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丹沉默了片刻,却忽然笑了。
“你不杀了我?”她平静地问道。
宫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冯丹索性盯住他,接着道:“你不要后悔。”
宫九冷冷看了她一眼,似乎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东西一般,大笑道:“若要杀你,何必等到今日。”
冯丹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倒是忽然定了下来。此人过分骄傲,根子里不知道为何却又有些自卑,大约也是因了此,才会搞得精神分裂了吧。
她于是微笑道:“阁下费了这么一番功夫,想得到的东西也已经尽数到手,莫非还是有用到我之处?”
宫九冷冷道:“不错,不然你以为你如何还能活到今日?早就死在妓院里了。”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而阴毒,似乎对那个地方有着奇异的情感。冯丹咬牙抵住他忽然散发出来的杀气,正想着把自己的杀气也放出来溜溜的时候,宫九却忽然转过了身。
“你很快就会尝到比死更难受的滋味。”
宫九离开已经有了一会儿了,冯丹却仍在琢磨着他临走前留下的这句话。
然而就如同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陷落在这里,发现一切不过是宫九的谋划一般,她对这句话的涵义也并不理解。
直到牛肉汤的再一次到来。
那个时候,冯丹已经在石室中困了将近两个月。
狭小的石室之中,竟也有一个不大的石榻,刚刚好可以供她休憩。而每日三餐,也都有人从机关中递进来。
冯丹找遍了整个石室,都没发现出去的机关在哪儿。好像那出口就随着宫九的离开而封闭住了一般。
尝试了几次之后,冯丹索性不再急着出去,每日只在石室之中潜心研究内功心法和剑招。这石室大约是个刑室,似乎以寒石构建,呆上一会儿就觉得冰冷刺骨,隔日却又不知怎地炎热难耐。环境忽冷忽热,迫得冯丹只有练功不辍。
冯丹之前本来忧心宫九所筹划之事与叶孤城有关,内心多少有些忐忑不安,无法专心。给这奇怪的囚室一折腾,竟反倒静下了心来,之前在孙老爷那里习得的内功心法也好,叶孤城、西门吹雪、独孤一鹤的剑法也罢,甚至陆小鸡的灵犀一指都被她回想着慢慢钻研,不觉更是进益迅速,两个月的时间之内,竟又有所突破。
那日冯丹正盘坐在石台上吐纳调息,忽然听得石壁上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轻响,条件反射般地一掌劈过去,与来人过了两招之后,方才同对方双双后退。
只听来人嘤咛一声,娇叱道:“你疯了,竟然连我都打。”
冯丹定睛一看,却是牛肉汤。
她冷冷道:“你终于肯现身了,我还以为你和你的九哥怕得躲起来了。”
牛肉汤听得她这么说,竟反而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就如同阳光一般洒满了整间斗室。不过冯丹却没有心思欣赏,好在牛肉汤总算想起了她来的目的。她一面笑一面道:“公主殿下,你尽可以开心一点儿。因为九哥刚刚吩咐我带你出去,正好可以去看一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又熬了,快shi了,明晚还有四千,求虎摸,求安慰,求鼓励。。。精疲力尽地爬走。。。这个周末再也不敢偷懒了,泪奔。。。
☆、61最新更新
牛肉汤这姑娘,有一个动听的好声音。
而且她很会笑。
所以无论什么样残酷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借由甜美的嗓音和天使般的微笑的掩护,都会变得让人很容易接受。
这其实也是一种技能。冯丹记得原著之中,好像连神通广大的陆小凤都没有幸免,中了这位牛肉汤姑娘不止一次的设计,所以她早就打起了精神,分外警觉。
不过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一个笑靥如花的牛肉汤,冯丹还是没有办法抵抗。
更何况,这姑娘似乎还话里有话。
作为变态BOSS宫九的忠实代言人,心思深沉、出手毒辣,还有一身厉害功夫的牛肉汤小姑娘,她说的每一句话,如果仔细咀嚼,大约都可以探究出别样的深意。而这一次,她居然来请冯丹出去看戏,恐怕,外面的世界中,必然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且,按照她对于宫九和牛肉汤这两兄妹那奇异的脾性的了解,冯丹觉得这件大事多多少少会和自己有关。
她虽然身处在囚室之中,不辨日月寒暑,但是,总算还是记得时间。
冯丹还记得她到广州的时候正是七月,暑意正浓。而今一晃已经过了两个月,夏去秋至,已经是九月的光景。
九月里,轰动天下的大事,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正好有那么一件。
月圆之夜仍改在月圆之夜,紫金之巅却该做紫禁之颠。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还有什么,能比天下最负盛名的两位剑客的决斗更轰动的大事?
只是,即便对当事人和天下人都是大事,对宫家的人来说,却不过还是一出好看的大戏,并不会因为主角的名气而有何不同。
而冯丹这个曾经作为宫家戏中人的人,因着同决战一方的密切关系,她的存在便有了一种特别的意味儿。
她似乎忽然明白了过来,宫九那天说得“很快就会尝到比死更难受的滋味”那句话的意思。
如果叶孤城在同西门吹雪一战中身死,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这种滋味,是不是果然会比自己死了更加难受?
冯丹的心中,慢慢泛起一丝冰冷。
因为她忽然想到,自己身陷囹圄之中已经过了两个月,然而叶孤城却竟是没有半点音讯。
她虽然说过自己一定会回去,难道他竟然也就真的呆在原地傻傻等候不成?
而且,最奇怪的是,由于她的活跃,在协助东南王府谋朝篡位那件事,明明之前他都已经似有所动摇,现在看来,竟然还在继续推动。
想到这里,冯丹不免有些轻微的抑郁。
虽然知道白云城主孤傲不可一世,也算是当世少有的枭雄,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被儿女私情所左右的。不过当这个儿女私情的另一位当事人变成了自己的时候,这种微妙的挫败感是怎么回事?
她果然还是玛丽苏了。
妄想着因为自己彻底改变世界啥的,果然还是太天真。
冯丹自在那里暗自忧伤,虽然勉强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一旁的牛肉汤却是早就看了出来。
原本冯丹这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还是颇有造诣的,只不过,在牛肉汤这等伶俐人的眼皮子底下,要想牢牢藏住心事,却也并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更就不要说,冯丹此时的心早已经微乱,完全顾及不到遮掩了。
喜欢看戏的人,最爱的就是角色们入戏了。若是戏中人没有感情投入,那这戏看起来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而且,越是平时看起来冷静自持的人,他们就越想看她方寸大乱的样子。显然冯丹此时的表现,很对牛肉汤的胃口。故而她格格娇笑了一阵,伸手挽起了冯丹的手。
冯丹条件反射般地将她的手甩开,却见到她笑得更开心的脸。
“公主是嫌我服侍的不好么?可惜翠梧已经不在了,而且,马上就要见到白云城主,公主不开心么?”
牛肉汤的脸上还是带着笑,不过冯丹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他在哪儿?”
牛肉汤看着她的脸色,笑得更加愉快,“白云城主,自然还是在白云城。”她看着冯丹愈发难看的脸色,不慌不忙地接着道:“不过,九月十五将至,他此刻恐怕已经动身,前往京城了。”
冯丹这一回是真的抑郁了。
偏偏那牛肉汤还微笑着道:“公主久居内院,恐怕还不知道,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
抑郁过后,冯丹竟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淡然道:“什么事?”
想是看着冯丹的脸色变幻莫测,牛肉汤倒是忍不住又有些好奇,笑着道:“白云城主叶孤城约了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在九月十五这一天决战。”
冯丹淡淡点了点头,看着她道:“这倒确实是一件大事。”
“他们已是外头学剑之人里,剑法最高的两人了。连九哥都说虽然这俩人的剑法还算尚可,但已比那些凡夫俗子强了不知凡几了。故而这一战,所有练剑的人都想一睹为快。”牛肉汤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但却隐约带了些小得意。她顿了一顿方才接着道:“可惜如此轰动的一战,竟却是难得一见。很多人连他们在哪里决战都不知道。”
她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冯丹的反应,可惜冯丹只做认真在听,根本没有什么反常举动。牛肉汤只好继续道:“可是我们却早已经知道,他们这一战,就选在了紫禁之巅。”
冯丹微笑,沉默不语。
牛肉汤更觉得奇了。她看了看冯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为他担忧?”
冯丹笑了,“我为什么要为他担忧?”
牛肉汤也笑了:“原来你不喜欢他。”
“谁说我不喜欢他?”冯丹微笑着回视她,目光中却似忽然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