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邻国女皇,一切还是照计划进行,虽然有些出入,总体还是好的。他走了,柔桑走了,而我利用了他,还不能帮他平反,如果稀土女皇宠爱他,就是我亲手把他放在了风口浪尖上,如果不,那么是我铸就了他一生的悲凉。我心里实在难过,往常难过的时候都去找阿姊说说,因为大都是孤单或者思念前世的事,这次却真的只能自己喝点小酒了,桃花酿,喝起来很舒服,只是颇有些“独酌无相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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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日,我和阿姊去了笔墨流年,谷公子也领着我到处看了看,阿姊对他的身份很疑心,只是碍着我的面子,不好直接说什么。我答应了怀恩绝不告诉阿姊她的事,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吴西和亲去后也有几个月了吧,我们都过了十三岁生辰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你心里不好受吧?”阿姊的口气努力弄得随意,但是刻意的痕迹还是太明显。
我刚想回答,却听到茶杯落地的声音,我抬头看看,是谷公子,正常来说,他不是个不小心的人。他问道:“主子,去和亲的不是钗头凤的柔桑吗?”我听他这么问,也猜到或许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于是就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柔桑的事情。阿姊却抢先一步说:“你不知道规矩吗?主子说话的时候,你就应该左耳进右耳出,现在听到了也就罢了,还敢问?”谷公子有心要争辩几句,被我用眼神制止了,我示意他稍后再说。
等到我和阿姊在西街用过饭,过了晌午,阿姊走后,我才重新去了笔墨流年,叫了谷公子来到楼上的雅间。
刚进雅间的时候,屋子总是有上茶的,所以我们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我才说:“柔桑就是吴西,出自扬州。我解开了你心里的疑问,现在我们是不是该交换角色了?”
“主子想知道什么,其实不需要交换的,您是主子,您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
我挑眉看看他,这话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于是我说了两个字——“李家。”
“您这不是为难我吗?这朝日国姓李的人家多了去了,我真不知道主子指的是谁。”话虽这么说,语气到底有些生涩。
“是吗?那怎么样谷公子才会想起扬州李家呢?”
“主子说笑了,扬州也是上州,里面的人多了去了,李又是大姓,您这么说让属下摸不着头脑。”
这人这个太极打的,我这么问就是心里已经有了数了,这样问他,他竟然还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我知道又说了三个字:“李鹤年。”
他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呼了一口气(或者是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又松开,问道:“既然主子都知道了,还说什么呢?主子知道了吴西,不还是选择不为吴家平反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只是母皇说时机未到而已。你是李鹤年家的公子吗?”
他略一思索,还是承认了,“是。只是主子,当年吴李两家的案子已经过去许久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似乎还在回想着什么,于是我说道:“当年母皇也是初掌政权,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是有的,很多事都没有顾得上,只是好在也是她办的案子,想平反也还容易些,若是先皇,只怕是没什么可能的,为人子女不能不孝。”
“无论是现在还是先皇在,我一个小小的平民终究是蜉蝣撼大树。此生我托了养父的福气,能当个平民已是知足了。主子应该很好奇我的身世吧。我本是扬州名仕李鹤年的小儿子,后来家中因为文字狱而遭大变,我侥幸逃得一劫,乘小舟顺水而下,却遇到了大浪,被谷文杰所救。当时谷大人自己的孩子因为刚刚见喜而死,户籍还没有消,又见我孤苦伶仃,便做主收我做了儿子,替了他儿子的位置,对我也很好,剩余的,主子也知道了。哦,对了,至于我因何知道这些事,是因为母亲的手札在她一位好友手中,她曾嘱托我,一定要去找此人。”
“你希望我为你家平反吗?”
“主子,谷大人已经不在了,但是她还有子嗣在,这些人给了属下独一无二的关心和深情,属下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置整个谷家于不顾,伪造户籍,冒名顶替,这可是大罪。何况过了这些年我早就看开了,皇族还是有好人在的。属下从来都不求平反,不求显贵,不求报仇,只求心里也保有这份怨怼,于家人来说是追思,于谷家人来说是报恩,主子就让我永远这样吧。我终究还是无法原谅。”
我没有说话,摆弄着手里的茶杯,好像是真心在研究茶具一样。良久,空气中不安定的气息越来越浓厚,我开口问道:“谷文杰知道你的身世?”
虽然没有得到我的许可,他还是坐下来,就在我旁边的位置,此刻他该是不安的,他也捯饬着茶杯,仿佛有什么不顺心的,又说道:“知道,但是还是决定要帮我。”
“果然是出自江湖的人。李公子你还真是幸运呢!我也只好让你的幸运延续下去吧。”
“是谷公子。”他纠正道。
我点点头,不经意发现他鬓角的细汗,他也会紧张啊!于是调侃道:“我竟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洪水猛兽,让你流这么多汗。说来当时母皇虽是误判,但是终究没祸连太多人,只是你们两家这一个分支的三辈人,按照例律,实在是轻判了。”
“再轻判,也是流了血的,上位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位人的悲哀。死了多少人,对她们来说只是个数字,对我们来说,却是彻骨之痛。呵呵,不过主子说的也对,事情还是要往好处看的。”
“柔桑的事情,我本来想用的是清歌,只是清歌的脂粉气太重,只怕不能免俗。当时阿姊也说…”
“主子无需和我解释的。我知道主子的为人,既然他已经去了,就是他心甘情愿的,他都这样了,我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呢?不过是因为两家曾经是至交,我心里有些不好受罢了。”
“你的事阿姊多有怀疑,我虽然说了些让他心安的话,到底她还是存疑的,你自己要费心的。平日里说话,切不可再那般口无遮拦,说什么皇族怎么着的话,皇族岂是你可以议论的?今日我且走了,这书店有了你倒是不一样了。”
“说起书店,我倒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您送来的墨剩的不多了。”
“何以如此?我记得上次送来的不少。”
“书也抄的多了,买的多了,您的墨不溶于水,倒是个难得的品种。”
“如此,等过几天就给你送来。另外,这西街其他地方的事,你也要适当的插手一下,我手下的人,你最让人放心,那百炼之兵里面的家属,也要找几个妥帖的插进来才好。”
“属下知道了。”
我又想起一件事,停下了要走的步伐,示意他上前,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即日起,所有的盈利都不要在存在钱庄里,以前存在各个钱庄的也要陆续取出,放在地下宫殿里,只怕以后用得着。”
“这事儿可是着急办?”他小声地问道。
“就因为不太着急,所以才让你现在开始办,怕的就是以后办来不及。如果我所料不错,你还有个两三年的时间去办这件事。你要明白,我说的不只是这个西街,还有怀恩留下的地下产业。”我心里始终惴惴不安,总觉得大婚之后,一切才正式开始。说来大婚也不过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想到以后会和诺一直在一起就很是开心。回过头,却看见谷公子有些愣神,我也知道是我自己想的偏了,弄得人家摸不着头脑,于是摇了摇头,又往前走了。
“属下明白了,主子好走。”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走在西街上,如今的西街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只是那些陪伴我们的人,却离开了很多,那个姚赦苛还真是目光短浅啊,虽说我们一开始就防着她,但是如果她肯安心帮我们做事,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背叛了我们的人,阿姊怎么会让她好过。可是到底是姚家的人,是父君也曾注意到的人,这件事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父君说。我抬头看了看天空,真是蓝呢,可是我却越来越为难了。很多事我和阿姊相互瞒着,虽然彼此都知道,但是都没说破,我们越来越不像是当年生死相依的姐妹了,而像是基于利益而临时弄起来的组合,阿姊,有一天,如果我阻碍了你,你也会杀了我吗?就像你杀了凤后一样吗?
是的,凤后死了,阿姊用的毒,不但死了,名声也毁了,阿姊没有让他好过。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就是附子的毒吧。这种毒以这里的医药水平根本查不出来,何况以阿姊的本事、母皇的默许、太后的纵容,就算有事,怕是也能遮掩得住。阿姊没有告诉我,也没有刻意瞒我,后来我问了,她也隐晦地说了,只是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像挤牙膏一样了呢?只有问了才说。如果阿姊问起我百炼之兵的事,我该说吗?
礼部的事情说来不多也不大,只是很是繁琐,凤后去后,礼部得了母皇的授意,几乎一切从简,倒还真的没有费什么心。只是所有皇女的成人礼、册封礼、家眷的赏赐和入籍都要经过礼部来审核的,这些杂事使得我如今连画画写字都不能静下心来,我希望诺一直在我身边,他有种神奇的力量,让我瞬间安静下来。这个“琼琚”也好久没什么作品了。太后的身子也渐渐不行了,他常常说自己是油尽灯枯,只是对我们还没大婚的事情耿耿于怀。我问了阿姊,阿姊也只是说让我常去走走吧,看一眼少一眼了,这句话也算是承认了太后的身体情况,但她也说横竖在我们大婚之前太后是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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