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就笑道:“要不说妹妹是头一胎没经验呢,月子里的孩子又哪里是容易就醒的?况且妹妹刚才不是也将哥儿从摇篮里抱到了床上?”不过又不是真的想要抱她的孩子,且若是非要抱过来,怕她会闹起来,她刚生了哥儿,不管谁对谁错,老爷都一定会怪自己。于是便笑了一笑,道:“那就让哥儿睡着吧。”
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又坐了一会儿,三人就都起身回去了。
临近年底这两个月,昼短夜长,只觉得过得十分的快。天也越来越冷,出外应酬也都少了起来。襄国公府新得了几块好皮子,家里的几位小姐都做了斗篷,以往谢琳琅在襄国公府的时候自然是少不了她的,如今她回侯府了,安庆郡主还不忘打发人来给谢琳琅送了一件。
是一件白狐皮的毛斗篷,毛色纯白,且又毛绒密实,一看就是极难得的好皮子。
青杏看了那斗篷半晌,不禁咂嘴道:“这可真是好东西。姑娘长得白,等姑娘穿上了,真不知是这狐毛更白,还是姑娘更白了?”
绿蕉在一旁笑话她道:“看你那眼皮子浅的!不过,也确实是好。”两个人稀罕劲儿的看个没完。
碧桃将襄国公府送来的箱子仔细整理了,笑道:“你们两个还不快来帮着收拾,这还有舅夫人送来的衣裳,卫大姑娘也送了东西呢!”
谢琳琅见襄国公府送了东西来,自然高兴,也过去瞧了。舅母送来的是一件石榴红遍地撒花袄,和一条大红绣银线梅花裙子,那袄子平常些,裙子上绣的银线梅花却是极好看,稍一摆动就折出光芒来,一朵朵梅花直绣得惟妙惟肖,除了这些,竟还有一件里面穿的杏黄色圆领小袄。
青杏生怕别人抢了她的话,连忙道:“舅夫人这是都给姑娘搭配好了!”
绿蕉也道:“正好过些日子,到了正月里的时候一家子要去定忠伯府上,姑娘就穿这一身去,外面再披上那件白狐毛披风,红白相衬,定是极好看的!”
碧桃又拿出来一支白玉簪子,笑道:“卫大姑娘也有礼呢!大姑娘说大少爷前些日子得了两块上好的和田玉籽料,她就找人雕了两支梅花簪子,和姑娘一人一支。那梅花簪子配那件银线梅花裙子,倒是正配。想来舅夫人和卫大姑娘是通了气的,且这梅花也正应现在这时候。”
谢琳琅将那簪子拿过来看,真是块温润好玉,且玉料也大,簪头竟雕了五朵指甲大小的梅花。想了想又问碧桃,“襄国公府来送东西的人可走了?”
碧桃回道:“还没有,奴婢安排他们歇在外院角房里,正想着问姑娘怎么给他们打赏呢?”
谢琳琅又道:“一共几个人?”
碧桃答了,“是四个。”
谢琳琅就道:“那就赏他们每人两个印着‘富贵如意’的金锞子吧。还有我给外祖母舅舅舅母和表哥表姐准备的礼都装在那个漆花的箱子里,让他们一并抬过去。再跟外祖母说,过了年,正月里时我去给外祖母拜年。”
碧桃得了吩咐就去办了。
☆、定忠伯
等到了年上,凡事都一应的按照往年的规矩来。
一应程序走下来,倒没觉得多么高兴,只是累人罢了。腊月三十,外命妇入宫朝拜,赵氏是继室,只封了三品诰命,也要按品妆扮起来,五鼓时分,天刚擦亮,赵氏就入了宫。等谢晋也朝拜回来,又准备祭祖。幸好家庙离得太远,不能过去,只在府里祠堂拜祭,倒省了许多事。三十晚上,一家子守岁,第二天,正月初一,依然是五更时分,赵氏又再入宫朝拜。等到了初二,还要去定忠伯府上。
谢家惯例,荣安侯府和东府西府三房,三十和初一都是各房在各自府中过的,初二才会三房聚在一起,真正算是大团圆。之所以定下这个规矩,是因为谢琳琅的三叔祖出生的日子好,竟是诞于大年初二,如今谢家祖父这一辈儿就剩下了这位三叔祖,三房自然是要去拜寿磕头的。因着初二要聚一起,所以三十和初一便就省了麻烦。
老侯爷一共兄弟三人,老侯爷是嫡长子,故而袭了爵,老侯爷的二弟早逝,三弟也就是这位三叔祖却是靠着自己立军功挣来了一个爵位,圣上亲封其为定忠伯。三叔祖只有一子,早就请封了世子,定忠伯世子也是只有一子,今年已经十七岁,尚未娶亲,不过三叔祖子孙不兴,早就急了,日日催着儿子儿媳给孙子张罗娶媳妇。
今年是三叔祖的六十八岁寿辰,因着不是整寿,又是大年初二,故而就请了些亲近世交。还有一些家中有适龄小姐的,也发了请帖。
荣安侯府是近亲,自是要早去的,赵氏等人作为同族妇,还要帮着张罗招呼。
因老侯爷和太夫人情笃,总共就只抬过一个妾室。所以老侯爷在时,家里人口十分简单,一妻一妾,且妾室还是个老实本分的,十分省事。家里从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弯弯绕绕,虽说平静些,但作养的这三个儿子其实都耳根子颇软,有时候又不大拎得清。就连谢晋得老侯爷亲自教养,有时在规矩上也并不是十分严谨,不过幸好他在大事上不会犯糊涂。而二老爷谢渊因为有金氏这个规矩一丝不能差的夫人镇着,大事上也不会出什么错。倒是西府庶出的这位三老爷,于规矩上根本不通,且脾气又大,耳根子软就更不用提。这回去定忠伯府,西府竟有个姨娘闹了一通,要跟着去。最后好不容易压了下去,三老爷的正经夫人却被打了一个耳光。
三老爷谢宋娶的是正六品的吏部主事严允正嫡长女。严允正官职虽不高,却是个正经管事的,且又是嫡长女,嫁与谢宋这个侯府庶子也是配得起。严氏也是正经嫡女教养起来的,比起谢宋这个空有个侯府背景壳子的混人来说,强得太多。但严氏不像金氏那样刚硬的起来,且西府里得宠的侍妾一拨又一拨,她竟是管不住。今天那个姨娘闹着要跟着去,她实在不想在这种要紧的时候丢府里的脸,便强硬了一把,虽把这个姨娘压下去了,却挨了谢宋一巴掌。若不是严氏这样知礼的,怕真就能闹着回娘家了。
荣安侯府一共三个哥儿三个姐儿,最小的哥儿才三个月,不能出门子,最大的姐儿又外嫁了,所以一共只有四个要带着出去的。东府更是简单,只有谢雨琅和谢平琅两个。这西府却是拖了一串子共十二个小孩子,最大的两个女孩子年纪相仿,都是十三岁,只差了几个月罢了。嫡出的叫谢雅琅,庶出的叫谢瑶琅。除了她们两个,其他的孩子都还是十岁往下的,且都是庶出的。严氏带着这么一串庶子女,让别人见了,猜也猜得出西府得有多少个姨娘。心里也不禁有些尴尬,但今儿除了拜寿,也是一家子团圆的意思,除了太小的,这些儿孙们都得带上。
因为三老爷和二老爷在分家的时候闹了一场,到现在关系还僵着,就是这种场合见了面互相也都不会说一句话。所以东府谢雨琅及笄时,谢宋摞了狠话,严氏就没敢登东府的门。
三房都先聚在侯府,再一齐去定忠伯府。等三房都到齐了,一大家子的堂姐堂妹堂兄堂弟都一一见了礼,乱了一圈后,赵氏就安排大家坐下说会子话,又嘱咐管事媳妇去准备马车等事。男人们当然都是在外院,一众小孩子们就由几个嬷嬷看着在偏厅里玩儿,赵氏则是带着金氏严氏和谢琳琅几个大些的姑娘在上房正厅坐着。
赵氏在面上一向都是贤良慈爱的,金氏和严氏也都笑脸相陪,虽然二老爷和三老爷不睦,但是金氏和严氏倒没表现出什么芥蒂来,都是含笑说着话儿。
谢琳琅还特意观察了一下金氏,她在面对赵氏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赵氏说什么她就应着。果然这样的人才是最让人无奈的,想必赵氏也这么觉得,金氏行事上从不露一丝错处,就是赵氏有心要发作她,都寻不着缘由。
三位夫人坐着喝茶说话,谢琳琅几个姑娘也说着她们自己的。
这五个姑娘里,只有谢芳琅的年经最小,过了年,不算生日,她才十一岁。其她几个人聊天她插不进去嘴,她也没想着插嘴,她从一开始看到谢琳琅时,就一直没错眼珠儿的盯着她身上的白狐斗篷看,因着现在是在屋里,谢琳琅就脱下来交给碧桃拿着。
谢芳琅又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她长这么大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委婉着说话,向来都是她要什么赵氏就马上拿来给她,所以她觉得这个白狐斗篷也是一样,于是也不管别人在谈着什么,当即就大声道:“娘,我要二姐的那个斗篷!”
谁也不妨她突然来这么一句。
赵氏心下有些尴尬,谢芳琅倒底是侯府嫡女,养的眼皮子浅,众人自然都会联想到她这个做母亲的出身上来,她连忙笑道:“你若是喜欢,等回头娘给你做一件就是了。怎么能胡乱要琳姐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