银两又没记号,花出去了再赚就是。”
“雪娘,我……”夏昱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时语塞。他万万没有想到北雪手里会有这么多银两,而且还有地契。更没有想到能为轩儿治病的人,居然是刚刚过门不久的继母。
这算不算是自己和轩儿的幸运?
能有此妻,一生何求?这样的话,夏昱思量过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最后只把北雪紧紧拥在怀中,过了良久才叹了一声道:“雪娘,我一定会让你和轩儿过上好日子的。”
“嗯!”北雪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睡吧,明天我们就去找佟老先生商量给轩儿治疾的法子。”
“嗯!”夏昱将她搂得更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雪似乎是停了。昏暗的窗口飘进来几缕浅淡的月光。
北雪听闻身边均匀的呼吸声。缓缓翻了个身。对于夏昱口中所说的好日子,她不知道能不能盼来这一天,也不知道夏昱用什么方法才能使自己和轩儿过上好日子。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暂且不生孩子的决定还是正确的。
本就不富裕的家里。再为轩儿治病,无疑就是在雪上加霜。
然而不管夏昱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好日子,现在的燃眉之急是自己要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虽然来到这个朝代就要遵从这个时代的规矩,女人依从男人,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男人的手里。可是尽管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了,她依然没有办法做到把自己的命运丢给别人。
就像从高岭村回来时,她完全可以依靠在哥哥和母亲的保护下生活,可是那样只能让一家人继续受穷受苦。
她勇敢地站出来,家里才有了大房子住,二弟才有书读。大哥和胡桃也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所以人还是勇敢地向前走出一步才好。
第二日,天刚微亮。
夏昱和北雪咬牙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承受着室内寒流的袭击,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棉衣。
依旧是夏昱烧好了温水,二人利落地洗漱完毕。就听院子里的夏骆说正房的爹娘已经起来了。夏昱和北雪赶紧奔去正房看轩儿。
“轩儿!”夏昱一头扑过去,歪在轩儿身边仔细地看着他,“哪不舒服,告诉爹。”
轩儿眨着眼睛没说话,嘴角却咧开一抹笑。然后绕过夏昱的视线,竟然将目光飞向远处,对着北雪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轩儿,娘在呢!”北雪眼眶一酸,走过来握住了轩儿的手。
“果然如那佟郎中所说,轩儿昨天半夜退了烧。”薛氏说着轩儿的情况,“一夜也没怎么睡好,总是翻身。虽然不发烧了。但是总感觉他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喘气儿有点费劲。”
夏昱听着直点头,又抬头对夏家二老道:“爹,娘。我和北雪商量过了,我们决定让佟老先生为轩儿诊病。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吧。万一诊好了,轩儿岂不是能免受许多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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