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李长海的动作并不慢,直接从人小力微的乔远顺手中近乎用“夺”的,取下了篮子,定睛一看,里面圆滚滚的东西和关家院里一拢地里的果实一模一样,只是个头上要大些而已。瞧了一眼云英,“不知道云英姑娘是否能给我解释解释这西瓜又是如何吃法?又没什么好的保鲜方法?”虽是询问,他的眼神中可是充满了云英看不懂的挑衅。
乔远顺没想到这人会说动手就动手,一时愣在墙头,可怜兮兮唤道:“云英姐。”
云英只得冲他使了个眼色:“远顺你回吧,待会儿晚些我要去全叔家,有事儿到时候再说。”
要是现在还没猜到李长海志不在关平那她可就真的该自扇耳光了。从进门开始,李长海的话题就一直在生意经上停留,若真是为着和关平说什么学问上的事情,那就该去书房,坐在蔬菜瓜果地里干什么?
接过了篮子,道:“这西瓜是现切现吃。也算李三少爷有口福,待我去厨房切开送过来。”
这几年,珍味居的刘大掌柜每到一处都会或多或少给云英带回些种子,有的云英根本就不认识,一部分做实验给毁了,一部分活起来季节土壤不对夭折了,最后也仅有小部分能带来可喜的收获。
西瓜和院子里某些菜蔬甚至连珍味居都还没办法供应,目前仅限于杨氏家和关家栽种食用。当中数过杨氏和乔全对云英百分之两百的信任。像这西瓜,云英当时感叹种植的时间晚了些,只在院中种了几颗。乔全却是要了十来颗种子在他宅子后的半沙地上精心种植起来,也是今年天气有些反常。季节比往年要晚个个把月,这才赶在七月末吃上了头茬西瓜。
一个篮球大的西瓜云英剖成了八块:关平、李长海、贾氏、李银凤还有她各一块完整的,剩下的小梨和乔远慧分一块,门口守门的小猴子和小马分了一块。剩下一块她装在碗里放水里冻着,待会儿耐不住性子的曼儿怕是要顶着大太阳过来看看。
云英这么分自然是根据了主客尊卑来办理,只是她忽略了李银凤这胖妞对类似西瓜这样冰凉解暑的水果有多热爱。一口气吃完了自己的,接过乔远慧递到手里的绢帕擦擦手,意犹未尽的指着乔远慧还一口未动的西瓜道:“远慧,你今早不是说葵水来了吗?胡妈妈说过,来葵水的女子可不能吃冰凉的东西,你的给本小姐吃了罢,也省得浪费。”
乔远慧看诸人吃得那么欢畅,正想着学小梨给李银凤告罪一声就去外间慢慢享用。没想到李银凤这看似关切的大帽子直接就扣了下来,当即脸色就有些讪讪。
“也是,女子应当爱惜身体。这西瓜虽好,小姑娘还是别贪口了。李小姐添了这半块也差不多了。”贾氏和李银凤在屋里一边做绣一边聊天,一个是正经大家闺秀出身。一个是为了成为嫡女不遗余力学习大家规矩的庶小姐,两人聊天倒也合拍。
“嗯,远慧,你去外面看看长海和关公子那儿送了这瓜了吗?小梨也一道去,要是没送,你们就侍候着两位公子用点,伏天天热。可要注意别着了暑气。”李银凤估计是想和贾氏说什么,下起了逐客令。
贾氏暗暗点头,回头想想云英就经常不知道心疼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遭非得押着去开荒地种上杂七杂八的种子不可,也不想想儿子念书人都累得脱了形;所以说啊,还是大家出身的人知道心疼丈夫。
乔远慧心情相当不好。出来却看见云英竟然和自家少爷平起平坐,手中捧着一大块西瓜吃得正欢,而自家少爷不但没斥责她不懂规矩,还对她笑得那般迷人。乔远慧心里那火气噌的一下窜得老高。
难怪!难怪这死丫头早上不愿意交出玉佩成全自己,敢情就等着少爷上勾呢。这可不成!乔远慧站在弄堂前的空地上将手里的绢帕都快扭成麻花了。小梨在旁边叫她都没听到。
“远慧姐,远慧姐,”小梨不由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在她转头之时递上了手中一口就能吞下的一块西瓜:“远慧姐,这个可好吃了,比咱们府里去年赏下来的苹婆果还要好吃,还解暑。不能吃大块的吃一点尝尝味道也行啊。”
乔远慧只张了张嘴,小梨就自作主张将剩下的西瓜塞进了她口中,讨赏似的笑道:“好吃吧?”
当然好吃了!入口即化的清甜简直就让人不想停下来,难怪一向在外不怎么吃东西的李银凤破天荒要了第二块。
偷眼看去,丝瓜棚下云英手中的大块西瓜是那么的招人恨。毫不犹豫的,乔远慧叫了出声:“苕花,你过来!”
云英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起身,而是继续听李长海说朝日城的知府家公子为了一盆茶花差点把家里的花匠给直接打死,咂舌之余倒是挺好奇究竟什么茶花这么金贵。岐山别庄花园中就有一片茶花花圃,原本奄奄一息的茶花群被她抽了一多半出来,经过修枝剪叶上肥,这两年可是竞相开放,无比妖娆,其中难得的有好几种即便是在前世也炙手可热的品种。
李长海被乔远慧打断话头本还不爽,听云英并未在意反倒问起茶花模样,便顺着她的话竭力想当时知府家公子怎么说来着,毕竟,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苕花,我叫你过来你听到没有?”乔远慧见没叫过来云英,几步来到了桌子边上,“苕花,你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怎么能和我家少爷平起平坐?”
云英把吃了一半的西瓜往桌上一放,转身斜睨着乔远慧说了一句:“乔远慧。他李长海是你家的少爷,可不是我乔云英的少爷。我可没卖身给别人为奴为婢。”
李长海则重重哼了一声道:“李家的管教妈妈教的规矩都给你记背心上了吗?”
以往李长海对下人虽然不至于不分上下,但不管什么时候都挂着懒洋洋的笑意,何曾像现在这样还抬出了管教妈妈来。乔远慧当即觉着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不管不顾地指着云英大声叫道:“三少爷,您可不能被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贱人蒙骗,你道您的传家玉佩在哪?就是被这贱人给偷在手中。”
她这一叫嚷的声音不小,屋内的贾氏和李银凤也都听到了动静。贾氏的脸色剧变,李银凤却是满脸疑惑地起了身,移步往外走来,老远就训斥乔远慧道:“大呼小叫什么?没规没据的可别人笑话。”
“小姐,奴婢就是知道。三少爷昨儿掉的玉佩在她手中,她就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乔远慧反正都豁出去了,找着玉佩之后。她的这些错算得了什么。
“你说什么?”李银凤蹙起眉头,转眼看了一身坦荡荡的云英一眼:“你可别胡乱攀扯别人,今日府里又增派了人手还在后院找寻呢。”
“小姐,找什么找?昨日她是从偏门进的李府,走的时候也是从偏门走的。算算时间,正好是少爷他们离席后。偏门向来荒芜,昨儿下午除了她,还有谁会从那儿经过?”乔远慧可是经过仔细调查才得出这个结果的,家里还有两个守门丫头可以作证。
“这……”李银凤不可否认现在自己的心有几分窃喜,下意识看向了关平和贾氏,犹豫着喃喃自语道:“应该不会吧。”
贾氏此时面如土色。都闹到这个地步了,难不成让人家找了官兵进屋搜才能了结,那么一来,儿子的名誉怎办?科考的路可就走到尽头了。思前想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害了儿子,关键时候也只有牺牲云英了。
念及此。贾氏强行镇定了片刻,故作惊讶地望向云英:“云英,你说,昨晚上你要交给我保管的三百两银子怎么来的?难道真的是你……”说着,贾氏直接都受不了丑事被人曝露在阳光下的难堪。别开脸挺下了话题。
“云英,你怎么变成这样?”关平也痛心疾首跟了一句,但面上的犹豫之色也同样明显,非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舍云英出事。
“我怎样?”云英冷然一笑,人都说“过河拆桥”,这关家母子连河都还没淌过就如此不近人情,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她还处处念着这份情干什么?转身望向李长海,很是认真的问了句:“三少爷,请问您的玉佩真的掉了吗?”
“笑话,我三弟玉佩掉了难不成还有假?你快说玉佩被你当到哪了?本小姐倒是要去看看哪个当铺胆敢接我李家家传鸳鸯佩。”李银凤从贾氏和关平的反应上已经认定云英就是那个“偷”了自家玉佩的小偷,言辞不由犀利起来:“看在关公子和关伯母的份上,这玉佩要是能找回来便罢,要是找不回来,就算让你蹲一辈子牢狱也无法抵消玉佩的损失。”
“三少爷,您的玉佩真的掉了吗?可惜我没捡到,否则只需要挟恩求报即可,哪里还需要守着几亩田地等着机遇上门?而且,三百两银子?李家三少爷的玉佩原来才值那么点银子,一株上品的七彩复瓣茶花怕也不只那个价吧。”云英盯着李长海一字一句说道,她希望李长海能够听懂。就算他是真的丢了玉佩,如若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怕都会接受她的投诚吧,更别说她压根就不相信李长海丢了传家玉佩还能悠闲地出游,悠闲地和她说些不着边的废话。
不得不说,云英一旦认真思考起来思路绝对正确,思维绝对清晰,这么一说,李长海眼中是异彩涟涟,想必也是在斟酌是继续恶作剧看她出丑还是顺应她的期望为长久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