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眼中满满的担忧,冯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们都出来了?难为师兄和你们都还惦记着我,我没事,辛苦大家了。”
看来即使她这几个月来销声匿迹、毫无音讯,独孤大叔却也还是没有放弃她。咦?这忽然涌上的温暖是什么?果然虽然有的时候麻烦了一点点,但是,这有个公会的感觉倒也还真是不错。
冯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却忽然见到严人英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星星眼,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瞬间觉得果然这种温情戏码啥的还是算了,一点儿都不适合她。
傲娇中二变忠犬神马的,实在不是她的菜。
所以她果断地开口,吩咐他带领他的师兄姐们先回峨眉,毕竟,城里或许要出件那么大的事儿,他们那几脚猫的功夫,还是先远离这是非之地要好点儿。
没想到冯丹才说完,那严人英已经吃惊地道:“可是师叔,师父他老人家也已经动身往京城来了。”他顿了顿,才在冯丹瞬间瞪大的眼睛注视下,艰难地道:“他说,只要你没事,一定不会错过白云城主和西门吹雪这绝世一战的。”
这回轮到冯丹翻白眼了。什么意思?什么叫只要她没事……随便换个人落到宫九牛肉汤变态兄妹手里试试,看看到底有事还是没事?
考虑到自己一直以来努力营造的“峨眉师叔”的高大形象,冯丹还是很快地调整好了心态。随口问了句峨眉派下榻之所,便挥手命令他退下了。
看着那少年欢欢喜喜地去了,冯丹忽然又有些惆怅,这种欣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果然师叔当久了,心境也是会跟着苍老的吧?她还没有嫁人啊啊啊,这种孩子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看来一定要引起注意了。
想到这些,她的思绪愈加发散,正是边走边想,梦游般地穿行在秋风中,默默吟诵着“你还没来,我怎会老去”这些东西的时候,转过几丛灌木,却忽然见到一角白衣。
她的心立刻狂跳了起来。
定睛一看,果然,便是此时心中正在想的那个人。
雪白的衫袍仍是一尘不染,乌黑的长剑仍是气韵内敛,俊朗的剑眉,明亮的星目,宛若画中谪仙。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冯丹,好像已经看了她一辈子那样久,又好像第一眼看她那样惊艳。
冯丹什么都不再想,径直扑了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拥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似乎有千言万语,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抱得紧些,更紧些。
良久,终于哽咽着问出一句:“你来了。”
“是,我来了。”
清冷动听,一如既往。
然而下一瞬,冯丹却忽然觉得浑身一软。
失去意识前,她挣扎着抓住了他的衣襟,满腔的惊诧和愠怒却在见到他的目光时消散了大半。
朦胧中,唇上似乎传来微凉的触感。
她只觉满眼酸楚,心痛难耐,那一句“为什么”,到底还是没有来得及问出来。
或许,早已经不必再问。
这个男人是叶孤城。
这里是京城。
今日是九月十四日。
决战紫禁之巅的前夜,他如此对她,其中的缘由是为了什么,似乎再清楚不过。
她选择的,果然是条最难走的路。
但是,她不会放弃的,无论如何都不会。
这是昏迷之前,她最后的念头。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就是因为这一点执念,她得以提前了一夜苏醒。
所以终于还是赶上了,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传说中的这一战。
作者有话要说:内流满面滴爬上来,亲们,咱回来了……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搞定了房子的事,从此就是房奴了,必须要奋起了。从今天开始勤奋更新,据说勤劳滴孩纸有肉吃,大家不要大意地鞭策偶吧,默默地爬走……
☆、更66最新更新
冯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又是一日的傍晚。
她的心中仍残存着怒火,面上的泪痕却早已经风干。
她本能地跳了起来,却险些撞到了头。
原来,她此时竟是在一辆马车之中。
而且,并非独自一人。
车的另一端,还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很久不见的熟人。
峨眉掌门,独孤一鹤。
数月不见,他的腰板还是拔得笔直,钢针般的发须也还是漆黑的,不过脸上的皱纹却似乎是更多、也更深了。
看见冯丹有些愣怔地盯着她看,他素来严肃的脸上也不免浮现出了一丝明显的怒气,淡淡地道:“殿下醒了?”
听到这话,冯丹倒是不由得略微愣上了一愣。在峨眉的时候,不是早已经是“师妹”了么?怎么现在一下子又变回“殿下”了。
果然,独孤老师他生气了。
后果肯定很严重。
可是冯丹看了看马车车帘外已然朦胧了起来的天色,却已经没有了认真探究和详细解释的耐心。
被弄晕前见到叶孤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而那一日已经是九月十四。
那么现在,即便是按着最保守的估计,也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也就是说,今日至少已经是十五,说不定都已经是十六了。
是不是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一切都未改变,那个人的血,是不是早已经染红了如雪的白衣?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莫名的恐慌顿时压倒了一切,冯丹当即抱歉地朝着独孤一鹤点了点头,沉声道:“许久未见师兄,本当细叙别情,只是我还有些急事要去办,不得不就此别过,还望师兄见谅。”
她一面说,一面已经跳起身,准备冲下马车。
不成想对面却忽然间涌过来一股极大的黏粘之力,冯丹一时不察,竟被牢牢钉在原地,瞬间丝毫动弹不得了。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窘迫和愠怒,独孤一鹤冷笑了一声道:“殿下如此急切,却要到哪儿去?”
他的语气虽冷,但是眼神却并不冰冷,反而带了种凄凉而悲伤的表情,有些怜悯地看着她,好像已经看穿了她的宿命一般,令人浑身泛起一阵阵深深的寒意。
冯丹的心便慢慢地沉了下去,几乎已经瘫软在地。
良久,独孤一鹤却忽然长长叹了口气,缓缓道:“回峨眉去吧。”
冯丹只觉得心底发冷,浑身愈发瘫软无力,然而,却怎么都不肯甘心,就这样随着他回峨眉去。
她虽然已经是心乱如麻,脸上却仍是成功挤出一丝苦笑,带着些无奈略略点了点头,似乎终于认命,打算打道回山。然而就在独孤一鹤刚刚略放松了劲力的时候,她却忽然运气反震,成功挣脱了他的钳制。然后顺势上冲,将车棚撞破了个大洞,又顺手将赶车的张英风放倒,抢过他的佩剑,挥剑斩断车辕,翻身越上马背,竟将那拉车的骏马夺了过来。
她的武功造诣同数月之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此时又逢情急事促,整个动作更是迅疾如雷,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得了手。轻松避过围拥上来的苏少英和马秀真,她纵马夺路狂奔而去。
那一句“事毕之后,我自当亲来峨眉谢罪”的尾音还飘荡在空中,她一人一马,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片刻之后,一人捧了一壶水归来的严人英和叶秀珠,看着现场的狼藉和在破了个洞的马车上端坐的独孤一鹤,不由得惊了个目瞪口呆。苏少英和马秀真早已经气急败坏,看见他们回来,当即喝道:“傻愣着干嘛?还不快随我去追?”
严人英和叶秀珠这才如梦初醒,正想着跟他们一道追过去,却忽然听得独孤一鹤道:“不必追了,让她去罢。”
堪堪从地上爬起来的张英风迟疑着,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师叔她……”
独孤一鹤叹了口气,看了看冯丹狂奔而去的方向,终究还是跳下了车,“我同你们一道去。”
于是峨眉派的马车队伍当即转向,稍事休整、补充好了被破坏的装备之后,又重新往京城进发。只是自始至终,独孤一鹤严肃端正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低气压,连带着整个车队的气氛都很低落。最活泼的严人英少年都识趣地闭上了嘴,连他都知道,若是师叔这回去京城弄出个什么好歹来,师父的心情恐怕一直就好不了了。可惜,千防万防,竟没有防住师叔那一日千里的内力修为,怎么被点了那么几处大穴,就这么快地苏醒了呢?
严人英少年表示很惆怅,然而唯一可能回答得出他这个问题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她正在去往京城的路上。
一人一骑,策马狂奔。
一个半时辰之后,冯丹终于紧赶慢赶,在城门关闭前,堪堪重新进入了城内。
今夜是月圆之夜,她要去的,自然只有一个地方。
这京城之中,再没有一个地方,能有那里那般的金碧辉煌,高高在上。
也再也没有一个夜晚,能让这个地方如同今夜一般,令江湖中人心驰神往。
是了。
当世最强的两大剑客的对决,对于所有习武的人来讲,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得上身临其境,亲自看上一眼它的结局来得激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