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枪是云英上次擅自做主卖了远根的篾条枪后回家割地赔款的作品。原理再简单不过,和医用注射器一个道理。一根婴儿手臂粗的竹筒在底部有隔断的地方开一个小孔。上面找一根小棍绑上布巾推进去便成了。
可就是如此简单的东西,乔小宝和吴大虎哭着闹了好几回小李氏她们也没模仿着做出来,小李氏又不像罗氏那么厚脸皮能找云英直接做。所以他俩现在只能站在井沿边上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远根的“威武表现”。
见着云英和曼儿过来,两个小的眼前一亮。吴大虎便在乔小宝耳边说了句什么,乔小宝一溜烟的进了院门。不一会儿,甘氏和罗氏便一前一后的出了院门。
“苕菜花……,呃,云英背着背篓这是要去捡柴吧?顺路帮嫂子砍两根竹子回来,嫂子也要帮你侄子做一支水枪玩玩儿。”甘氏不像是小李氏的媳妇,倒是和罗氏说话行事别无二致。分了家之后日子不如先前好过。倒是记得云英三姐弟在院子时做的那么些活儿了。
云英撇撇嘴,远根昨晚上就凑在她耳朵边上说了好几遍,小李氏做水枪不成竟然去了杨氏家把她做给远枝的水枪给要回了家。想必是拆开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想哄着她砍了竹子回来做给她们看一遍。
“大嫂。我们不去山上。”曼儿的小嘴不吃东西的时候还是挺灵活的嘛,一句话就把甘氏给堵得死死的。
“不去山上你背着个背篓干什么?你们家又没喂猪。”罗氏眼珠儿一转,上次在云英家吃瘪后本想回来添油加醋把云英家和关家联系紧密的事情抖出来让婆婆去收拾他们一顿的。
谁知道听说了这事后婆婆只是淡淡的来了句“分了家就是两家人,管那么多作甚?”,之后只是严格的规定了老院子这边不要和云英家有所牵扯。远根在乔家更是成了隐形人。
“我去河边搂点干草引火。”云英淡淡的回了句,省得待会儿罗氏说出让她割一背猪草来的话。
“你们不是分了家吗,管那么多干什么?罗氏啊,说来你还是云英三个的亲大姨,你瞧瞧她们三个身上的衣裳。再瞧瞧你和芬儿的,啧啧,难道你就没什么想法吗?”杨氏就像护犊子的母牛,气势十足的冲了过来挡在云英姐弟三个的身前。
罗氏身上穿的正是乔木头成亲那天才上身的新衣裳,鲜亮的颜色,细密的针脚,一看就知道价钱不是很便宜的那种;反观云英姐弟三个,身上还算穿的不知道是哪个姐姐传下来的衣裳,补丁摞补丁先不说,几乎洗得都走了形。
罗氏叉腰哼了一声:“有什么想法?如今分家各过各的,他们好我不稀罕;我好,也没占他们家什么便宜。亲大姨怎么了?能有爹亲、娘亲么?人家爹娘都穿得体体面面的,旁人说那也是说他们啊。”顾八娘在之后重新赶集买了布,帮着春草纺绣嫁衣之余给乔木头做了一身褐色新衣裳,料子虽说是最便宜的粗麻布,但至少没有补丁,没有洗变形。之后也不知道是她没时间还是怎么回事,剩下的半匹麻布都还放在家里原封未动。
见杨氏和罗氏对上半斤八两的样子,曼儿拉着云英的手对远根眨了眨眼睛:“七哥,陪我们去河边搂草好不好?”
许是双胞胎的心有灵犀,远根飞快的瞄了一眼曼儿腰上鼓鼓囊囊的荷包,毫不犹豫的猛点头,“好!”还转身拉了裤腿湿了一半的乔远顺:“这里人太多,别待会儿把人家的新衣服湿了,咱们去河边继续玩。”
杨氏头也不回的挥手打发云英几个:“趁着日头不错,赶紧去吧。远顺别玩得太疯,让着点根儿啊。”
远根和远顺玩打水枪也不是随意乱来,走在路上的云英才发现两人裤腿上都缝着一块白布,原来他们是以白布的湿润程度判断输赢,难怪身上没什么水痕,都按照规则往裤腿上射来着;此时看来,真是人生处处皆学问啊。
过了安澜桥,云英选择了最靠近河埂,还没全开花的苕菜田,远处的苕菜田的紫色花丛里隐隐能见着耕牛和人穿梭其间,云英没时间去遗憾没机会欣赏到成片云英花田的盛景,只不由庆幸没等这些田全都翻上一遍再想起弄干苕菜这一茬,否则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
环境是最好的催化剂,前世还有些小资情调喜欢欣赏花花草草的云英也不得不适应生活,然自己的小资情怀暂时转化成养家糊口奔小康的“俗气念头”。
按照她的要求,三个小的也学着她采没开花的苕菜最嫩的菜心掐下来,够一把后扔进背篓里,为了让三个孩子老老实实的待在田里帮忙,云英免不得挖空了心思想些小故事来吸引他们留在田里帮忙,这一讲就差不多讲了大半天。
云英也不是那种全然剥削人小孩子的黄世仁,见着背篓装了大半后口干舌燥的宣布集体休息一刻钟。两声高亢兴奋的欢呼后,两个男孩子抽出背篓里装着的水枪直接下了高高的河埂下了河,看来要就着河水好好玩一场。
云英伸直了脖子查看了安澜溪那不足人膝盖的水位,放心的将背篓拉到树荫下放着,也带着曼儿从远处下了河,正好可以在安澜桥下的阴影处乘凉,顺便时不时的叮嘱远根和远顺不要因为太嗨就往身上和头上浇水,虽然阳光普照,可好歹还是三月时节,换做她熟悉的阳历也不过四五月份,还不是肆意玩水的时候。
“六姐,你教我玩这个吧。”曼儿犹犹豫豫的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了一个色彩斑斓的东西凑到云英面前,这些时日因为油水跟上每顿都能吃饱,小萝莉长得杏眼桃腮的看着都喜庆。
她手里拿的是云英做好的鸡毛毽子,因着打算过两天的这个集就拿出去试水卖一卖,昨晚上才允许她挑了其中她最喜欢的那一个。
“真是的,我也说你偷偷揣着什么?出门干活也舍不得放下,原来是这个啊。”云英摸了摸曼儿的包包头,接过毽子在手里掂了掂。
赶集后听关平说才知道,朝日城,也就是百家集所在的县城之所以前些年总是刀兵不断全是因着朝日城有着腾云和望月两国最大的铁矿,在别的地方铁价居高不下时,朝日城的人想要买些铁做的小玩意儿轻而易举。
云英毽子的底托便是她后来在铁匠铺花了一文钱一个的价钱订做的铁圈,选了山鸡尾羽用剪刀剖开固定在底托上,用顾八娘稍带回家的布头找贾氏帮忙给底托加了“包装”,遮住了下面的丑陋,最后找了柔软的彩色羽毛插满一寸长的尾羽管子,漂亮的鸡毛毽子便诞生了。
云英拿了毽子在桥下寻了个平坦的地方,一边给曼儿讲解着踢毽子的诀窍,一边笨手笨脚的开始踢。毕竟,告别这东西好些时日了,她也需要从头开始。
就在她第n次从地上捡起毽子重新开始时,桥上突然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呼喝:
“你这丫头说话不算话!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竟然没给本少爷送到百家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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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55 竹筒水枪
百家集李地主家的小少爷最近心情不好,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却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心情不好来源于何处?或许只有李长海的庶姐李银凤知道些端倪。
上一次在珍味居门口,李长海得了云英的保证当时还在沾沾自喜,可刚刚回身转过弯儿来就察觉了不对。
乡下丫头倒是答应了要送两三样小玩意儿来弥补,可时间呢?地方呢?乡下丫头可是一样都没有说。
李长海的心情不好,李地主夫妇的心情也会不好,一旦这样,李银凤的日子也不好过。耐着性子忍了好些天也不见事情有所回转,李银凤知机地提到了和乡下丫头在一起的少年郎。
这一天李长海顿时豁然顿开:百家集最偏远的李家村出了个十一岁的小童生。这事情,百家书院里的人可都知道。
李长海人虽然长得很胖,脑袋瓜其实转得并不慢,当下便接过二哥手中的活儿说要去李家村的佃田查看春耕事宜。
李家在安澜河的北边儿不但有大片的肥田,还有一个不小的庄园,就隐在田地尽头。李银凤和李长海是昨天到的地方,谁知道问起关平的事情来,那些佃户是一问三不知。
于是,李长海今儿一早就带着小猴子出来胡乱转,李银凤带着个小丫鬟也跟在后面,沿路是不断地抱怨,一会儿泥泞打湿了绣花鞋,一会儿耕牛的味道太臭。气得李长海火上心头,专挑着不好走的河边田埂连跑带跳,一下子就将李银凤主仆俩甩在了后面。
刚刚甩开了李银凤,他便发觉自己的运气来了!前方小孩子的欢叫惹得哦他伸长了脖子细看。
小男孩拿着竹竿子玩儿得不亦乐乎,正不屑看乡下孩子的骑马打仗却又发觉竹竿子另有乾坤。
还没等他看出端倪来,眼尖的小猴子就指着安澜桥下的云英姐妹惊到道:
“少爷,你看那不就是上次用几根篾条骗了你的乡下丫头!”一边说着。小猴子一边开始掳袖子。他所说的上一次还不是珍味居前的那次,而是篾条枪那回。
篾条枪拿回府中没过两天就因为用来打先生被上缴,花了他老大的劲才从书院里偷出来。李长海生怕下次没这么好运,还专门找了工匠仔细研究了一番。这才知道篾条枪做法再简陋不过,材料也无需花一文钱,李长海倒是没觉得什么,穷苦人出生的小猴子却是一直愤愤不平。现在既然找着了,自然要算一算老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