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联系到清雪楼的几次刺杀事件,冯丹的心更是不免一阵发冷。看来她同上官飞燕的会面,已经不远了。
从清雪楼出来之后,冯丹便一路往东南方向急奔,半个晚上都没有停歇,将轻功运用到了极致,很有一种踏月飞行的错觉。她初时还有些诧异,继而便万分欣喜,没想到这才掌握没多久的轻功用起来竟是如此的得心应手。天可怜见,老天爷他老人家终于开了眼,倒霉了这许久之后,总算是留了点儿好东西给她。
冯丹趁着夜色狂奔了数十里,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人,到得天明时分才寻到了个小镇。她便减缓了速度,拐进去略做歇息。吃了个便饭之后,又买了马匹、干粮和换洗的衣物。为了行动方便,她舍弃了牵牵绊绊的女式裙装,寻了几套男装换上,全部都收拾停当了之后才重新出发。
她的目的地便是当时同叶孤城相遇的河畔小镇。
虽然她也想到既然当时那包袱已经落在了欧阳情的手上,那么那令牌估计也早就被她们拿了。但是,她却还是想赌一把。万一她们现在还没有发现那东西,这便正是她取回来的唯一机会。
将自己近来所有的遭遇细心梳理了一遍之后,冯丹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如果说上官飞燕便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她不认为自己有机会活到现在。那女人那般心狠手辣,上官丹凤的身份又如此敏感,所以,如果在义庄打晕她的那批人是上官飞燕安排的,那么早在义庄的时候,冯丹便应该已经被杀死了。
所以说,在义庄的时候,暗算她的必定另有其人。也就是说,很可能欧阳情这一次的试探,不过是因为那样的华美衣物在她一个落魄到沦落青楼的女人身上太过引人注意了。怀璧其罪,美玉无价,看来名贵的衣服有的时候也一样。
但是,即便开始的理由当真是如此简单,同冯丹交过手之后,欧阳情也定然会想得更深些了。这倒也是正合冯丹的心意。她离开的时候专门把那红衣留给欧阳情,为的就是让她跟“红鞋子”去通风报信。
智者多疑,聪明而狠毒的女人尤甚。
反正事情早晚会穿帮,但越是将线索主动地引到自己身上,反而却越安全。她赌上官飞燕这心思复杂而深沉的女人定然会中自己这“疑兵之计”,就如同昔日司马懿还是着了诸葛孔明“空城计”的道儿一样。
连逃亡时都专门带着的话,那件红衣必是丹凤极爱之物,同丹凤朝夕相对的上官飞燕又怎么会不知道?冯丹借着欧阳情的手将这衣服送入“红鞋子”,如果上官飞燕已经加入了这个组织,她自然立刻就能知道自己可能还活着,那么她的那个精心筹谋的计划自然就会被打乱。如果她还没有加入组织,那便更好了,自己就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布局。
而最妙的是,无论她加没加入,自己现在暂时都是安全的,因为谁都想不到,这个时候,她竟还有勇气回到最初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就如同谁都不会想到她竟然将那么重要的信物随便埋在个偏僻义庄里的烂骨灰坛子中一样。
那是离大金鹏王朝末裔们的居所最近的地方,自然也就是离鸠占鹊巢的上官飞燕现在的据点最近的地方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冯丹抖擞精神,启程上路,跋涉了数日之后,便悄悄地抵达了那个小镇。
故地重游,她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那树林中,似乎还有烤野兔子的香气;林间的空地上,也似乎还能见到城主那一剑的风情。小镇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乞丐仍是被守城的卫兵呵斥着追赶,城外的义庄里,也仍然鬼气森然。
冯丹在城中绕了两圈儿,没有发现有什么人跟踪的痕迹,便在镇上唯一的客栈中安顿了下来。换了身衣服之后,她便悄悄溜去了义庄。
义庄还是老样子,除了新增了几座新坟,同几个月之前,没有多大的分别。
所以冯丹很快便找到了当时埋藏令牌的假“冯大之墓”。令她感到惊喜的是,这墓竟然没有受到半点破坏。她按捺住心中的欣喜,掏出专门带来的香烛拜了拜,才动手挖了起来。旁边虽然也有义庄看守人和三三两两的送葬人,见了她如此的行动,自然也不以为意。
义庄不过是暂时寄放棺椁之所,虽然很多人一寄放过来就再也没有亲人来认领,但是毕竟也总有人不忍亲人尸骨漂流在外,一有条件就回来移骨还乡的。加上冯丹竟还想着带了香烛等物做伪装,便更是十足相像,再没有人怀疑她有假。
冯丹凄凄切切地,把骨灰坛子挖出来,状似极其悲恸。她用帕子擦了擦泥土,本想趁人不注意将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却终归觉得在外面行事多有不妥,故而便仍是将坛子包好,准备带回客栈里再处置。
一切都很顺利,只不过临出义庄大门的时候,冯丹却终于察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杀气。
她心中冷笑,表面却仍做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径直出了义庄,回了客栈。
折腾了一圈儿下来,天色已经将晚。冯丹吩咐了伙计几句,便直接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伙计的效率很高,没一会儿便给她端上来一桌简单的酒菜。冯丹拎起一只鸡腿,轻轻叹息了一声道:“鸡是好鸡,可惜放了不该放的东西,味道就不对了。”
她话音没落,便顺手将那条鸡腿状似很随意地往窗外一扔。只听得“啊”的一声轻呼,却是已经有人中了招。
下一瞬,房中的灯烛全部熄灭,冯丹在黑暗中一跃而起,堪堪躲过了几枚暗器的袭击。
打从一开始,她的夜视能力就很不错,这些人打着摸黑就能占便宜的主意上来,简直就是来找死。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冯丹便已经轻松解决了战斗,是时候可以离开了。
她反复检查了房间周围,确定了无人窥视之后,才把尘封着的骨灰坛子打开。里面的东西也果然没有动过。东西既然已经顺利拿到,本来已经无须再拿着这坛子装样。但是快要把那坛子丢掉的时候,冯丹心念却忽然一转,又把它捡了回来,原样包好。好好睡了一觉之后,她便重新启程,将它带往下一个城镇。
如同她预料的一般,从她带上这坛子开始,一路上便不时有杀手找上来,不过她却一点儿都不怕。自从恢复了内力,又给孙老爷和白云城主先后熏陶了几个月之后,她的武功便突飞猛进。再加上她每日里不间断地修习孙老爷那本看上去极简单易懂但实际上却十分厉害的无名心法,功夫更是一日千里。所以这些小虾米们完全不能伤她一分一毫,正好用来修炼升级、解锁技能。
一路走一路打,剑法算是一点儿都没有搁下。晚上随便找个小店打尖休息,顺便修炼心法,内力也在稳步增长。虽然算是被追杀着,但冯丹的生活竟是过的少有的舒心惬意,她自己偶尔想起来也都觉得自己愈发地往变态的道路上前进了。
哪里有被人追杀的过得这么滋润的?这不科学啊!
她叹息着,却仍是享受着,同时也慢慢地成长。虽然杀手们的真面目她一次都没看过,但是冯丹猜也猜得出来他们大概的来历。总之不是“红鞋子”的人就是上官飞燕团伙的手下,要么就是霍老头青衣楼的喽啰。他们不停地截杀,却并没有能力取走她的性命。偏偏上头派下来增援的却也没有什么硬手,所以他们最后便只好病急乱投医,开始执着于她手里的骨灰坛子起来。大约是想着说不定这是个极要紧的东西,抢过来的话,就足够可以做回去复命的筹码。
虽然追击的人愈发密集猛烈,冯丹心中倒是渐渐松了口气。会有这么样的结果,一点儿都不奇怪,因为这也是她执意带着这坛子的原因。
初遇追杀的那一天,她看着坛子的时候忽然灵光一现,忽然想到她其实也不一定非要主动暴露身份任人宰割的。
因为她忽然想起了那时翠梧跟她说的话……什么“易容丹药性甚烈”云云。当时她不甚明白,结合一路下来的遭遇看,她却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莫非,她现在的模样同丹凤真正的模样是不相同的?所以她虽然磕磕绊绊,但竟然也能平安活到了现在?
当时一起失踪的是她和翠梧两个人,所以,她既可以是丹凤公主,也可能是侍女翠梧,虽然无论是哪一个,上官飞燕都不会放过,但是显然公主和侍女,动用的注意力和兵力是不同的。
所以她故意回到当初的脱身之地,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把墓穴中的骨灰坛子精心地起出来带走,其实也是做了个故布疑阵的打算。打从她离开清雪楼起,哪怕能有分毫迷惑对手作用的事情,她都会主动去做的。毕竟,没有了白云城主的庇护,她现在可完完全全地是孤军奋战了。而且敌暗我明,这亏吃得不要太大,加上死对头一点儿都不白给,她自己再不多点儿心眼,那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是她进进出出都把那坛子随身携带,简直将它视若生命一般珍惜,甚至于有几次为了保护坛子,还差点给几个前来暗杀的虾兵蟹将们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