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逍一脸严肃地听着萧致墨说话,从他说第一句起,脸色便越发阴沉,等到萧致墨话毕看向苏逍,他的脸早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就在萧致墨心中暗道“完蛋了”的时候,苏逍脸色突然由阴转晴,爆发出一阵爽朗笑声:“你这小子有些意思,对我胃口!”
萧致墨提着的心落了下来,松了一口气,便听苏逍道:“今日我便是来巡西校场的,也没工夫陪你在这里耗,便让阿玉招待你罢。不过我得要说清楚,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我妹子,不管你是萧侯的小儿子还是其他什么人,我必定苏门剑伺候!”
萧致墨喜不自禁:“多谢苏少将军!”
苏逍冲着守门兵将挥挥手,示意允许萧致墨进入校场,这才向西校场走去。
被留下的苏玉心中将苏逍暗骂了七八遍,“呃”了一声,开口道:“那我们便先进去?依照父将命令,我也是要去巡视东校场。”
萧致墨的表情有些兴奋:“我只去过萧山军营,倒还没有看过别人的校场是如何操练士兵。”
苏玉一面领着他往东校场走一面道:“还不都是领着他们习武强身、识令排阵,倒也无甚特殊。”
待到两人抵达东校场,萧致墨便理解了苏玉口中的“无甚特殊”是真正的无甚特殊,毫无谦虚之意。
苏家校场与萧山军营别无二致,都是一个大兵带着一队小兵,连口中喊的号令都是一模一样。
只看了一会儿,萧致墨便看出了这门道,再转头看向苏玉,却发觉她正盯着一队苏家军演兵操练,竟然看到目不转睛的地步。
萧致墨不由诧异,干脆将目光直直转向苏玉,细细凝视着她时而微笑时而皱眉的侧脸,连一个微小的表情都不放过,只觉得她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都比以前见她的几面都要生动许多。
直到苏玉觉得哪里不对,视线转了一圈到萧致墨这边发现他直勾勾的目光的目光时,他这才急匆匆避开。
苏玉目露诧异,问道:“你做什么?”
萧致墨的脸涨得通红,仿佛被偷看的是他一般,结结巴巴道:“我、我……呃……”
苏玉“扑哧”一笑,有种萧致墨应该比苏逍更容易欺负的感觉。
萧致墨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偷看便是偷看,这么躲躲闪闪的未免太没气势,低咳了一声挠挠脑袋尴尬道:“我是想事情出了神……”
苏玉捂嘴笑道:“那不知萧三公子在想何事如此出神?”
萧致墨如实回答道:“我方才初进校场时,还觉得这里甚是新鲜,可观摩一阵之后,便觉得将士操练不管在哪个军营都大同小异,没想到苏二小姐倒看得兴致盎然,所以不由多看了二小姐几眼……”
苏玉了然:“各个军营训兵本就用的是同一套路,萧三公子会觉得相似倒也情有可原。若是苏家真有什么训兵的秘笈,萧三公子觉得我大哥还能放你进来不成?”
萧三对着苏玉的目光,坦然道:“这倒也是,若是我在苏家校场学到什么独特的法子,也必定会回去告之大哥二哥的。”
苏玉似笑非笑:“萧三公子倒是真不客气。”
“反之亦然,要是萧山军营有,我也不会藏私的。”萧致墨急忙道,“在我眼中不管苏家军还是萧山军,甚至是睢阳王手下的睢阳军,说白了都是王之师,本就不该分什么派别。”
“哦?”苏玉惊讶了一瞬,原本只觉得这一想法甚是单纯,但随即想到秦砚几日前来这里的目的,却发自内心的笑了,“萧三公子说的确实在理,若是宁朝兵权不分出那三个派别,很多事情也便容易了许多。”
萧致墨听到苏玉赞同,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只可惜说与做从来都是两回事,大哥倒是常说我想法过于天真。”
“萧三公子是性情中人,若人人都能如公子这般,该少了多少勾心斗角,又有多少人可以摘掉脸上那层面具,卸掉那层伪装。”苏玉叹息。
“这有何难?”萧致墨一只手搭在苏玉肩上,清澈的目光正对上苏玉一双潋滟的眸子,爽朗道,“苏二小姐你可看好了。”
说着,抬起右手在脸上佯做了一个摘面具的手势,原本滑稽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异常的洒脱:“看到了么?摘掉面具其实也就这一下而已,端看你为什么而活了。”
苏玉被萧致墨的话震的一怔,只觉得那句“为什么而活”颇有深意,口中喃喃道:“所以说有些人带着面具,是为了钱与权而活,而有些人摘掉面具,却是为了自己而活。”话至此处,苏玉笑了笑,“萧三公子怕是那后者罢?”
萧致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其实也并不是要只为自己而活啊。”萧致墨摸了摸鼻子,脸却可疑的红了,“我……有些人也会为了喜欢的人坦率地活,否则两人在一起猜来猜去的,那该有多累呀?”
苏玉心头思绪翻涌,抿了抿唇张口正要说话,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本打算转过身去看来者何人,却发现萧致墨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肩上。
萧致墨也及时醒悟,匆匆忙忙收回了手,两人一同转身面对来人,感觉面上都有些发烧。
第十三章
来人是苏家校场的一个小兵,不知因为何事,步履甚是焦急。直到他跑到二人面前,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定,不过目光却还是偷偷在萧致墨的右手与苏玉的肩膀间来回瞥。
萧致墨看着那小兵,方开始只觉得眼熟,待他站定了这才想起来这人是守苏家校场大门的,前几日自己闯校场时还和他们几个打了一架,今日早上在校场门口等苏玉的时候又见过一次。
那小兵压了压急促的呼吸,恭敬对着苏玉萧致墨二人行了个礼,这才对着苏玉道:“今日清晨秦太医令来过一次校场,将这瓶药交与了属下,嘱咐属下务必亲自交给二小姐……”说完,双手将一个碧绿色的小药瓶递给苏玉,愧疚道,“只是秦太医令来得太早,当时属下还有些……没睡醒,所以待到苏少将军与二小姐来时,竟然忘记将药瓶交给二小姐,直到方才看到了它,才想了起来,还请苏二小姐责罚属下办事不利!”
话毕,双膝着地跪下,竟是一跪不起的架势。
苏玉听到秦砚名字的时候便是一怔,没想到这小兵这么急却是因为送药的事情,赶忙将人扶起,安慰道:“只是一瓶药而已,晚敷那么一两个时辰又耽误不了什么。你已将药亲自交到我手中,又没犯什么错,哪里用得着责罚?”
那小兵被苏玉扶着起身,又躬身行了一礼,口中感激道:“谢二小姐宽恕。”
苏玉还未开口说话,便听萧致墨问道:“秦大人为何要送伤药与你?”
苏玉转向他笑道:“前几日不小心磕碰到了手,刚巧秦大人在场看到了,便帮我包扎了。”
萧致墨一惊,懊恼道:“是我马虎了,与苏二小姐相处了这么久,竟然一直没有看到二小姐手上有伤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已然结痂了,更何况袖子这么长,我又没伸出手来,你又怎么能注意到。”
萧致墨点了点头,眉头却依然蹙着,显然还在沮丧。
苏玉却没顾得上他,转向那小兵继续问道:“秦太医令除了将药送来,还说了什么?”
那小兵皱着眉头回忆道:“对了,秦大人还骑了一匹马,牵了一匹马过来,将其中一匹送还给了马厩,道是昨日问李校尉借的。”
昨日自己没有等他便先回了,他去向李狄借马倒也无可厚非。
“还有什么?”
“没……没了……罢……”小兵自己也不确定,“当时时辰实在太早,我也是迷迷糊糊的,隐约记得秦太医令没再说什么了。”
“知道了。”苏玉挥挥手道,“你下去罢。”
小兵松了一口气,领命退下,可转身刚走了几步,就又被苏玉叫住。
“你方才说秦太医令来的很早?”
“是的。”
“究竟有多早?”
小兵露出一幅苦思冥想的模样:“我只记得当时夜色还很浓厚,现在是六月天,天亮的早,所以属下估摸着应该就是丑时末寅时初的样子……”
苏玉喟叹一口气:“若是丑寅交接的时段,那确实是够早,我看你的脸色应是没有睡好,今日还是不要执勤了,和人换了班下去歇着吧。”
“属下不敢。”那小兵忙道,“因属下疏忽险些忘记将药交给二小姐,本已是渎职,又怎能擅离职守。”
苏玉却不似往常那般有耐性,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只是挥挥手:“我说如何便如何,你下去休息罢。”
“是……”小兵又恭敬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萧致墨侧头看向苏玉,却见她拔了药瓶塞,将秦砚送来的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虽然苏玉面上没显出什么来,可她那一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却如动水一般,泛起层层涟漪,可见心绪之混乱。
想到方才苏玉特意问了小兵秦砚来的时刻,萧致墨瞬间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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