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夫人见她要走,这才急了,两个侄女怎么处置都没什么打紧,回府上也不过就是关关禁闭抄抄女诫罢了,虽说丢些脸面……但是丢脸算什么?她自小到大丢的脸面多了去,又能如何?总之她是不在乎的。只不过她该说的话还没说呢,怎么能让谢琳琅就走,连忙拦过来,急道:“王妃娘娘这就处置完了不成?这等的不公正,要是传出去了,王妃娘娘这是连名声都不顾了?况且这里面还有事情没说清楚呢,当时在场的又不只是卫家这几个女孩儿,还有一个祝家的呢!在背后打太平拳打得欢畅,王妃娘娘就不过问一声儿么?”
谢琳琅一开始就觉得尤二夫人来这一趟目的并不单纯,倒是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举动,说了这半晌的话,倒也没提什么逾常的事,如今见自己要走,显然是着急了,只是不知道她提这个祝姑娘是在打什么主意。
谢琳琅提起的脚步便顿了一下,诧异道:“祝家的姑娘?”又问身边的丫鬟:“这是怎么回事?”
碧桃与青杏都摇了摇头。
尤二夫人见她上钩了,心中暗暗得意,面上却装出一副为侄女气愤的模样,道:“王妃娘娘竟还没问清楚不成?那怎地轻易就要发作了我的两个侄女?这件事最初就是因那个祝姑娘而起的,若不是祝姑娘提起了什么嫡庶,谢三小姐也不会出恶言说什么姨娘养的这种话了。几个人吵起来后,谁知道混乱之中祝姑娘有没有趁机推上一把呢,或许就是她将谢三小姐推到水里去的!”又问卫长晴与卫长珍,道:“是不是这样?那祝姑娘都说什么了?”
卫长晴有些摸不着头脑,姑母怎么忽然扯到祝明珠身上去了?祝明珠性子和顺,也不大爱说话,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在旁边坐着的……此时见尤二夫人问,她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卫长珍却是比她机灵,她以为尤二夫人是想将过错推到祝明珠身上,以便为她们二人解围,便立时道:“正是姑母这话了,我们二人虽说与三表妹有些争吵,但也没上手啊,可能就是祝姑娘推的!”
谢琳琅疑道:“祝姑娘?”
尤二夫人忙道:“就是佥都御史的嫡长女,今年十五岁了。”
谢琳琅看着尤二夫人,慢慢道:“依表姨母看,我该如何做呢?”
尤二夫人一怔,随即又欢喜起来,心道这个外甥女之前还觉得她挺聪明伶俐的,怎么如今竟问出这样蠢的话来!可见是做了王妃,自以为说一不二,脑子竟也锈了起来。原本在她的算计里,她说出祝姑娘这一番话来,谢琳琅并不见得一定会信,是以为了求证,她应该会打发个人去侧面查实,只要谢琳琅打发人去打听了,她就有把握让祝明珠知道慕王妃打听过此事,可是现下,谢琳琅竟然问她该怎么做,她在心中迅速盘算一遭,觉得还是谨慎些才是,不能露出马脚来让谢琳琅察觉,便道:“我这个人向来是没有成算的,王妃娘娘要如何行为,我怎敢插嘴置喙!只是此事是不是祝姑娘出的手,咱们也没瞧见,可别冤枉了祝姑娘才好。”
谢琳琅点点头,道:“表姨母说的有理,那么就按照表姨母的意思办吧。”
尤二夫人又是一愣,我什么意思?我没说什么意思啊?
青杏应了声是,笑道:“既然尤二夫人担心冤枉了祝姑娘,那奴婢就去着人打听一下,看当时周围还有谁在,三小姐与两位表小姐争吵中可能看不大真切,倒是旁观者看得才更清楚些。奴婢这就悄悄打听一回,看看实情如何,再来回王妃娘娘。”就出去了。
果然正中尤二夫人的下怀。
见青杏出去,尤二夫人急着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不想在此处耽搁,忙道:“虽说我这两个侄女不是有意的,但也有错处,既然王妃娘娘已经处置完了,这就将她们送回府去,好好反思一阵也是好事。”
就拉扯着卫长晴与卫长珍告辞走了。
卫长睛与卫长珍显然是一头雾水,姑母说带她们来讨说法的,结果却被罚了一通,连两个丫鬟都被关柴房去了,竟就这么出来了?
卫长珍立时不满道:“姑母唬我们呢!一会儿我们两个被国公府的婆子送回去,简直都能把脸丢净了!姑母这是帮我们讨说法还是帮我们丢脸呢?”
尤二夫人现在没时间理她们,便敷衍道:“不过是送回府去罢了,又能怎样呢?要不再过会儿席面也就散了,也该回去了。等我再让慕王妃丢回脸面,帮你们将这口气出了不也就是了。”
等着她让慕王妃丢脸面呢?卫长珍觉得不靠谱,还待要说什么,尤二夫人已经嘱咐婆子将她们好生送走了。
尤二夫人此时的心情既忐忑又激动,有即将做成一件大事般的慷慨激昂之感。
等小姐们在园子里的宴席散了,小姐们出来时定要经过前方那条两侧垂花的甬道。尤二夫人在此处激动不安的等了半晌,便见祝明珠带着两个丫头从园子那头走过来,她忙上前道:“祝姑娘且略站一站!”
祝明珠纳罕的停住脚,一看是方才来安抚卫家两位姑娘的尤二夫人,便欠了欠身道:“尤二夫人好,可有什么事么?”
尤二夫人垮着一张脸,愁容道:“我是有话儿要跟祝姑娘说的,刚刚一见祝姑娘我便觉得有眼缘,竟一下子就记住了。祝姑娘又温文和顺,一看就是个可人疼的。”说着就露出一个不大好意思的神情来,道:“祝姑娘可能也知道,慕王妃要正经叫我一声姨母的,我方才在慕王妃跟前儿时,竟听有人在慕王妃面前嚼舌头,说是祝姑娘将谢三小姐推进湖里去的,这可不是天大的委屈么!祝姑娘这般和善的人,便是一百个人说是祝姑娘推人下水我也是不信的!当即便跟慕王妃说了我的意思,慕王妃听了倒不大相信,还说我是在偏向着祝姑娘,如今我看着慕王妃倒是有些恼了我的意思了,我这样的身份,哪里敢惹王妃娘娘呢!好说歹说的劝了半晌,好容易让慕王妃松了些口儿,只是慕王妃的意思是请祝姑娘过去亲自辩白一番,是非曲直也就清楚明白了!”
祝明珠讶异,这事儿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怎么竟扯到她身上来了?她跟这位尤二夫人也只是一面之缘罢了,她说的话是否可信也要斟酌。
见祝明珠犹豫着,她身边的丫鬟却是白了脸,低声在她耳边道:“姑娘,刚刚奴婢听刘家二小姐身边的倚竹说,慕王妃还派人跟她家小姐打听了,说是装作闲话的样子,问了当时流云阁的情况,还特意问了姑娘你那时的行为举动。现在尤二夫人又这般说,慕王妃有可能真的疑心姑娘了呢!”
祝姑娘闻言也是吓了一跳,这可真真是无妄之灾,她不过是当时坐在旁边罢了,怎么还疑心起她来?也不知道是谁跟自己有仇,竟到慕王妃面前鼓嚼自己!但此事既然与自己无关,也就不必怕谁胡乱攀扯,倒是与慕王妃说清楚的好,若是自己躲着,少不得还得有人说自己心虚呢!
当下拿定了主意,便问尤二夫人道:“多谢夫人替我说话,还请问夫人慕王妃命我去何处见她?”
尤二夫人听得这话简直欢喜得要跳起来了,好歹还能压制得住,忙道:“就在后头的景福园里,一进去左侧有一溜厢房,慕王妃就在第二间里歇着。”
景福园确实是安排女眷歇息的地方,那里过往之人不少,祝明珠便也没多想,带着两个丫鬟便往那头去了。
尤二夫人满心的欢喜雀跃,她为太子做成了这样的事,可不是大功一件么!到时求太子提一提二爷的官职,这对太子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无限,却没发觉隐在垂花架后面的一个小丫头悄悄的跑了。
因小姐们在园子里的席面散得早些,而夫人奶奶们在正厅里,虽说不会多饮,但也都会略吃些酒的,故而要散得比小姐们的席面晚一些,所以方今景福园里显得有些空阔,只有一些丫鬟仆妇进进出出。
祝明珠不疑有他,带着丫鬟到第二间厢房,见外头并没有丫鬟守着,这才有些起疑,按说慕王妃歇息的屋子外头少说也该有两个丫鬟守着才是,便有些纳闷儿的将门打开,找了一圈儿,却一个人也没见到。
走出景福园时祝明珠身边的两个丫鬟便有些起火,“姑娘,尤二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耍咱们么?说慕王妃在里头,却连个屁都没有!”
祝明珠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味儿,她家中人口虽说简单,但后宅手段她也见识过一些,初时因为尤二夫人引她去景福园,并不是其他什么偏僻去处,而景福园也确实是女客所处之所,她才没疑心,而此时她却不由得多些了一些,那景福园虽说也有其她女客在,但若是那间厢房里有外男,她进去撞见了,她也实难说得清楚,再若是那外男使些什么强迫手段……
她顿时脸色惨白,冷汗刷刷就淌下来,心里一片乱麻,脑中嗡嗡响了半晌,才理清些思路,是慕王妃要害自己,还是尤二夫人?她脚下有些发软,但要是想弄清楚情况,她就得再去见尤二夫人。
她的那两个丫鬟有些打怵,劝道:“姑娘,咱们还是回府去吧,既然没出什么事,又何必再趟这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