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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妆 [封推] (青铜穗)


窦夫人默了下。说道:“你是怎么打算的?还要继续往下干?”
窦谨看着地下,牙关处因紧咬而鼓起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坐着也是死。迎上去也是死,你以为这些年来所做的事。是我一个放手就可以抹去的吗?最多过了这个除夕,老二就会在西北联合蒙军发兵,到时候东瀛听闻西北动乱,必然也会伺机而动。
“朝廷介时必然派霍达领兵出征,只要调走了霍达,控制京师就是很容易的事了。而中军营里尚且还有些父亲当年的部下,他们若是跟随霍达北上,那霍达必死。若是留在京师护驾,殷家则必亡!无论死了哪头,都是天大的好事!有这样的好机会,我为什么不去争?”
窦夫人目瞪口呆。
“西北,西北真的会起兵?”
西北古往今来一直是战乱之地,北方鞑子凶猛擅战,一旦生起战事,他们便会在中原土地上肆意横行,而放他们进来,也无异于引狼入室!她一直知道他们有这个计划,只是双方都拟好不得已不行之,因为那样就算是最后报了仇,要把这匹狼赶出去也是件极艰难的事!
“还不起兵,更待何时?”
窦谨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不要怕,也许再过不久,我就会登上帝位,而你,就会是下一朝的皇后!”
听到皇后二字,窦夫人也不由得起了丝激动的颤意。
夫荣妻贵,夫荣妻贵,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飞黄腾达高居人上?谁不希望自己也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开国皇后?她只是个普通女人,夫为妻纲,她有什么理由不听从?
“我不怕。”
她双手紧握着,点点头。虽然早已经不年轻,可是两颊上浮出的晕红却使她在这个时候增添了几分娇媚。
窦谨看着她,唇角仍弯着,手却已放下来。等他登了基,称了帝,他会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册立一个年华逝去的皇后,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损失。
他梦想着这一天很久了,不错,想得到那个位置的并不是窦询,而是他。
窦询是个从小就患着严重哮症的孩子,天下不需要这么样一个皇帝。而他身强力壮,又儿女双全,足见底子强大,是个开辟新王朝的绝好人选!窦询也不会跟他争,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仇恨,对皇位这个东西,并不如他这么看重。
他有这个念头应该是从窦准带回窦询的时候开始的,在那之前,他只是个恃才傲物的世家子,不肯读书,不好好习武,而他的母亲,窦老夫人,那时候对窦准也像如今的窦夫人对待自己一样小心翼翼,因为她只是个填房。虽然她生下了三个儿子,可是内心还是因为填房的身份而自卑。
这使他感到无奈。
窦准升了佥事,成为大将军之后回广西祖籍祭祖,回来时带回了窦询。当时他也很惊讶窦准为什么会带回来这个孩子,窦准则毫无意外地告诉了他们两兄弟窦询的身世。他多么震惊,他完全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样一个存在,而他的存在,竟然如此意外!
头几年窦准夫妇亲自教养窦询,他看着一天天长大,变得聪明可爱的他,所听到的那段久远的往事却越来越深刻、越来越频繁地浮现在他眼前。
窦询身上的仇这么深,他不应该去报吗?一个是君临天下的皇帝,一个是权倾朝野的霍家,以复仇的名义,随便干掉他们当中的一个,天地都要为之变色,如果两个仇家全干掉,江山岂非就易主了?!
这个念头一旦萌芽,就再也遏止不住他的长势了。
他知道光是想想这也是大不敬之罪,可是他就是没法儿控制自己,霍家和窦家是世交,霍家是功臣,窦家也是!凭什么这么多代过去,霍家还屹立不倒?而他们窦家却始终要被他们压一头?更何况,霍达那狗贼,他居然还敢算计他窦家!
怎么样都让人心里不服。
他尝试着跟窦准说起这报仇的事。窦准斩钉截钉地否决,因为他觉得这仇不可能报得了,而且报仇的风险太大,一个不慎便会招来灭顶之灾。
这倒也提醒了他,仇家的实力太强,要报这仇,不但要有充分的准备,还得有个靠谱的名目。
正好没几年大军出发东海,窦准与霍达同去了,他与妻子顺理成章地接手抚养窦询。他对他当真是费尽了心思栽培,因为他想过,如果将来万一时机成熟,他会需要一个好的帮手,而这个人没有比窦询更可靠更合适的人了。
心意一确定,就更加不可收拾。
这二十年,真真像是下着盘超长超过瘾的棋,每当他看着朝堂上下那么多人猜测议论乱党匪首的身份,就觉得十分好笑,乱党匪首,不是就站在你们面前吗?更好笑的是,皇帝自诩英明,却在他的一番设计之下把自己的亲孙子给废了,还愚蠢固执地要立殷曜!
这盘棋,也到了将收尾的时候了。
他站起来,负手踱出门,唤来门下交代下人们的窦夫人,“去,交代人把灯笼挂上。如果没有旨意下来禁止庆贺,那么就开始让孩子们燃放炮仗!”
京师今年底的气氛看起来跟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说不同,是因为皇帝仍在昏迷之中,按例朝野皆不得大肆行庆贺之事,而另一点不同是,因为乱党七先生的落马,太子殿下开恩,又暗示允许民间适当乐乐,于是京师城与往年,看上去真的差不多模样。
谢琬从护国公府出来时已是晚饭后,一路上人们欢声笑语,时而有鞭炮声,时而又有远处传来的锣鼓声,而飞雪静悄悄地坠落在人间四处,就像是注视着凡间的天地精灵。(未完待续)

正文、419 余孽(1)

这世重生回来,她已经度过了十一个冬天,每年的雪花都是一样的,每年的热闹和喜庆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人和事。一些人在出生,一些人在逝去,还有一些人,在层层抽丝剥茧之中露出完全相反的一副面目。
曾经她以为,谢荣是她见过的最擅于惺惺作态的人,可事实告诉她,她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这广袤的天空下,藏着无数表里不一的人,谢荣只是其中一个,七先生是最谨慎的一个,而窦谨,是最最深谙隐藏之道的一个。
回到王府,雪已经下得齐脚背深了,殷昱在庑廊下迎她。宗室里都没挂红灯笼,廊下昏黄的灯光映着他温和的面容,使人心底里油然生出异样的温暖。她低头脱木屐,一下两下没脱下来,他弯腰下去亲手替她解了,一面慢悠悠地叮嘱:“明儿让孙士谦把这木屐给换了,不合脚。”
谢琬等他站起来,顺势将双手插进他的掌心里。
身边之事每一日都在改变,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殷昱对她的体帖关爱。
勾心斗角的日子她真的已经过够了。
“等京师这边的事完结了,我们就去清河住住吧?哥哥前些日子回去整理家业去了,我也好些年没回去,有些想念了。”
“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殷昱点头。
大雪连下了两日,到年廿八日,积雪已经把整个京师面目都给掩去了。
谢琬攀着手指数日子,这日下晌,廖卓他们披着一身雪花回来了,这一整个下晌又正豫堂又都是关门闭户,没有人知道廖卓他们是从哪里回来,也没有人知道这一趟去干什么。但是殷昱和谢琬的神情都很凝重,直到最后连胡沁也被唤了进来。
傍晚时分殷昱进了宫,在东宫与太子又是一番密谈。紧接着魏彬护国公相继进宫。御膳房给置了席面,让君臣共坐一席。议事聊天。
当然,具体说些什么,窦谨是无法知道的。当年窦询在宫中插下的那些耳目在前些日子全部被拔除了,同时被清除的还有另一些背景有疑的宫人,所以最近议的朝事,除了皇帝的病情,剩下的余孽未除,还有年后如何下诏甄选宫人一事。
总的来说窦询这一役损失惨重。
他心里也隐约有点不安。为什么太子单单只请魏彬和护国公呢?
魏彬与护国公如今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而殷昱又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他们在一起吃吃饭议议事,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他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觉得什么都像是不正常,不,他们不可能会怀疑到他头上的,窦询那么样的掩护好了自己的身份,他们不可能知道的。
至于窦询的下落,等到过段时间,他再假拟个消息,就说窦询在广西祖宅染病死了好了。
“父亲。庄子上来交这一年的租子了。”
如今府里管家的是次子窦坤。窦坤走进来,恭谨地朝他行礼。
窦谨把面上的不安和彷徨敛下去,唔了声。接过他手上的帐簿。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窦询与窦坤二人共同料理这些事的,他只是随手翻翻而已。如今窦询不在了,于是就到了他手上。看着帐本上还留着的窦询的字迹,他忽然想起来,窦询说过,藏在府里后园子湖里的那上千套的兵甲武器。
如今湖面冰封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开冰凿湖准备随时应对了。
他合上帐簿放到一边。端起一旁温好的茶来,说道:“我记得去年除夕的时候。后园子湖里放了几条彩船,船上有乐师在上头抚琴。琴声远远地飘到宴厅来,让人心旷神怡。此举甚好,我看今年就也这么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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