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青瓷茶杯重重的摔在梨木桌子上,青瓷碎裂的声音自兰馨苑传出。兰馨苑的侍婢诚惶诚恐的上前收拾碎瓷整理茶水,重新端上一杯新茶。
幽兰若冷眼瞧着,眼皮子都未动一下。幽瑜冷哼一声,怒极反笑:“闺阁千金,尚未过门,便遭夫家退婚,竟敢说不知有错吗?”
“知有错,知这是夫家有错。”幽兰若轻轻飘出一句话,端的是闲适悠哉,清幽淡然。仿佛被退婚的另有其人,她不过在与父亲谈论饭菜是咸了还是淡了。
“放肆,你怎敢如此说话!”幽瑜气得腾一下站起来,衣袖卷过新上的茶杯,险些带到,再次毁了一杯好茶。
幽兰若望着上方的爹爹,自圣旨赐婚将她指婚于安王府,他便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甚至许多时候对她小心翼翼。此刻,终于放下顾忌在她面前放纵一回身为人父的威严了吗?
“难道不是吗?”理了理袖口处的皱褶,幽兰若极为平静的开口。
东洛国京城世家贵女千金无数,而其中公认最出挑的当属幽相府三小姐与列王府承平郡主。列王府的承平郡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加之温婉端庄,秀外慧中,不负盛名。而幽兰若虽师承东洛国第一才女辰南,却从未传出她有何了不得的才能。连幽瑜都觉得幽兰若能与承平郡主齐名不过借的是安王府的光。委实是安王府在东洛国太过权势滔天了,不过一个未来主母已引得无数人奉承。
而今日,幽瑜突然觉得自己从前大错特错。
他的嫡女幽惜若聪慧可人,灵巧婉转,他一直引以为傲,寄以厚望。但此刻正视着一直被他忽略的庶女幽兰若,惜若哪里及得她半分?那承平郡主的盛名在外,也未必能胜过兰若吧?他还记得那从来冷静理智天生尊华清贵的安王府小世子,望着五岁的幽兰若痴迷的眼神。
只可惜……
“兰儿,为父朝务繁忙,顾不得家中许多事,少不得对你有所忽略。你母亲管理着偌大的家业,又要担忧你病弱的弟弟,对你也不能事事兼顾。”幽瑜怒气微消,坐下身子,缓了缓语气,“你前些日子在方家可还住的惯?”
这话题转的有些快,幽兰若目光转了转,“皓皓不知何事惹怒了方老夫人,被关了禁闭。整顿一下他的脾性也是好的,就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被这个不争气的孙子糟蹋了。”
当年幽瑜还不是相国,也不是侍郎的时候,方老夫人没有少照拂幽家,算是大恩大德也不为过。幽瑜露出一副感叹的神色,“难得你有心,能孝长可比什么都强。”顿了顿,看向幽兰若的目光加了几分慈爱:“兰儿,你说的其实也没错,退婚一事,本怪不到我们幽家,但是安王府张扬跋扈,说定就定,说退就退,完全不把咱们幽家当回事,委实可恶。”
“不过树大招风,他们总有自食恶果的一天。我原本就不属意与安王府联姻,如今他们主动退婚,就怨不得咱们幽家了。兰儿且放心,为父定为你找一门更佳的姻缘,绝不差了他安王府的小世子!”
愣了愣,这幅霸气凌天的对话,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外。幽瑜见幽兰若呆愣的表情以为她不相信他所说,又安抚了几句,直到她点头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幽兰若凝眉思索,这番对话无疑在向她传达一个十分紧要的信息。对于幽瑜的态度,幽兰若确然有些意外。她原以为他知晓错不在她,即使不对她发难,也当发泄一番,不想他如此开明。依着今日这番对话,他竟是真心疼爱她。想到这些年幽瑜对她过问甚少,幽兰若心底哂笑,有句话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幽瑜说定会为她物色一门更佳的姻缘,又问起方家,他的意向再明了不过。只是,幽瑜如何认为方家会比安王府更佳呢?一个是昙花一现没落的世家,一个是屹立数百年世袭王爵的亲王府,二者何止云泥之差?
虽然方家曾经辉煌过,但盛极之时也未必能比的如今幽瑜这个圣上面前当红的宠臣,而幽家,即使如今,也不敢跟安王府叫板,吃了天大的哑巴亏,也只能忍气吞声。
幽兰若秀眉微蹙,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如今能改变东洛国权势格局的也只有夺嫡一事,但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心底升起一股浓烈的不祥之感,幽瑜在官场上小心了一世,但愿勿要老来糊涂。否则,万劫不复尚算太轻。
正文、第四十章 别来几度
“修禹,去拿一台琴来我练练。”
“诺!”
修禹是兰馨苑唯一的侍婢,作为相国府的千金,身边只有一个侍婢委实寒碜。倒不是主母苛责,幽兰若素来独行惯了,侍婢对她来说,太过不便。她的嫡母徐氏多次想安排侍婢进兰馨苑,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敷衍,徐氏是明白人,多几次也就明白她的想法了,横竖以后是安王府的人,在相府多年也不曾与自己作对,所以诸事都由着幽兰若。
“修禹,你可听说过高山流水?”幽兰若拨动琴弦,轻快的调子在兰馨苑响起。
修禹点头,她是幽兰若信任的人,知晓的当然颇多,“曾听小姐与秦姑娘说起这一典故。是以琴会知音的故事。”
“对!”幽兰若轻笑,她曾与秦无双怄气,摆出这个典故,带了几分炫耀的意思,“高山流水,伯牙弹琴,子期听境,二人结为知音。后伯牙为失知音摔琴绝弦,终身不操。被誉为知音界的一段美谈。”
秦无双的琴虽名扬天下,却尚无如此知音,她也还不具有伯牙的气度与风度。秦无双何等聪慧,听幽兰若说起这则典故,岂能不明了,当下反驳幽兰若夸大其词,夸夸其谈。幽兰若自是与她开始一番理论。
但彼时,幽兰若与秦无双一般,觉得高山流水确有夸大之嫌。因为她们都不曾遇到过如此心意相通的知音。
而此时,虽不是琴,透过一幅画,幽兰若突然领略了高山流水其实可有其事。她放开指尖的弦,此刻的心情,刻意之下,也未能用琴声抚平。“与我去朝凤楼走一遭。”
修禹微惊,幽兰若刚从府外回来不过两日,加之幽瑜又来探望过,这么快又出去,其实不妥,“小姐可要化妆?”
“不用了,去朝凤楼后院逛逛,下午即可回来。”那套九牧老人发明出来的玩意虽然有易容的效果,但用起来委实麻烦,清洗起来更麻烦。
修禹应声离去,如今幽瑜刚离开兰馨苑,多少双眼睛盯着,想要悄然出府显然不可能,那么就大张旗鼓正大光明的出府,游玩吧。相府千金出府游玩,自然需要准备一番。
“修禹,前些天我觉得身边缺个贴心人伺候,此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幽兰若瞟了眼驾车的年轻管事,以及车后跟着的十名小厮,嘴角抽了抽,想起前些日子说将瑕非带在身边管教的话。
修禹的嘴角亦是抽了抽,她也没想到幽瑜如此郑重其事。往常一名车夫两名小厮已算照应了,上了街她与小姐轻易便能甩脱尾巴,今日还有暗藏的四名护卫,当真隆重。
幽兰若扶额,一口气从街东叹到街西,如此阵仗还如何去得朝凤楼?若幽瑜起了疑心,就麻烦了。如今还真只能去灵秀寺拜佛了。
“你是以什么理由上禀,让我那爹爹放行的?”
“以小姐去灵秀寺求姻缘。”
重重的靠着车壁上,幽兰若觉得更换侍婢是件迫在眉睫的事儿。再晚些,她的一世英名就所剩无几了。
“前面的马车速速避让!”
一道突兀的高昂男声带着少有的凌厉气势自突然前方传来。幽兰若与修禹对视一眼,看来今日拜佛,也不会特别无趣。
“幽三小姐的车驾前,何人胆敢放肆!”修禹揭开车帘一角,露出半个身子,一张姣好的面容,吐出的言辞倒是不输气势。
东洛国姓幽的小姐颇多,在家排行三的小姐也颇多,但自十年前幽三小姐这个称呼就成了安王府未来主母,幽相府的庶出三小姐的专称,原因无他,自然是安王府的光环照耀。但半年前,幽三小姐这个称呼,又成了东洛国的一个无人敢笑的笑柄,原因无他,自然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皇室退婚的女子。
“原来是幽三小姐,久仰大名!我家公主礼佛完毕,自灵秀寺回城,此途不胜宽广,请幽三小姐暂且避让。”
透过修禹揭开的帘幕一角,幽兰若见着一身戎装的侍卫策马上前,拳头抱得挺恭敬,言语却也嚣张,尤其那久仰大名四个字,其中含义,值得回味。
“不知是芳公主的车驾经过,若有惊扰处还请见谅。”幽兰若十分好说话的命车夫将车移到路旁。
修禹诧异的看着幽兰若,她的小姐何时如此宽容大度善良了?
那侍卫亦是诧异的看向车内,幽三小姐与承平郡主齐名,风头却远不如承平郡主。但对于某些有心人,幽三小姐的事迹却无法掩盖。恰巧他家公主就是有心人中的一个,他作为近侍,更是如雷贯耳。那些事迹表明,幽三小姐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他刚才的话,实则有意为之,就是想激怒车中的千金贵女。
竟不想这般轻狂的言语竟如石沉大海,并未激起半分波浪。是幽三小姐传闻有误,还是因为退婚一事深受打击性格大变?若真因退婚而收敛了性情,那可就配不上轩世子了。莫翟道一声“多谢”,调转马头,迎上渐近的仪仗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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