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直哭得不成声。
玉印便斥道:“还不赶紧止了哭!明日是二姑娘的大喜日子,你哭给谁看呢?一会儿恼了二姑娘直接打发你出去!也省得你去寻死了!”
玉莲这才怕了,忙收了声,只啜泣道:“求夫人明鉴,跟奴婢并无关系啊!原是前段日子夫人让奴婢去外书房给老爷送莲子羹,出来时便碰见了丁忠,他虽要和奴婢说话儿,可奴婢并未应声,就急着走了。奴婢也没承想丁忠竟去找了奴婢的爹爹,奴婢的爹爹只说这是好事儿,并不管奴婢愿不愿意。那丁忠还说,他爹丁二在老爷面前有脸面,若是和老爷说了,定能从夫人这儿讨了奴婢去!他还说,若是奴婢不从,在这侯府里就没有奴婢的好日子过!奴婢害怕了,这才想不开寻死的,求夫人救奴婢一命罢!”
说着又想哭,看了玉印一眼,却是没敢。
赵氏冷着脸道:“此事虽不是你的过错,但既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再留你了,或是跟了丁二家大小子,或是离了府去,随你!”
玉莲一听,又急又怕道:“求求夫人了,夫人若是赶奴婢出了府去,奴婢爹爹一定会逼着奴婢嫁与丁忠。那丁忠极狠,还总去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奴婢若真嫁了他,定会被他折磨死!求求夫人了!”转头又看到了一直坐在一旁的谢琳琅,见她始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心急,便道:“求二姑娘救救奴婢吧!奴婢再不敢待在侯府,求二姑娘赏奴婢一条生路罢!”
谢琳琅只含笑看着她,也不说话。
赵氏只好道:“你倒是知道二姑娘慈心,竟会求人?也罢,若是二姑娘肯要你,你就跟了二姑娘去,只一条,你今后既是二姑娘的丫鬟,必要一心只有二姑娘一个主子!别说背主忘恩,只要有一丝儿的不周到,就是二姑娘恕你,我也定不轻饶!”
谢琳琅这会儿才算弄清楚赵氏的打算,原来是想着给她塞人呢!
她的嫁妆赵氏插不上手,就连陪房也都是她母亲以前使的老人儿,直接就随她陪到王府去。如今赵氏能插上手的就只有她这几个贴身的陪嫁丫鬟。
她原本只有两个丫鬟,碧桃和青杏,后来舅母见绿蕉手巧,便给她使了,除了这三个丫鬟外,她还有一个单管小厨房的翠果,虽说一共是四个大丫鬟,但翠果毕竟不是她房里贴身伺候的。所以赵氏这是在打陪嫁丫鬟的主意呢!
赵氏还没说完,又对谢琳琅笑道:“琳姐儿一共只有三个陪嫁丫鬟,像咱们这样的人家,陪三个丫鬟终究看着不像。我虽然不是你的生母,却不能不替你想,再者说,给女儿准备陪嫁丫鬟,这本就是我这做母亲应该做的。既然玉莲这丫头一门心思的要跟你去,你就收了她,凑齐了四个陪嫁丫鬟,也省得再买外头的,不知根知底,用起来也不放心不是?况且玉莲这丫头生的好,预备着将来给王爷收了房,也是可以的。”
玉莲一听,忙就给谢琳琅磕头,“谢谢二姑娘,奴婢以后定忠心伺候二姑娘!”
青杏在一旁也听懂了,夫人这是还不等姑娘过门,就想着往王府安插她的人手呢!还演出这样一出戏来!看谢琳琅一直微微笑着,不由得有些紧张,若姑娘真要了这个狐媚子,将来只不定要生出多少事端!
谢琳琅见她们都说完了,才笑道:“倒叫夫人费心了。只是若是将玉莲姐姐交给女儿,女儿也实在为难。前些日子,女儿的乳娘郑妈妈已经求了女儿,要将她的外甥女儿,在我院子里做二等丫鬟的木溪提为一等大丫鬟,做陪嫁丫鬟跟女儿去王府。所以女儿不能收下玉莲姐姐了。”
赵氏的笑容就勉强起来。
玉莲立时哭道:“求二姑娘就赏奴婢一条生路罢!”
谢琳琅瞥她一眼道:“你伺候夫人若是用心,夫人自会疼你。如今你不想嫁与那个丁忠,只求了夫人把你配了其他人也就是了,难不成丁忠还敢驳了夫人?咱们府里多少小厮,竟就挑不出一个匹配得上你的不成?”
玉莲就抬眼去看赵氏。玉壶教她的话都说完了,二姑娘也给了台阶,接下来该怎么说……
赵氏狠狠瞪她一眼,“要不是二姑娘求情,我定不留你!还不快滚,我的脸都被你丢净了!”
玉壶见事情没成,手里就捏了一把汗,也不敢多留碍夫人的眼,就赶忙拉着玉莲走了。
赵氏再次折戟,心里不禁闷了口气,又坐了一会儿,也没心情再扮起母亲对女儿训诫什么,闲话几句就走了。
青杏看赵氏她们走远了,才恨恨道:“姑娘明儿就出门子了,就剩下这一晚上,都不肯让姑娘消停!”
碧桃也道:“反正从明儿开始,她就是想来找咱们姑娘麻烦也不能了!”
“罢了,一会儿我再去看看弟弟。”与谢安琅相比,赵氏实在不算什么。况且她就是想来找麻烦,自己也从未如了她的意去。
只是她明日就要去王府了,留下谢安琅一人在府里,实在放心不下。
☆、大婚
第二日一早,刚到了寅时头上,谢琳琅就被叫了起来,除了喜娘,还有内务府和礼部的人都已经到了。
她昨晚本就睡得很晚,此时骤然起来,便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又望出窗外,天边已经微微发青,衬得远山如淡墨泼影。
她被服侍着沐浴上妆,换上一品王妃规制的蹙金绣云霞翟衣,梳好发髻,戴上镶翠四凤衔珠凤冠。她年纪还小些,身量尚未长足,幸而她头发极好,乌鸦鸦梳成高髻,倒也撑得起这顶宝灿端然的凤冠。
郑妈妈怕她饿着,早起时就给她端了碟云片糕来,她吃了几块压压肚子,等上好妆,就不许再吃东西了。
外面不停的有丫鬟进来报,东府的大夫人带着少爷姑娘来了,或是西府的大夫人也带着女儿过来,又或是定忠伯府世子夫人也来了,直到将谢氏同族的女眷都安置好后,才见一个小丫头满脸喜色的来报,“襄国公夫人和卫大姑娘来了!”
因着今日大喜,襄国公夫人卫夫人穿了一件胭脂色遍地锦的长褙子,露出一圈儿浅金色的圆领边,戴了一副赤金翡翠头面,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华贵。
谢琳琅十分高兴,也不顾头上沉甸甸的凤冠,站起身走上前去就挽住了卫夫人的胳膊,笑道:“舅母你怎么才来?外祖母可也来了?”她是卫夫人一手带大的,比之亲母亦不为过。
卫夫人娘家姓方,是当今圣上十分倚重的镇国大将军嫡长女。镇国大将军如今已有五十多岁,因年前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圣上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太医为他调养身体,并亲命其长子为兵部侍郎。一族荣耀自不必提。
卫夫人现下三十多岁,因保养得宜,看上去要年轻很多。见谢琳琅跟她撒娇,便笑嗔道:“都成亲的人了,这么多人看着像什么样子!你表哥前几日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个冻果子孝敬你外祖母,你外祖母一高兴就多吃了几个,初时还好些,后来就有些心口疼。不过太医瞧了,也并不妨事,只好生养着就是了。便没过来。倒是你,越发出落的大姑娘样子了!”
卫长谨在一旁笑话她,“你还拉着我母亲不放,等一会儿新郎来迎亲,看你还这般小女儿作态!”她本就喜明艳之色,因今日这场合,她更是戴了攒珠赤金凤簪,凤喙衔着一溜滚圆的红宝石珠子,垂至额角,直是光彩照人。
谢琳琅听得这话,便轻啐了卫长谨一口,掩面不说话了。
屋子里不知谁说了一句,“新娘子害臊了!”
大家就都笑了起来。
趁着这会儿迎亲队伍还没来,卫夫人就拉着谢琳琅多嘱咐了几句。
谢雨琅瞧着谢琳琅出嫁,倒很是感慨,不由得想起她自己,她还比谢琳琅大了两岁呢,母亲也早就为她相看着人家了,母亲想给她找家清流出息的子弟,身份不必多么高贵,只要品格儿端正,讲规矩。可是父亲却要将她许给世族贵胄之家,也为他自己求个进身之阶。父母二人为此事已不知吵过多少次了,以故到现在还没个着落。这个往日里明媚的姑娘,眉间倒也染上了一丝愁绪。
谢雅琅在一旁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谢瑶琅还想不到这上头,她一如既往的眼皮子浅,此时正盯着卫长谨头上那串垂下来的红宝石珠子。若不是长姐在旁她不敢乱说话,只怕都已经凑上前去想法子讨要了。谢雅琅瞪了她一眼,她才收了目光,偃旗息鼓了一阵,又实在耐不住心里的想头,又有些跃跃欲试。
赵氏一直在前院招待客人,谢芳琅本不想来给谢琳琅添妆,但是被赵氏训了一顿,才不情不愿的来了。她本就是直性子,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又被赵氏养得说一不二,不管在哪个姑娘堆儿里,她都能迅速找到对手,再打上一架。此时她也瞧上了卫长谨头上那串珠子,但因上次她讨要谢琳琅的白狐斗篷,不但没要来,还挨了训,便长了教训,于是面上也不显露出来,转身竟看见谢瑶琅一直盯着那珠子看,便张嘴嘲笑道:“瑶姐姐看什么呢竟这么出神?眼睛瞪得那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瑶姐姐见着大罗神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