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卓然夫妇和王嬷嬷年纪都大了,午后都会雷打不动睡上一个时辰。远根小孩子家家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瞌睡,田里的农事忙得差不多了被云英指派到墙边挖土,因为云英想在小道院门到院子前砌个花台。
见了李长海,云英只是微微诧异,随即想到他和关平的关系也就释然了。本来就有些事情要和他交代下,洗了手也便和远根一起陪在堂屋里坐下。
“云英,我以后可能要去京城长住,我们的合同不会中断,只是要稍微修改下合作方式。”李长海不完全是见利忘义之人,现在满心想着怎么发展壮大自己的商业帝国,见着云英时心底的那股纠结不甘竟然奇迹地减弱许多,说话之际也恢复了以往那种潇洒姿态。
“三少说来我听听。”云英还以为李长海要中断所有合作呢,谁知道他还挺讲义气的。
李长海的意思,豆瓣酱他干脆一次性出五千两银子买断秘方,但西北这边他会留给云英和珍味居赚钱。别的田地里出产他伸手莫及就让给珍味居,但云英的盆栽和花卉他每个季度都会派专人前来预定、收购、运送。
也就是说,今后他和云英要合作的主要是花卉盆栽,并且打算做强做大。显然,他也是探听到了京城权贵富户们的爱好才作此决定。
正文、216 痴心妄想
前脚刚刚送走了李长海,云英家就迎进来另外一位“贵客”:关平关宁远进士老爷。
“恭喜关大哥金榜题名。”远根已经学会了将情绪藏在深处,面对关平一脸真心祝贺的笑容,云英瞧了眼身后触手可及的通道门,也对关平扯出了个礼貌的浅笑。
十四岁那日初潮以后,云英的身体就像是被施展了魔咒开始急速苏醒,原本就身材修长皮肤紧致,如今穿着薄薄的春衫看上去有一种由内往外爆发的张力,略圆的脸庞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一双明眸清澈透亮,要不是眉尾淡褐色的伤痕,怎么看都是个俏丽佳人。然关平却是知道,她那道伤痕分明就是假的,还是他教会她用什么药汁抹出来的。
见关平直愣愣看着自己六姐那副模样,远根不由的轻轻哼了声,“关大哥,我听说李三少在珍味居给你包了三天的流水席,难道不用你过去应酬应酬吗?”意思是你现在就可以从我们家滚出去了。
谁知道关平就像魔怔了似的,有些激动地对云英说道:“云英,我考上进士了!”
“嗯,恭喜恭喜。”对现在的关平,云英连假客气都不想端着,敷衍了一句后立刻打算起身:“远根,你陪着关大哥说会儿话,我到后面去看下曼儿在做什么?”要不是李长海走了之后她还需要交代远根一些事情,她根本就不会见这个人,渣男就是渣男,不管是前世今生看着都觉得不舒服。
“云英别走!”关平情急之下伸手站了起来,当即也顾不上远根还在堂屋,就噼里啪啦将他一路来的想法倒豆子似的全都吐露出来:“云英,你知不知道,原来我外公是京城皇家学院的院正,当今礼部尚书是我外公的关门弟子,别的三甲进士都要进翰林院做编修,我柳叔说能够给我谋个实权差事。”
云英猜过贾氏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却没想到有这么深厚的背景,她就想不通了,有这么好的关系,她们母子俩怎么没早些年就上京城认亲去。迎上关平殷切的表情,云英依然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那真是恭喜贾婶子和你了。”和她没关系的事情难不成让她和关平一样欣喜若狂?
“不是,我说这些的意思不是让你恭喜的。是让你知道,跟着我你真的会过上好日子的,不用操心每天能不能吃饱,我会让你们每天都吃上肉的。”那样的生活关平就已经享受到了,并且还问过贾家两位老人,他是否可以纳妾。当时两位老人听了他的话后就力主他回来带了云英一道去京城,有弟弟妹妹也不怕,弟弟既然有念书的天赋就让他继续念书,在京城有当世大儒教导,难不成还不足以成为姐夫的臂膀么?妹妹很漂亮,那更好,喜欢就一并收着。 所以他这次来这么地有底气,对远根拍胸脯保证:“远根要是跟着我们去了京城,我保管他能够进入京城最好的学院就读,科考也不怕找不着担保之人。”
“住口!”云英是真的生气了,“关平,你再如此辱我名节,休怪我告你个以势逼人。如今我已定下亲事,你可曾想过你今日一言传到我夫家会给我带来怎生的灾祸?你只顾着自私自利罔顾他人意愿,真不知这进士是怎么得来的。我夫家虽是小门小户,却也容不得你如此欺辱。”
“说得好!”门口一声暴喝,原来是总在李家村和岐山别庄两边跑的辛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移步进门时,有如实质的杀人目光锁在关平身上,看了半晌直到关平讪讪移开目光才转向云英行了个礼,眼中满是激赏。他就是听到手下禀报关平衣锦还乡,生怕云英一个不开眼就舍本逐末,丢了她一个倒无所谓,就怕少爷知道了不开心啊!这才匆匆交代了事情赶来乔家,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见云英义正言辞的拒绝。
“关公子是吧,今日之事我算是记住了,来日方长!”要不是镇西将军严令岐山别庄之人不能仗势欺人,辛离今天就得让关平知道什么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好样的,竟然敢和摄政王家大公子抢夫人,简直是寿星老吃砒霜——嫌命长了。
辛离的眼神像毒蛇,直盯得关平后背冒冷汗。等他转开眼关平才后知后觉想起他本人进士功名在身何惧一个小小下人!再说了,回去京城之后等待他的还有七品官身,背后有礼部尚书、学院院正两大巨头撑腰,他没理由害怕的啊?
“远根,送客。”云英看了下辛离的脸色,不知道他听了多少,又会不会回去在风独幽耳边嘀咕。风独幽那人看着像是温和好说话,可云英就直觉他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倒不是怕他生气悔婚,就是怕他一个怒上心头凭着一身好武艺把关平弄出个好歹,到时候关平背后的人追究起来就不好了。想到这儿,云英心里自嘲自己果然有进步了,竟然一下子想了这么多。
关平恨恨瞪了辛离一眼,打主意回去就让外公派人查查云英的未婚夫是谁家的花匠,让他在云英孝期守满之前丢了差事,看他拿什么来迎娶云英。到时候,待他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看谁还敢和他作对。
辛离本来不是个大嘴巴,他只是回到边城就听殷巽说自家少爷会说话,然而从李家村回来又是半天多了,他还是只通过纸条和自家少爷沟通,虽然这么多年都这么来了,但真的怀疑殷巽那长舌男性子说话的真假。不过,好像殷巽说过,他们家少爷对云英小姐的事情比较上心?!
“少爷,京城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年内你的情况都会暂时瞒着王爷和王妃。将军已经被辛震留下的消息引到了边城怀县,半年内都不会有空回来。”辛离又看了一份风独幽给他的纸条,恭恭敬敬把风独幽这段时间安排的事情做了个总结。
风独幽默默点了点头,拿了书桌上的一本传记看了起来,这意思自然是让辛离没事赶紧出去。辛离却是在抓耳挠腮后打定了主意要试试自家少爷究竟会不会开个尊口,作势转身欲走,却是轻声补了句:“今天有人给云英小姐提亲了。”
他是故意背对着风独幽,说话之时一只脚都迈到了门槛外面。
“站住!”一声略显晦涩的男声让他差点湿了眼眶,少爷原来真的能说话!
“你说什么?”风独幽清了清喉咙,真的很想像以前那样随手抓了东西直接扔到辛离背上去,只是都已经开口说了两个字,多说四个也无妨。至少,对着辛离他觉得说话时候的压力要少些,比对上镇西将军时想开口却怎么都张不开要好许多。
辛离差点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以至于转过脸时表情很僵硬,“少爷,你说话了?”
“嘭——”一支没沾墨的毛笔准确敲在了辛离的肩膀上弹了开去。风独幽细长的凤眸中出现了辛离很眼熟的不耐,“谁给云英提亲?”
“也不是提亲,只是有些不开眼的去云英小姐家胡说了一通,已经被云英小姐骂了回去。少爷,你的眼光真是不错,云英小姐和那些肤浅的贵人小姐们真的不一样,她……诶,少爷你要去哪?”辛离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见他们家少爷风一样地离开了书房,身形如电般往望月谷飞去,心知肚明他去向之余还跟在后面故意咋咋呼呼惊声劝道:
“少爷,你该不会是去云英小姐家吧?山脚下三姑不是说过成亲前让你别和云英小姐见面的吗?云英小姐生辰的时候你去已经不合规矩了……”
追到望月溪桥头,风独幽的身影已是消失在了山脊上,辛离呐呐住了口站定了脚步,放低了声音自言自语:“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样的少爷才像是有热血有冲劲的年轻人嘛,以前木头人一样过的算什么日子。哎,可惜辛震不在,都没人能陪我畅饮几杯庆贺下少爷又能够开口说话了。”随即眼神又是一亮:“谁说没人喝酒,不是还有前院老胡父子几个吗?”
为了风独幽,辛震和辛离以及胡伯一家子在岐山待了足足十几年。风独幽对于他们来说不单单是主子、是少爷,更是看护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孩子大了、成长了,知道上进、知道攒钱娶媳妇、知道该为自己争取利益了,对他来说,就值得大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