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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君 (凌妮儿)


  他触手就去拔她发间的簪子,把她惊了一跳。手起簪落,他随手丢在了一边:“这样好的颜色,让你成天不走心随便打发,真是暴殄天物。”
  辛瞳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里,下意识地甩动发尾,满目青丝飘飘散散,像是洒落在了人心尖上,让人心痒难耐。肩颈被人制住,辛瞳仰脸去望,视线所及竟是一团和暖融融。他难得的有耐心,替她一丝一缕归拢好,直至墨色乌丝如瀑布般顺直而下。
  “朕瞧你平素里懒散惯了,再怎么要求你认真打理仪容也是无用,索性从今往后都不要再束发了,就这样披散着也挺好。”
  这是怎么个说法?说她梳理打扮不走心,没有的事儿啊,左不过就是循着宫女子一向的惯例清淡妆容,钗事从简。至于让她以后都不准再束发了,那怎么行?
  “宫中女子就是因为注重仪表,这才绾发以求整洁爽利,要都披散下来,岂非坏了规矩?”
  宇文凌皱眉打量着她,口气立时变得有些不乐意:“朕什么时候吩咐过第二个人,何来的“都”?同朕讲规矩,你觉得有意义吗?”
  被他一堵,辛瞳辩解之词脱口而出:“可奴才还要当差的,散着头发要碍事的。”
  “朕是让你干过什么劳力活,非得你一副正经衣冠的样子。别把自己折腾得不受看,就是你最大的功德。”
  辛瞳真是无语极了,怎么就平白无故落上了污染圣上视听的罪名?倒像是她平素里真就一副邋邋遢遢不修边幅的样子似的,当真让人忿忿不平。
  眉间被人轻轻一戳,耳畔响起帝王低沉而不容抗拒的声音:“别那么多的意见,交代你的事情依样做好就是了。”
  他永远这样,政事上习惯了杀伐决断说一不二,连带着这样仅仅关乎她自身的小事情,也吩咐得干净利落,不容她有任何抗拒。
  左右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天气日渐寒冷,散着头发倒成了天然的保暖屏障,只是被旁人斜着眼睛打量却也是注定要承受的了。
  宇文凌沉默望着她,仿佛寻到了件极趁手的玩具,将她发丝层层缠绕在指尖又一圈圈松开,辛瞳还在惦记着旁的事情,神情略显呆滞,不知是有心乖乖巧巧让人尽兴还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来,仰脸看向他,一缕发丝犹在他指间缠绕着,这一抬头便惹来了阵阵牵痛。疼痛来临的一瞬间她面上有一瞬的花容失色,转脸又回归淡定夷然,这副走神的样子有些可笑,却又憨憨傻傻得十分可爱。
  辛瞳微定了定神,将心中的念想一水儿倒了出来:“我是在想,您要当真瞧不惯有人往宣正宫中做手脚,明明有许多样办法能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为何要像现在这般,无故葬送了年轻姑娘的性命?”
  宇文凌瞳眸颜色微暗了暗:“你是在替谁道委屈?”
  “没有,就是觉得逝者无辜,正是大好的年华,就这样断送了,实在可惜。”
  她斟酌着说辞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宇文凌一时之间也懒得同她认真计较,只是对于她这般妇人之仁依旧很是瞧不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是素昧平生无牵连的人,你同情心有些泛滥了,羁绊太多,难免就会有许多弱点。”
  辛瞳对他这番言辞很不以为然:“但总该有起码的怜悯之心吧,可以避免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去选择两全其美的办法?”
  宇文凌冷着神情打量她,转念想起自己最一开始萌生这般念头是抱着怎样的动机,一时又有些哑然失笑,半晌恨恨地望着她,话语之中满满的不乐意:“你倒真是有闲工夫关心别人。实话跟你说,把人算计在这场变故中其实有两方面原因,其中一个你猜对了,但另一条才是朕一早的用意。”
  辛瞳疑惑地望着他不明所以,宇文凌顿时感到十分无力。对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解释感到讶异,同时又对她的一番装傻充愣不满意。朝夕相处之下,竟要被她带出孩子脾性不成?果然一早的设想就是无谓的,这样糊里糊涂的性子,自己真能达到一早的目的才奇怪!左右也是自己半途而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带着在她面前演戏都有些不忍心,如今倒像是被她吃定了似的,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全然不在乎,他自己却像是受了她的掌控,仿佛要被她牵引着走。这倒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对于宇文凌现在的心态来说,还是有些不适应。
  两相沉默着,他不爱说辛瞳也不去追问,横竖主子爷的心思自己从来都猜不透,他对所有的事情都是一贯的冷冷淡淡分毫不在意。心思流转,一念之间她又有些奇怪为什么在经历了这样寒心的事情之后,并没有为自己将来的处境而感到哀戚?如果有天也会像他棋局之上的其他人一样,在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以后被毫不留情地抛弃,自己会不会很伤心?答案竟然是否定的,在经历了那么些喜怒悲欢之后,仿佛心智已经变得异常坚强,她只想要快快乐乐地度过眼下的每一天,永远向前看,不畏惧,不退缩。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波高潮来临的前夕,小温馨。
追文评论的亲爱的,感谢!
故事发展到今天,大家对瞳凌二人抱有着怎样的看法呢,千字长评来一发吧!

  ☆、揣摩圣意

  隔天清晨才梳洗完毕,就有御前的人来传了道莫名其妙的指令。人见了辛瞳,二话不说,直接交了柄内务牌令在她手里。
  “主子还说了什么?怎么会指派这样的事情让我来做?”
  “姑姑您且去吧,左右万岁爷就是这样吩咐的,但凡有牵搭的您随时押解到内务府问话,皇上说了,这桩案子由您全权把关,您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辛瞳实在对这番旨意不明用意,当下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微点了点头:“劳烦公公跑一趟了,我这就去。”
  这内务府管事的大太监姓渠,大体也是一早儿就得着了消息,见她来,忙将她往上座上迎。辛瞳客客气气一番推让,渠太监执意不肯:“您是奉了皇命过来咱们这儿查案,那身份位置可不同,就相当于是万岁爷亲临呐。”
  见她一副和和善善好相处的模样,稍一停顿,又走离她近了些神神秘秘道:“照理说这内家宫人出了命案,万岁爷没工夫处置,都该是皇后主子的活计。可您瞧,眼下后位空置,万岁爷转脸就派了您来,可见您圣眷隆重呐。”
  这番说辞没能让辛瞳有丝毫动容,依旧和气笑笑,却不予置评。
  原本这事儿寻常得很,皇宫里头最不缺罕这样的离奇案子,一年到头不知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眼下这副场面实在有些铺排了,还单辟出了正殿供她使用。不单内务府管事的大小人物来了个七七八八,不多会儿就连刑部也派了两位侍郎大人过来观案做陪审。
  横竖有传旨太监一番说辞在上头压着,若要再摆出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反倒让人看笑话。既然是主子爷让自己过来查案,那索性就拿出气派来,御前的人能干,才能显出主子会调理人不是?
  有了这番算计,辛瞳倒也坦然了,依着规矩跟几位有品级的外臣见过了礼,便端端正正上首位置里坐了,什么肩负皇命奉旨查案之类的客套话说了好一番,便命人先去传御膳司掌事太监进来。
  问题出在了膳食上,御膳司责无旁贷,首先要找来问话的自然该是他们。掌事的刘福与辛瞳不可谓不熟,乍然见到是她主审此案也是一愣。事情出在宣正宫里,由她接手也不是说不过去,就是平素里头见她见得实在有些频繁,这会儿乍然之间换了个仰望的姿态,不知怎的竟生出些许敬畏的情绪。
  辛瞳打定了主意不给他家主子抹黑,自然也就当真用心去做好这趟差事,当下扮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出口的声音都明朗了许多:“今天劳驾刘公公过来,不过是例行问问话。法不责众,固有的道理,只是御膳司职责非同小可,如今出了问题,实在当须引以为戒。它日若是再生事端,兴许伤到的便是更尊贵的人,断不会是过过公堂便能善结的了。”
  刘福连连点头应着,平素见多了她温温婉婉的样子,这会儿正经起来原也是颇有威严。人说大智若愚,兴许这位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好手,要不然怎么能一步步近了万岁爷的身边,且大有独霸盛宠之势。
  其实这桩案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细细审查的价值,别说疑凶一早就有定数,且背后隐匿着的推手究竟是谁,只怕主子爷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会儿偏偏派了自己来,辛瞳琢磨着大概也是别有用意,审案尚在其次,要考验她才是真正的目的。如今又让刑部的人过来陪审,八成就是要给她制造压力,他恶趣味多得很,要说是想看自己怯场出洋相也说不定。
  辛瞳转回视线瞧向内务府渠太监:“公公且先将事发前后情形说与大家听听吧。”
  渠双全相当配合,恭恭谨谨应了声是,将案发时间地点及相关由头一一道来。
  略微思忖,辛瞳朗声说道:“就是这样,诸位也都听到了。此事关乎内闱,两位大人实在有不便插手的地方,主子派了大人们过来,想必是要二位督查指点一二。不如这样,还是交由内务府着手,若有不妥的地方,您二位直言指出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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