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甜啊,这东西。”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伴随着咀嚼的声音。
我转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刚才路过的黑色大麻花,他手里拿着我消失的那三颗山楂的其中一颗,不出意外的话,另外两颗就在他的嘴里。
我有些生气,觉得这个少年人真是没有教养,再说要不是我刚才忘了下嘴,这上面早已遍布了我的口水。
这么一想,我看他的眼神变得万分鄙视起来。
他似乎感受到我的怨念,斜眼看了过来,然后在我和他手指间的山楂转了两个来回,再然后就毫不犹豫地丢进了自己嘴里,舔了舔自己的两根手指,又看了眼我身上的油渍,顺便还给了我一个“哼”。
我从那个鼻音里很清楚地听出了他对我的不屑,大致意思是“老子吃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快谢恩吧”。
他说着就走了,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真搞不懂老太婆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我不知道那个老太婆是哪个老太婆,但我知道这根大麻花占了我便宜。
于是我生气地抽回我的另一只手,还好我够快,那个有痣青年的口水都快滴到我的手上了。
我顾不上擦手,三步并作两步追去,眼看就要一把抓住他脖子上那个大大的围巾似的布料,结果也不知道是他走得太快还是我的眼里不太好,等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我手里握着的是那根很惹眼的大麻花,也就是他的长辫子。
他的头蹭得一下就停住了,然后身体也随之停下,抬起的步子也僵在了当下,这种延迟看上去有些可笑。
可我并没有真的笑,因为在当我看到他转头看我那一瞬间的表情时,我就后悔了。
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表情呢,我一下子找不到什么恰当的词来形容,我只知道那是满满的嫌恶。
可只是这样的情绪,他却给了我一种我要死了感觉。
嗯,如果这里不是大街,我想这个少年会杀了我,就算不杀,至少也得扒了我的一层皮。
他大概也是忽然想起现在的背景舞台可是大街上,终是收了收那种杀气似的玩意儿。
我算是吓傻了,傻到连手都忘记松了。
他眯着眼扫了一眼我揪着他辫子的手,我这才松开,忙冲他道歉:“真不好意思,我手抖。”
那个少年把自己那串大辫子往前一甩,切了一声,再附上一个鄙视的眼神就迈着大步走了。
我松了口气,也才知道自己刚刚是有多么怕,也不是没有见过凶的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畏意像是出自本能的一样。
我拍了下头,转身往回走,心里琢磨着大概是城里的孩子比较有气场吧。
可刚走到那个卖糖葫芦的大哥那儿,背上猛地就被人推了一下,非常大力,完全没有防备的我一下就被推得往前直冲,眼前是糖葫芦大哥惊恐的脸放大放大再放大。
“嘭——!”
“啪——!”
“啊——!”
要描述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话,大概就是我与有痣青年本该有次亲密接触,却被他手上那一棍子的糖葫芦搅了局。
我狠狠摔在了地上,最要命的是,那些糖葫芦还全糊到了我的脸上,连嘴里都塞了两串。
我看着这乱了一地的食物,唯一想到的词就是惨不忍睹了。
身后传来一个笑得超级欢快的男声:“真不好意思,我也手抖。哈哈哈哈——!”
我转头一看,果不其然就是那个大麻花辫子的少年人,此刻他说完话正捧着肚子大笑,那样子我真怕他就要这么笑得岔气了。
我脾气好,我不计较。
我微笑地告诉自己,然后默默地把插在头发上山楂拿了下来,再把嘴里的那些吐出来,可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干脆嚼了几口吞了下去。
结果他笑得更欢了,心情大好地又转身走了,看这肩膀耸动的频率一定还在笑。
……这人咋跟跟神经病似的?= =
我目送那个麻花辫子离开,怎么看都觉得这家伙在来来往往穿得各种保守的人群中扎眼得要死,不过身材不错倒是真的。
我吐出几个山楂籽,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再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我忽然想起来,这是我今天第三次被人弄到在地上。
事不过三,我发誓,要是谁再让我摔一次,我绝对会好好惦记惦记他。
我郁闷地揉了揉脸,上面有些糖渍,黏糊糊的。
按照原计划,我正要去下一家客栈,有个人立马从身后跳出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跟有痣青年四目相交了很久,最后我不敌,败下阵来。
请原谅我,我实在无法直视一个哭成泪人儿的汉子。
“好吧,你想怎么样?先说明,我身上可没有钱。”大西还真就一个钢镚都没有给我。
卖糖葫芦的有痣青年擦拭了下眼角,用了几乎跟之前完全相反的柔情似水:“这样吧,我也不要你赔了,姑娘你是个好人,你帮我一个忙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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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我对这种莫名其妙突发好人卡的发展没什么期待。
但是当面前这位少说也有五十的老太太伸着颤巍巍地手一把拉住我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属于老人的那种很粗糙的手,能感受到上面因为劳作而生出的老茧跟纹路,一瞬间让我想起了上辈子的祖母。
我有些怀念和感触。只是如果这位老太太的另一只手能不要一边摸着我屁股,一边说着“真好生养”的话我会更高兴。
“三香啊,这就是你说的媳妇儿?”老太太说着话,手已经从下往上摸起了我的脸,可视线却一直飘在边上没有看我。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她看不见。
李三香,就是那个卖糖葫芦的有痣青年,他忙应声答道:“是啊,娘。”
我脸上的肉被老太太用力地扯啊扯啊的,却又没法推开。
她忽然又用力啪得一拍我的脸,发出好大的一声:“三香,她咋不会说话?哑巴?”
李三香扭了下我胳膊上的肉,害得我啊的一声惨叫。
他又抬高了声音说道:“会说会说,声音好听得跟百灵鸟似的,阿凡,还不快叫娘。”
李三香给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犹豫再三,才不乐意地小小开口叫了一声:“……娘。”
亲爱的阿拉丁,请相信我——
即使这样了,我依旧是个黄花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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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是我今天第十八次叹气。
看到这里大家也该明白了,这就是李三香让我赔给他的东西,帮个忙演场戏。
说是自家老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早些年眼睛也瞎了,最大的愿望就是临死前可以看到大儿子成亲,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都没有讨上一房媳妇,这老太太又逼得紧,这两天更是哭死苦活。
而此刻出现的我,简直就像天上掉下来的媳妇似的。
这话歧义太大,我纠正了很久才让他明白我可以帮忙,但天上掉下来的媳妇可不是他的。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这糖葫芦是我亲身给毁了的,但罪魁祸首是那个大麻花,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李三香可以考虑问问他愿不愿意做他媳妇。
我当然不会这么实在,只是为了赔糖葫芦就把自己的清白给交代了,我另外也提出了条件:在煌帝国逗留的这段时间里能住在李三香家。
对此,李三香表示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还说什么住着住着保不准就不想走的话。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就把头往边上一转,深叹了一口气,这是今天的第十九次。
我来的路上已经把此行找人的目的跟李三香交代清楚了,然后在稍微收拾了行李床铺行李就表示要出门继续去打听。
李三香拿了身老太太的衣服让我换上,又将大西给我的那身枣红衣裳拿去给她娘洗。
李三香在听闻我要去找人后并没有阻止,不过在听到我说要找的人是个名叫阿拉丁的十岁男孩时泪光闪烁了,他说小舅子一定遭了很多罪。
我沉默了,深深怀疑这里的人大脑回路是不是都是一样的,但也没有解释,毕竟这么说也方便我找人。
李三香还给我指了路,另说在东城门那儿还有一家驿站,来往的人挺多,说不定也能打听到些消息。
我忍不住感慨这国家真是好,连驿站都是普通老百姓可以用的。
之后我记下了李三香家的位置便出了门,又去了好几个地方打听阿拉丁,可结果都是一样,一无所获。
我本就已经开始郁闷了,本着最后试一试的态度去了李三香所说的民用驿站。
结果半路上,我好端端地走着,有个黄衣裳的男人就偏偏不长眼似的撞上了我。
我又是一屁股坐到的硬地上。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我脾气再好也已经无法忍受了。
我眼一尖就瞧见有个什么东西从那人身上飘到了我面前,我捡了起来,可再抬头那人早没了踪影。
我再一看那东西,发现是封家书,可信封上除了“家书”两个字以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原来这个国家用的还是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