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送走不时地拿出手绢擦眼角的眼泪的陆明烟,窗外已是月上中天,付清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子应该没人会再过来了吧,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付清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付湛的声音,想睁眼看无奈白天经历了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干人等的折磨实在累得不行,翻了个身便又睡着了。醒来却发现床头放着一包付湛最喜欢吃的蜜饯,意识到付湛这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跟她道歉,付清抓起一颗蜜饯放到嘴里,苦笑着品尝起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
好像从小时候开始,每次付湛惹了她生气总喜欢拿他自己最喜欢吃的蜜饯来找她道歉,付清每次都会哭笑不得地原谅他。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付清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吃蜜饯。
正感慨着,东宫的大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接着姬盛年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抓起付清的手便要把脉。
“师父,你不用每天来看我。这点小伤又死不了人……”付清哭笑不得,“比起我,你那边的那个才更需要照顾吧……”
“丁未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好,不需要担心。”姬盛年把完脉放心地舒了口气,低头的时候一眼瞥见了桌上的蜜饯。
“蜜饯?”
“嗯,湛儿拿过来的。这么多年了,味道竟然一点都没变。”付清拿起一颗递给姬盛年,又抓了一颗塞到嘴里,继续感慨万千。
“襄王的蜜饯?”姬盛年一惊抓起那颗蜜饯便放到鼻尖使劲地嗅了嗅。
“师父,你难道怕他下毒害我?”付清一把抢回那颗蜜饯直接丢到了嘴里,“虽然他发了誓要跟我争这天下,但还不至于要我的命。他跟我争天下的理由……理由……”
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快的经历,付清脸上的神色忽然一黯,一刹那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良久,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他真的是以天下为己任,那么就算让我现在把太子之位让给他也没关系。可是,他现在竟然是以那样的理由想要得到天下。那种理由,那种理由,他把列祖列宗的苦心经营当成什么,他把天下当成什么,他又把我当成什么……”
太阳刚刚升起,透过窗棂射入东宫的阳光带着淡淡的橙黄,映得付清的脸犹如镀上了一层金子,而她的目光却冷得犹如沉在地底的九尺寒冰,连周遭灿烂的阳光也染上了若有若无的寒气。
“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天下让给他。”付清抬头仰望窗外那轮初升的旭日,双目炯炯,犹如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我答应过皇爷爷,答应过母后,答应过姜昭文,也答应过自己……我什么都可以让他,唯独这一次不行!”
明明是这样郑重而严肃的场景,唯一的观众却有些心不在焉。
“师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望一眼正好奇地把玩着东宫诸般慰问品的姬盛年,付清终于怒了。
将一支上好的人形人参塞回到盒子里,姬盛年回头,不解地皱了皱眉:“他要当皇帝让给他就是,你烦恼什么?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又累又烦。”
付清气结,怒道:“师父,不需要每次都说得好像你当过皇帝一样吧……”
姬盛年却浑然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喃喃道:“那孩子当皇帝,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你要跟我回医仙谷。”
付清彻底无语。自己好像从来没答应过要跟他回什么医仙谷……
那天跟姬盛年说完那番话之后,付清便一直情绪恹恹,整天躺在床上不愿动弹,等到伤口完全愈合依然如故。这倒印证了太子身受重伤这个事实。
付清自己乐于躲在寝宫不出去,姬盛年却有些受不了了。某日天刚蒙蒙亮,付清忽然发现一个人影闪入东宫,刚想喊有刺客却闻到了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药香,仔细一看果然是姬盛年。
“师父,你想干什么?我要睡觉。”她说着翻了个身裹上锦被继续睡。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姬盛年二话不说,掀了被子就将付清从床上扛了起来。
迷迷糊糊正要继续刚才的美梦,突然间天旋地转,付清吓了一跳,连瞌睡虫也逃到了九霄云外。
平时姬盛年一出现这个动作十有□□是要把付清扔到东宫房梁上去,付清望了望东宫已经有些脱漆的房梁,认命地做好了再度跟它亲密接触的准备。然而,这一次姬盛年却一反常态扛着付清掠出了东宫,在宫城上方一路疾行。
晚间的灯依旧亮着,暗紫色的天空下宫城犹如一艘在海上夜航的大船,笼在一层迷雾之中,模糊又迷离,而那些未灭的宫灯则仿佛一盏盏导航灯,精确地点出宫中各处的道路。仔细分辨宫道上那蠕蠕而行的小黑点,可以发现那是早朝的大臣正在安静地列队往金銮殿的方向行进。
倒转的天地归位,晨曦的第一缕光线映在殿顶椅子排开的岔脊兽上,有些晃人眼目,付清微微眯起眼睛数了数发现刚好是十只,东张西望了一阵后终于惊悚地意识到自己正坐在金銮殿的殿顶上。
“师父,你想干嘛?”
“喝酒,看日出。”姬盛年很难得地露出酷酷的表情,从屋脊另一侧的黄彩琉璃瓦上抓起一坛酒递给付清。
看到姬盛年一脸谪仙般冰冷疏离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付清噤声,大大咧咧地拍掉酒坛上的泥封便牛饮了起来。
“好酒!”牛饮了一阵放下酒坛换一口气,付清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一点不输国宴时喝到的那些。”
“这就是我去储备国宴用酒的酒窖里偷来的。”
“……”
国宴用酒都是有定数的,付清开始在脑海中想象酒司的宫人发现酒少了几坛后惊慌失措如丧考妣的表情。算了,反正偷都已经偷了,喝都已经喝了,不如喝个痛快。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去给酒司宫人一个交代。
“虽然信誓旦旦说不想让,但你其实还是不想跟他争的吧。不然为什么躲起来。”
喝得正酣,姬盛年忽然如此来了一句。
付清一呆,被喉咙里一口酒给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让他去当皇帝,你跟我回医仙谷当掌门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姬盛年温柔地拍着付清的背,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
“师父,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我跟你回医仙谷当掌门,那你干什么?”这个问题付清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某人灌了口酒,想也不想道:“我回皇宫继续当御医。”
“哈?”喝醉了,果然是喝醉了。
付清敲了敲有些肿胀的太阳穴想找个地方靠一下,可惜,金銮殿顶上却光秃秃一片无所凭依,于是她只好小心地问身边的人:“师父,我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一用。”
“不可以,我的肩膀长在我身上,怎么借你?”某人刚刚一坛酒入肚,也是一脸醉醺醺的样子。
付清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直接将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干嘛又打我?我又说错什么……”姬盛年刚想抗议,猛然发现一颗脑袋凑了过来,于是霎时没了声音。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犹如一个刚刚剥出来的咸蛋黄般挂在天空,东方那一大片云彩被映成了一片耀眼的金红,连脚下的黄彩琉璃瓦也泛着点点金鳞,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徒儿,你看,今天的太阳多漂亮。”姬盛年指了指东方灿烂的朝霞,伸手一摸肩膀却摸到了一手湿湿的水渍,再看靠在他肩膀的徒儿,只见某人长长的睫毛刷下来,双唇微启,呼吸均匀,竟然已经睡着,而那一手湿湿的水渍赫然正是某人的口水。
姬盛年宠溺地一笑,双手揽住了付清的肩膀,将目光投向天边那轮越来越耀眼的太阳。
“好热啊……”
直至太阳升至中天,付清才终于因为忍受不了太阳不断升级的热力而醒了过来。
付清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对姬盛年道:“师父,我们回去吧。”
姬盛年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四肢,一把拉住付清:“徒儿,等一下。为师有东西给你。”
他说完变戏法般地抽出了一把软剑。
付清认出那把软剑,那不正是当年自己被姬盛年强夺去的那把剑吗?先帝的遗物啊……
“这把剑可以保护你。”姬盛年双手将那把剑递到付清手中。
付清接过剑,却是一愕。
付清明明记得自己那把软剑剑柄上盘着的是一条龙,而现在姬盛年拿出来的这把上盘着的分明是一只凤凰……
付清当然知道情丝剑是一对的,只是她清晰地记得当年熙和帝将龙剑交给她的时候告诉过她凤剑在南越国女皇姬悦手中。时隔五十多年,凤剑突然出世,却是以这样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
她握紧了手中凤剑的剑柄,剑尖直指姬盛年,虽然明知道如果对方真的有歹意就算自己有几百条命也不够死的,但还是忍不住想这么做。
“师父,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沉声,语气冰冷。
姬盛年扫了一眼凤剑,大大咧咧地一笑便伸手拨开了凤剑:“我是什么人?徒儿,你傻了?我是你师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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