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何氏想了想,最终同意了苏玉的装扮,转而不放心问道:“礼单带上了?”
“带着了,在马车内的锦盒里。”
苏何氏轻轻拍了拍苏玉的手:“那便过去罢,莫要怪我唠叨,今日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心中有些慌。”
苏玉安慰道:“应该是因为我与父亲都要过去,母亲一人在家觉得闷得慌,不若一会儿去母亲去找陈姨娘唠唠嗑,待我从宫中归来,便将宴会上发生的趣事一一讲给您听。”
苏何氏为苏玉整了整袖口,道:“那便快去罢,早些回来莫要贪玩。”
苏玉笑着应了,在苏何氏的注目下上了马车,又从车窗处探出个头来向着苏何氏挥手示意她快些回府,这才将装着礼单的锦盒抱过来放在膝上,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应该是昨晚临睡前冬儿为她点的安神香起了些作用,苏玉昨夜睡得还不错,虽然隐约中记得自己做了个梦,可还没怎么回味过来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回倒是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苏玉用指尖轻轻在锦盒柔软的缎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圈,神思却已渐渐飘远,只想将那梦境努力回忆起来,却半点头绪都没有,如此一来二去了几次,身~下的马车猛地一滞,随后便见车夫掀起马车的车帘来,对着苏玉道:“二小姐,到宫门口了。”
“这么快?”苏玉面露诧异。
“因为今日是吾皇的寿诞,入宫的马车太多,太后便下懿旨净了道,路上没了往来的行人,自然比往常要快上许多。”
“原来如此。”
苏玉抱着锦盒下了马车,刚入了宫门,便有等候的内侍迎了上来。
能在今日当值领路的,自然眼力见非同一般,只是略微苏玉一扫,便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是苏二小姐罢,可把您迎来了。”
苏玉将锦盒递给了内侍,问道:“公公可看到了我父将苏老将军?”
内侍双手捧着锦盒道:“苏老将军不久前刚从议事殿出来,现在应该已经在御园内了。”
苏玉知道今日的万寿宴便设在御园,苏世清想必是打算在那里等她了,点了点头对着内侍道:“那便有劳公公带路了。”
宫内的宫道最是繁复曲折,苏玉可以笃定,若是让她一个人在这里走,便是给她三天三夜的时间她也走不到御园去。
随着那内侍走了差不多有小半盏茶的功夫,就连苏玉都忍不住想问那内侍还要走多久了,便从前方的宫道的交汇口处忽然拐出两个人来。
从那两人的一个淡青一个赤红的官袍颜色上看,应是一文官一武将无疑,两人的步速都不是很快,那文官先是开口对武将说了什么,武将摇了摇头,随后高声爽朗一笑,可笑到了一半却似乎发现后面有人,突然回过头来看了苏玉一眼,表情变得揶揄了起来,用肩膀撞了身旁的文官一记。
“怎么了?”秦砚猝不及防之下被人一撞,也忍不住回头看去,这才发现了走在身后的苏玉,一双清润的眸子也随之亮了亮。
“苏二小姐。”开口说话的却不是秦砚,而是那个武将,“久仰大名。”
苏玉愕然,很确定眼前这人她从来没有见过,可他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却让人感觉分外熟悉,心中虽然已有一番猜测,苏玉却不敢贸然开口,以免认错了人。
在一旁的秦砚及时解围道:“这位是萧侯家的萧致彦少将。”
难怪那双眼睛与萧致墨的那般相像,苏玉走上前几步,对着两人行了个礼道:“秦大人,萧少将。”
秦砚眼含温和笑意问道:“你也是来参加万寿宴的?”
“是。”苏玉回答道,“本应该与母亲一起来的,可碰巧母亲今日身体不适,而父亲入宫未归,我便只好一个人来了。”
“苏将军今日下朝之后被太后留下议事,我们比他出来的晚一些,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御园那边了。”
“方才这位公公也向我提到了。”苏玉目露感激看向为她引路的内侍道。
秦砚点头道:“我与萧少将也打算直接去御园,苏小二不如与我们一道过去?今日入宫之人众多,正好也可以让这内侍回去继续迎其他的人。”
苏玉道:“如此甚好。”
那名内侍行了个礼退下,苏玉跟随着秦砚与萧致彦一面继续向前走,一面问道:“今日太后下朝后留下几位大人议事,可是边关传来了新的战报?”
秦砚坦诚回答道:“并没有,怎么了?”
“我记得往常每隔四五天便有捷报传来,如今距离上次的战报也相隔六天了,所以才会这么认为。”
“苏二小姐观察的确实仔细。”萧致彦回答道,“不过我大哥行军带兵对于往来消息素来重视,如果这几日没传战报回来,必定是因为边关没有什么新的情况。”
苏玉顿了顿,道:“希望下一封战报便是他们得胜归来的消息。”
秦砚同意道:“就在这几日了。”
苏玉笑了笑,转向秦砚道:“对了,昨日多谢秦大人割爱。”
“本就是举手之劳。”秦砚侧过头静静凝视着苏玉,眸中似有风起云涌,说出的话却云淡风轻,“那盆景是给苏逍少将军或者苏逸少将的罢?”
“是给二哥。”苏玉回答道,“二哥大半年未归,屋内太过冷清,母亲便想为他的厢房多添置些花花草草,这样看起来有生气些。”
“我猜也是。”秦砚笑道,“可惜等苏逸少将镇守边关归来,我才以一盆罗汉松接风,说来也是惭愧。”
“你们在说什么?”一直在一旁插不上话的萧致彦不满道,“说的我一头雾水。”
秦砚歉然道:“并不是什么大事,昨日我与苏二小姐同看上了一盆盆景,便将它让与苏二小姐了。”
这一席话掠过了个中曲折,说得十分简洁明练,萧致彦了然挑了挑眉,看向秦砚打趣道:“我上次去你府上的时候你那一菜园子的花花草草死了一大片,如今怎么又跑出去祸害什么盆景了?”
秦砚面露无奈之色:“当时便与你说了那不是菜园子那是药圃,我既然拿它来种草药,自然也有要割用的时候,你上次来时我刚收了其中的大半部分。”
“你们文臣就是喜欢摆弄这些无趣的东西。”萧致彦不屑挥手道,“那菜园子里的东西一不会动二不会叫,淋一淋雨就死一大片,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训几匹好马来得轻松自在。”
“那下次你再有什么马病了便不要再找我,他们每次吃的药草可都是我菜园子里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这可不成。”萧致彦慌忙道,“你上次不还问我要新生马驹子?若是你不来瞧病,我便不给你了。”
秦砚面容似笑非笑:“那你便声音小一些,虽说我现在已不再是太医令,但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我不仅帮人治病,还给你的马医病,怕是大家谁都不好过。”
萧致彦爽朗大笑。
苏玉在一旁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暗自诧异,她竟不知秦砚什么时候与这萧侯家的二公子关系如此之好,听他们谈论的话语,应是在她与秦砚和离之后。
“这还要请苏二小姐帮我们保密才是。”秦砚忽然转向苏玉,目露温和笑意道。
“好说。”苏玉微微一怔,然后飞快答道。
三个人闲聊着走到了举办万寿宴的御园,因为时刻赶得刚刚好,园中已经来了不少人,此刻正三三俩俩攀谈着。
苏玉的视线在园内众位大臣间逡巡了一周,终于在一群年龄基本在三四十岁以上的老臣中找到了苏世清的身影。
“那个是新上任的五兵尚书,吏部尚书还有萧侯,苏老将军与他们在一起,应该是在讨论边关军饷的问题。”耳旁传来秦砚的低声解释道。
灼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耳畔,苏玉侧过头来躲了躲,对他感激道:“多谢秦大人解惑,既然父亲在商议正事,那我便先不过去打扰了。”
不过苏老将军的正事显然没有商议多久,便被太后的到来打断了。
一时间御园寂静无声,群臣皆下跪行礼。
太后今日穿着一身海棠红色宫装,将她本就艳丽到极致的眉眼衬得更加明媚动人,一双嘴角微挑的凤眼含着一丝威严与锐利一扫整个御园,太后从身后的宫侍手中接过咿咿呀呀兀自欢快的小皇帝,嘴角弯了弯,声音清冷道:“今日是吾皇的万寿宴,你们既然能出现在御园之中,便证明哀家没有把你们当做外人。所以今日也算得上是半个家宴,大家随意些便是。”
苏玉随着众人起身,这才缓步向苏世清走去,苏世清身为太后名义上的父亲,座位便在太后的下手,苏玉在苏世清旁边落座,抬头便看到秦砚气定神闲地坐在了自己对面。
苏玉侧过脸来,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苏世清问道:“父亲可知今日这座位是如何排出来的?”
苏世清拍了拍她的手:“也没什么人排,太后既然说了随意,那自然是想坐哪里便坐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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