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论如何,她们都是皇帝亲赏回来的,若是真死了一个两个,没个正当理由,自然无法交待。
太子妃脸黑如锅底,太子一直试图竖立宽厚仁德的形象,其实骨子里,他是个极为暴躁之人,她的两个双生儿子由太子带在身边,难免也学了些太子的脾性手段,如今二儿子还好,虽说喜女色多些,但到底还算稳重听话,可是大儿子几乎与太子的脾气像了个十足十。
平日里太子无非就是打死个把下人,她只要安排妥当,不难掩住。可现今,他打死的却是皇帝所赏之人,整个朝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东宫,若真被人寻到个破绽……
太子妃简直无法想下去,她慢慢缓了口气,沉声道:“她原来住哪间屋子,还要原封不动的给她住着,对外放出口风,只说她病了,等过了初一便给她请了太医来。”她又想了想,“给太医封口并不很难,只让他往太医院报她是得了肺炎,要迁出东宫,以免过了病气给其余人。过段时间,再报病死。因着是传染的病症,也不用将尸首还其家人,直接埋了罢!”
皎云暗暗打了个寒噤,像她们这种奴才命,死也不过就白死罢了。她忙点头应是,见太子妃没了其它吩咐,便退了出去。
过了半晌,太子妃才叫人进来给她梳洗上妆。
如今德妃还在静思殿没迁出来,后宫四妃之位只余淑妃一人,众命妇进宫朝拜时,淑妃面色极好,脸上的神采直是掩也掩不住。现在唯一让淑妃忧心的便是谋划后位之事,前朝得齐王授意,已有意动。只是圣上最忌朝臣与皇子结党,联名上奏这种事连想都不敢想,便只有零星官员上折子时提及:中宫悬空日久,应立新后。若真要立后,最有资本的自然是淑妃,二皇子若自此成了嫡出,最后大位会归于谁手就真要仔细斟酌了。
淑妃心情好,今日与众人说话也随和许多。
内外命妇去拜过皇太后皇后之后,便都聚在娴裕宫说说话,毕竟淑妃领六宫事,在宫中,地位无人能及。
如今三皇子妃也不知是被触到了哪根痛脚,说话也愈发刻薄,不过说会话儿的功夫,她就明着暗着刺了谢琳琅好几句。谢琳琅淡淡的,并不大理会,她却更加恼得跳脚。太子妃想起今早的闹心事,皆是由慕王而起,她自然也不大瞧得上谢琳琅,但在众人面前,她是大嫂,场面话还是要说的,站出来打了两句圆场,三皇子妃却一扭身对她道:“谁不知道东宫是个什么主意?如今倒还好意思来充好人!”简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形容。
太子妃倒不好出声了,长辈的架子端不住,便笑道:“三弟妹是什么意思,本宫实在糊涂!”
“你糊涂?”三皇子妃突然提高了音量,立时便有人看了过来,她也全不在意,“谁不知道太子把控着西北?如今竟要把我家王爷派过去,明摆着让我们王爷走四弟的路子呢!”三皇子妃怒气上涌之中,还不忘悄悄瞥了一眼四皇子妃,她气度作养的好,听到这话就跟没听到,一副吞和温厚模样。三皇子妃嗤了一声,就算是荣耀又能怎样?封了亲王妃不一样要守寡,她可不想!
太子妃正了脸色,郑重道:“三弟妹慎言!朝廷职务调谴,岂是我等妇人之辈可以掣肘的?三弟妹若不满意父皇处置,可以亲自向父皇去说。至于什么是‘四弟的路子’本宫不懂,还请三弟妹明示。”
三皇子妃正憋了一肚子气,三皇子要往西北去,不过是代表朝廷去探个查,去去就回的月把时日,他竟带了两个美婢,打着伺候的旗号,谁不知道他是什么主意?而今德妃还想着法子要休了她,她倒要看看德妃做不做得到!当年四皇子之死一事,谁人心中没有个把计较,只是没有证据罢了,可是她再敢放肆也不敢闹到皇上跟前儿去。便冷哼一声道:“大嫂什么不明白呢?倒要弟妹来明示了!” 说着又将目光往旁边的谢琳琅身上一扫,笑着道:“听闻我们王爷所说,荣安侯府的姑娘都知书识礼,六弟妹又如此聪慧,不如六弟妹为大嫂答疑一番。”
谢琳琅笑道:“三皇嫂说笑了,弟妹再聪慧又岂能比得上大嫂?如何能轮得上弟妹为大嫂解惑?”
三皇子妃一见到谢琳琅这般从容模样,简直有些抑制不住,立时就要尖叫出来,她身边的两个丫鬟连忙一边一个扶住她,她才生生压下来,声调之间却也带了尖利,“听说谢家原来的大姑奶奶就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做姑娘时就会与男人对诗,可不是聪明透了!六弟妹也是谢家姑娘,自然是不会差了!倒不如我一会儿把我们府上的黄砚请来出个上句,六弟妹对个下句可好?”
黄砚是三皇子府上的秉笔之辈,实与倡优无异,常自诩风流,一番脱于浊世之态。
而谢家原来的大姑奶奶,说的就是谢娴了。
谢琳琅脸上笑意不减,眼中却也覆上一层冷然,“三皇嫂谬赞了,弟妹听闻三皇嫂闺中便是才情无限,偶与三皇兄相遇,才成就一番佳话的。三皇嫂若有兴致吟诗作对,弟妹岂敢抢三皇嫂风头?便是请了黄砚来,也让咱们见识一番三皇嫂的才学才是!”
三皇子妃紧紧咬住牙槽,当初三皇子心仪谢娴,父亲想将她嫁于三皇子,她便学那些个妾室之流,竟抚琴作诗勾引三皇子,虽说后来传出去是一番佳话,但在她心底,这便是无法抹去的耻辱一般。
偏二皇子妃在此时笑道:“母妃宫中有几株老梅,婆娑成姿,现下绽了梅朵,极有韵致,入画亦是极美,倒不如咱们过去瞧一瞧。”
毕竟是在淑妃宫中,若真的闹出来,于淑妃面上不好相看,二皇子妃其实是解围之意。但是听在三皇子妃耳中偏就听出了嘲讽,什么入画?还不是揭她出嫁之前勾引三皇子那事儿么?立时便忘了谢琳琅,跨过两步截住二皇子妃,冷笑道:“什么老梅?咱们都在淑妃娘娘宫中,你偏提娘娘宫中的老梅,是在隐喻谁呢?”说着就往端坐上首的淑妃脸上瞟。
二皇子妃实在没想自己为她解围,却得她如此挑衅,也不由得怒火上冲,只不过是有淑妃在,她不能妄言罢了。
淑妃听了也很生气,她本来就与德妃视若仇敌,对三皇子一系哪会有好观感?便轻笑着对二皇子妃道:“你且带着她们去罢,那几株老梅都是圣上命人移来娴裕宫的,梅树虽老,红梅却数十年如一日,鲜艳恣盛,圣上的心意,本宫自然领受感激。”
也并没有看三皇子妃,便转头与旁人说话去了。
三皇子妃脸上阵白阵红,只是心里总有一股子热气窜掇着,难消难受。她身边那两个丫鬟一言不发,只死死扶住她。
谢琳琅便瞅了个空儿,凑到卫夫人身边,悄声道:“舅母刚刚也瞧见那边情形了罢,我总觉得三皇嫂不大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
卫夫人旁观,倒瞧得更清楚一些,她也有如此感觉,便拉着谢琳琅在角落里,轻轻道:“三皇子妃身边那两个丫鬟更可疑些。如今你也是王妃,她若有什么异动,怕也会于你不利,你要多当心些。”
谢琳琅点点头。
再去瞧那两个丫鬟,虽不声不响,手劲却大,像是有些个本事在身上。
☆、第56章 不适当
娴裕宫里,众内外命妇坐着说会子话,淑妃招待大家吃了盅新鲜酥酪,吃完掖嘴告安。
三皇子妃出来还要往静思殿一趟,德妃虽说被禁了足,连过年都没有放出来,但她毕竟是德妃的儿媳妇,往静思殿外请个安还是必要的。
通往静思殿那条路本就僻静,且又因大雪覆盖,更显荒寂,与淑妃宫里的花团锦簇相比,竟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两个丫鬟依然一左一右扶着三皇子妃,三皇子妃运了半天气,见此时没旁人,突然抽臂甩手就给那两个丫鬟一人一个大耳刮子!那两个丫鬟静默而立,不动如山。
白术跟在后边儿瞧了这番情形,只好硬着头皮上来劝,“王妃娘娘仔细手疼,实不必动这么大气。王妃还是要暂且忍耐,一切都有国公爷在背后给王妃撑腰,王妃实不必如此与旁人言语相对。”
三皇子妃简直要跳脚,恨恨道:“你说得轻巧!爹爹总说给我撑腰,如今我都要被人休了,这腰子倒撑哪里去了!这可好,我还要去给那个老虔婆请安,爹爹可给我撑腰了不成?爹爹就是想让他们弄死了我,再把那个小崽子送进来!”
白术瞥了两眼像木头桩子一样在旁边杵着的两个宫女,只好更加小声道:“国公爷也嘱咐了,说是要慢慢儿谋划,王妃何不试着与慕王妃交好?首先应对太子和齐王要紧,慕王又没多大成算,王妃何必要与慕王妃交恶呢?德妃娘娘虽说惹了王妃不高兴,但倒底还有孝道在呢!”
况且也实在不必要像个刺猬一样胡乱扎人,现下三皇子又派了这两个德妃宫中的宫女,还言明了要贴身伺候,就连自己这个陪嫁大丫鬟都靠了边儿。
白术在心底叹息一声,小心觑着三皇子妃的神色,她近来眼睛都十分精亮,情绪也燥戾异常,生怕她哪根筋不对,自己小命难保,却还是打着精神安抚三皇子妃,“而且王妃也要想一想,就是将几位王妃都得罪了,又能于王爷有何好处?倒更添了几分阻力。王妃就是不为王爷想,好歹也该为自己想,王爷好了,王妃才能好,这是一体的。王妃一会儿到了静思殿,千万还要语气和缓些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