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父从西域移植来的一种毒花。”谢娴不敢看常青,望着马方,声音平静且淡然,道:“因为可入药,对老太太的寒腿有奇效,所以千辛万苦移植而来,只是花刺剧麻无比,入刺便倒,这位缇骑大人定是不小心蜇到了……”
大家听了这话,纷纷望向了常青,常青眯起眼,望着谢娴许久,道:“好。”他本来想提着二房主子做个人证的,没想到……
算了,只得先救人再说了……
谢娴点了点头,对常青道:“常大人,若是我解了这位的毒,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提人?”
“是”。常青的脸色又恢复成惯常的冰冷。
“好,请把这位搬到空屋子里,我来解。”谢娴的声音在这热烈的院中显得越发清远。
几个人十分听她的话,把庞琦挪到了客院旁边角落里的一间小屋,马方进去掌了灯,谢娴走了进去,俯身望着庞琦,抬起脸,十分发愁道:“看来这位大人中毒不轻。”
“那怎么办?”其中一个与庞琦交好的锦衣卫道。
“我只能尽力而为,他可能一时恢复不过来,要慢慢恢复才行,这里人……太多了。”谢娴郑重其事地指了指灯影。
众人见她这么说,纷纷退出了屋外,谢娴吁了口气,用手捡起那只手看了看,掏出一根银针,俯身在手背扎了两下,过了好一阵,庞琦的脸色渐渐从黑转白,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见到谢娴,剑眉倒竖,正要呵骂,忽觉得嗓子一麻,动弹不得。
庞校尉,你要好一阵不能说话了哦……
谢娴秀眉扬起,嘿然一笑,忽地被人抓住手背,道:“这是什么?”
☆、第22章 错手
“银针,解毒用的。”谢娴眨了眨眼,静静望着常青。
常青眯起眼,望着皓雪手指里的银针,轻轻拔了过来,仔细看去,见其上下两半的颜色,上半截是发出绿色的光芒,下半截则是普通银色,嘴角浮出冷笑,忽地抓起谢娴的手扎了下去……
他何等力气,即使不用力,对普通人亦痛彻心扉,可是谢娴一动不动,连眼睫也不眨眼一下,静静地望着他……
常青蹙起剑眉,望着那手……
没有变色……
可是……
心头的疑惑总是徘徊不去,常青迟疑了好半晌,忽然发现自己还握着那手,软绵绵柔若无骨那针扎入冒出的血滴,在灯光摇曳里,宛如映雪里的红梅,显得惊心动魄的艳//色来,他轻轻地拔//出来银针,怔怔地望着那血滴,忽然做了个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举动——把那手放在嘴边,轻轻吸允着血滴,吸允着……
“常大人……”谢娴听着自己平静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检查完了吗?”袖子里却攥了拳,拼命抑制住扑上去扎他的冲动,若不是众目睽睽逃不出去……一定……
扎死你没商量!
常青被这声音提醒,才恍惚里回过神来,把那手放下了,却没有放开。
谢娴小心翼翼抽了出来,低下头道:“庞校尉已经醒了,我该回去了。”说着,站了起来,便要向外走去,谁知跪地时间太久,走得太急,一个趔趄便向前扑去,还未到底,便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一个浓重的酒气夹杂着雄厚的气息紧紧包裹了自己,那chuan息就在发髻边,变得渐渐浓重而急促,那手宛如铁箍越抱越紧,纤腰几乎被折断……
谢娴只觉脖子背后一阵阵清凉的触觉,几乎本//能要回手扇他一耳光,却只咬着嘴唇挺直身子,淡淡道:“谢谢大人……相搀。”
许久许久,那手终于缓缓放开了,谢娴不敢回头,大步向前走去,刚刚出了门口,见一群大汉宛如潮水般退开,眼目里全是惊讶与啧啧声……
这么酷的老大,居然当着他们的面,亲,亲,亲……
今天什么日子啊……
谢娴很快出了院门,抬起头来,脸上已经羞红一片,怔忪半晌,忽地跺了跺脚,在地上连声“呸呸”,这常大人不仅阴险狡诈,而且还是个……色/胚!色/胚!
不过……
谢娴低着头踏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向前去,想着妹子那份没由来的痴情……也好,没有女子会忍受一个好色的男人,妹子若是发现了这一点,会不会……
谢娴停住脚步,嘴角抹过一丝冷笑……好主意!
走到正堂时,已是午夜,谢娴叫了声“开门”,门“哗啦”被打开,栾福怔怔站在哪里,见谢娴平安无事地站在哪里,忽然“哇”地哭出声来。
“好啦,好啦。”谢娴捏了捏栾福的小脸,笑道:“你家小姐这么不中用,让你担心到这份上。”
“小姐……”喜福与几个婆子听到动静,迎了出来,道:“老太太一直等着你呢,说你不回来,她永远不歇了。”
谢娴心头一热,望着这些热切的脸庞,觉得自己受的那些苦都值了,抿嘴笑道:“我没事,真的。”说着,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院子,见二房谢信与隋氏站在门口,见她进来,隋氏忽然捂住脸,对谢信道:“老爷,这次你可饶了我了……”说着,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没事,二叔,二婶。”谢娴上前安慰道,大家见她整齐利落,一丝不乱,神采奕奕,这才放了心,拥着她进了抱厦,见谢母坐在床上,见谢娴进来,拉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忽然泪流满面。
“没事了,老太太。”谢娴忽地把头扎在谢母的怀里,她去年刚刚及笄,今年十六岁,平时纵有算计,也是后宅里的浮华如水,现在仿佛一夜之间上了战场,血腥、厮杀,心机、性命交关,而生杀相邻……
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挺住了!
“大丫头……”谢母抱着谢娴许久,才嘶哑着嗓子道。
谢娴再抬起头时,心绪已抹平在脑后,变得沉着而平静道:“这个要多亏老太太呢。”
“亏我?”谢母奇道:“怎么会多亏我?”
谢娴笑道:“老太太还记得几年前,父亲买来罂烟花吗?”
谢母点了点头道:“这个我是常用的,你给我针灸的时候,不是还用过的?”
“是啊。”谢娴见屋子里许多人,便没有说实话,只道:“他们当中一个锦衣卫被那花扎到了,昏迷不醒,我去的时候见到,便拿这个做交换,把那人救醒了,他们便放了我了。”
“原来如此。”谢母点了点头,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可是大丫头这么说,倒也不好说别的,只道:“这也是孝顺来的福气,大丫头为了我这腿学针灸,终于学了福分来了。”
“是啊,幸亏大小姐会这个哩。”喜福在旁道。
谢母笑了笑,眸光一闪,想起这孩子也从前说过,这扎针用药少了可以治老寒腿,用药多了则可以麻倒人,那锦衣卫为甚平白无故地被花扎到?大丫头当时走得时候,为什么那么自信,大概……
谢家有福,出了这么个挑不出错来的孩子,便是入宫当娘娘也值得了,可惜……唉,既然落到了如此地步,那些有的没的只好不提了……
谢母仿佛想了起了什么,抬头对栾福道:“扶着你家小姐歇息吧,不许任何人再搅扰她。”顿了顿,道:“就住在我这里吧。”
“老太太,这如何使得?”谢娴笑道:“我记挂着二妹呢,我去那她哪里睡去,天不早了,老太太也该歇了。”说着,转过头,对喜福道:“你安排三个婆子在门口守夜,有任何异动,要记得敲梆。”
喜福答应一声出去了,谢娴握了握谢母的手道:“老太太歇息吧。”说着,站了起来,道:“大家都歇息吧,大丫头在里间,婆子在厅里。”
众人见主心骨回来了,心下大安,纷纷答应一声散了去,谢娴走出抱厦,见谢信站在哪里,脸色煞白,紧紧抿着嘴道:“大丫头……以后若是能活下来,二房的事情,你放心。”
谢娴听了这话,忽然想流泪,好歹忍住道:“看二叔说得,都是一家人。”
谢信点了点头,道:“你快歇息吧。”
谢娴抬头看了看一直哭泣的隋氏,不好再劝,带着栾福走到西首,余嬷嬷见大小姐来了,忙打开门,谢娴进去一抬头,竟空无一人!
☆、第23章 诬陷
“二小姐呢?”谢娴脸忽然变得十分可怕,在灯光下晦暗不明里,透出诡异的平静。
两个婆子“噗通”就跪下了,口头宛如葱捣,道:“饶命啊,大小姐,饶命啊……”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慢慢缓和下来。
也许这声音抚慰了余嬷嬷的慌张,她战战兢兢抬头道:“大小姐,天地良心,我们一直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二小姐这是……”
谢娴听了这话,环目四顾,见案几上的窗棂虚掩,摆了摆手,对栾福道:“你们在这里看着,别惊动其他人,我去看看。”
“小姐……我也去。”栾福实在不放心,小姐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这二小姐什么时候能省心啊!
“不用!”谢娴平时可以带丫头,此时却带不得,指着两个婆子,道:“你们跟我来。”
两个婆子忙随着谢娴绕到了西首房背后,果然见窗棂下有脚印,一路向枯草荒木延伸,走到底便是一个角门,谢娴推开门,后院花园映入眼帘,因大老爷喜竹,这里种植了一大片的竹林,夹杂着其他梧桐白桦等树,在幽深的夜色显得格外寥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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