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关平低下身子在地上枯草堆里掏摸了一阵,随着他后退,差不多两尺宽的几株荨麻竟然连着草皮跟着动了起来。原来这几株红荨麻是种在一块石板上的,抽走了石板就抽走了荨麻,而且这几株荨麻之后的是另外一种叶片和荨麻接近的植物。
两人进去后,关平又蹲下身子将石板拖回原地,转身看云英有些怔楞,不由连恐带吓道:“这儿是我爹用性命找着的通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爹晚上就要来找你。”在童生关平的眼中,李家村的人都是些目不识丁的庄户人家,庄户人家最怕的就是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这么吓吓这小姑娘,他就不信她还敢到处嚷嚷去。
云英心里暗笑关平的小心思,根本没理他,这时候她的心思可全在手中的兔子身上,谁来也没办法让她转移注意力。
进入了荨麻林又走了大约两丈才算是真正的踏足西山山脚,云英不由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些荨麻就像是有人种的似的,范围只在西山最外围两三丈的地方。随即摇了摇头,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收回目光,认准了前方两株相隔仅有一尺宽的小树,回头看着提着另外一只兔子跟过来的关平,理所当然的问道:“有绳子吗?”
关平腰间插着柴刀,从地上砍了两根树藤丢在她脚下:“这个行吗?”
绳子估计也是奢侈品,云英也就不再耽搁时间,要是再耽搁,兔子的尸体冷掉了可就没法子得到一整张兔子皮了。
将兔子后腿分开拴在两颗小树上呈倒挂的模样,在两只后腿关节处划了个圈,让皮和肉分离,接着便顺着这圈往下拉。
以前在菜市场看人活剐过兔子,觉得残忍之余倒也没卫道士的那种深恶痛疾,毕竟市场上的兔子喂养长大的目的便是成为餐桌上一道道的美味,转头少看看心理阴影倒也没那么严重。
然而“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用在此处也很恰当,亲自动手时才知道当初就应该睁大眼睛仔细看人家是怎么操作的!人小力气小,使出了全身力气累得汗水淋漓她也不过才将兔皮从兔腿上褪下来,云英气喘吁吁的拿袖子擦了汗准备继续劳动。
在一旁已经看出端倪的关平却是突然说道:“你让开,我来试试。”
“你来?”你来了还有我的份儿吗?云英刚刚剥了一半,哪里舍得到手的“兔子”飞走,不禁沮丧的想道:早知道剥皮的时候让这人转开头就好了,这下子倒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你放心,我关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待会儿树上这只兔子还是你的。”树上挂的兔子不算大,这天气也放不了多久,一只大兔子足够他和娘吃上几天,他也便大方的履行承诺。
关平从小就被关猎户送到镇上念书,从小不说养尊处优做小少爷,但也属于吃穿不愁万事不操心;岂料天意弄人,一场大祸临头后他不但从人人称羡的神童书生跌落了尘埃,就连家里前两年置办下来的土地都在给关猎户治病的途中卖个干净。关平娘贾氏又落下个腿脚不灵便的病根,整日只能靠着一根凳子在院子里挪动挪动身体,生活的重担便落在了关平薄弱的肩上。
关猎户死后,关平就靠着记忆摸索出来了半调子打猎手艺在西山头混点吃喝,加上家里剩下的少许粮食,倒也磕磕碰碰过到了如今。
关平虽然是个小书生,但也是个男儿汉,手上的力气不算小,加上眼灵手快,一只兔子没花多长时间便皮肉分了家;想着云英说过要趁热,忙抓了另外一只野兔就要下手开剖,云英忙阻止道:“最好先剥了皮再剖。”
关平剥了皮之后便将皮毛扔到了一旁地上,专心的对付起了内脏,云英诧异的问道:“你不用兔子皮去镇上换钱吗?”
“换钱?去镇上?我不去。”关平原本因为学会了一样手艺高兴的面孔突然沉了下来,提了另外那只完好的兔子放在随身带着的背篓里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多给云英一个。
“这是怎么了?”云英困惑不已的望着关平的倔强中带着受伤的背影,搞不懂他怎么风一阵雨一阵的,伸手捡起了兔子皮低语:“你不要正好便宜了我。”
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还不算晚,摸摸干瘪的肚子,看看还带着血丝的生兔肉,云英只好认命的找了几张大树叶将兔肉包起来放在小溪一处隐蔽的地方藏着,背着背篓拿了一根可能是关平忘在原地的小木棍,沿着青草倒伏的方向往里面走去。
027 偷听的机遇
更新时间2014-5-6 23:13:00 字数:2359
云英本来计划着好好探探险寻寻宝的,可没走两步她才发现这个想法几乎是不能实现的。
这儿林深草密几乎看不到前路,此时大概下午两三点钟,这密林中却是根本透不进天日,不管看向哪都是黑压压一片;鼻间除了草腥味还有一种腐蚀臭味;仔细一听,耳边上除了虫鸣鸟叫还有另外窸窸窣窣像是什么东西在爬行。
云英小小的身体里虽然有着成人的灵魂,但没有哪个女人不怕那种在草地上爬行的冷血动物吧?二月二都已经过去好些天了,有长虫那是再正常不过,这么一想,云英往里面走的脚步不由的犹豫再犹豫,最后停在了原地。
刚才有关平在的时候还不觉着有什么,这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个勇气独自寻宝。
“关平哥。”云英试着轻轻叫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惊起的飞鸟以及身后像是什么东西窜过去的声音,直让她后背发凉,反身就往来处跑。
还好关平还算有良心,长着荨麻的石板并未恢复原状,也或许是关平料定了她不敢在荨麻林中多待,她很顺利的就走脱了出来。
一个人背着几斤兔肉百无聊赖的沿着山脚往村子方向走,云英没忘了四下打量有没有什么可以入口的野菜。
春天,正是野菜最繁茂的季节,这一认真打量倒真的让她发现了不少的好东西:侧耳根、厥台、灰灰菜,可都是能够上桌的好菜,不知不觉间云英就采满了一背篓。
乔木头虽然迟钝了点,但还算舍得下苦力,这时候想必还在属于自家的泥地里劳作,而顾八娘上午出去后看情形也没回来。云英也不指望自己从此就能过上大家小姐的好日子,认命的刷洗了柴锅生火做饭。
一只野兔她可没打算一次性做完,按理说顾八娘过门三天后要回门的,像如今这茅屋两间、继子女三个的情形难道好意思让别人空手回家吗?
新鲜采摘的厥台可不能现在就入口,还需要用开水汆软撕开,用水泡着后需要吃的时候拿出来切段炒一炒就成,大半背篓厥台汆水后也剩下好大的一盆;云英一边将厥台撕开,一边又在锅里加水准备把那只野兔也给汆出来,提出兔子来才后知后觉着应该给人家关平送点别的什么去,平白无故就靠着一句话占了别人一只兔子的大便宜难道就这么算了?
记忆中,长在南山头和东山头大的灰灰菜、蘑菇、竹笋倒是被人采摘个干净,可就是没人食用侧耳根和厥台,不如就送些这个过去吧,礼轻情意重嘛。
说做便做,云英将灶里的火弄小,找了两根草绳将侧耳根和厥台都捆了一把,越过鱼塘直接来到了关平家所在的院门前。
走近之后才发现关平家的房子在村里还算不错,竟然是泥木混合的结构,房顶的树皮可比小麦杆结实太多了。而且他们家竟然有一堵泥巴砌起来的围墙,围墙正中有一扇虚掩着的木门。
云英看了看左右,右边是一片荒地,荒地中有一条小道直通安澜溪,左边倒是有几间屋子,不过看上去连房顶都没,估计是荒废了,再往左边看就是一个转弯的小山包,根本看不到那边李家村密集的村民房屋。
云英正想开口叫门,却不料里面传出来一声慈和中透着威严的女声:“跪下!”
云英下意识的腿一软,忙伸手扶着门框,里面的人不可能是让她跪下,不过这声音太严肃,不是那种肆意妄为的呼喝,而带着一种能够叫人心底都颤动的威严。
“娘,您别动,儿子给你跪下了。”关平特有的嘶哑声调让云英停下了推门的手掌,这时候进去撞见别人大小伙子被罚跪不是很好吧?
云英觉着坏了关平的面子不好,可她却是丝毫没有转身就走的觉悟,反倒是轻轻踮起脚尖从门框上面的一条缝隙往里看去:没办法,贫瘠枯燥的李家村娱乐太少,让自诩刻板单纯的云英都觉得无聊得听听八卦;再说了,早上才被关平偷听了隐私,下午还回来又怎样?
如此想着,云英觉着心里好受多了,看里面的情形时也格外的仔细。
泥巴院墙围起来的院子不小,关平所在的堂屋前离院门起码有十来米的空地,正房除了堂屋还有三间屋子,正房左右各有一间偏房,估计左边的是灶房、右边是杂物房兼畜生间。
关平就跪在堂屋前的凹进去的空地上,在他前面几尺远的距离倚门站着一个三十许的高瘦女人,容长脸、细柳眉、脸色虽然带着病态的蜡黄,可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