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注意力,被几刻钟吸引。
几刻钟,足够做这些事儿。
肖夫人名面上是为了帮助龚青岚开解,可话里却又提供着她有时辰布置的嫌疑。
龚青岚敛眸,她早已瞧出肖夫人的不安好心。整个前厅的人,无一人上前来问候搭讪,她忽而过来,且提供给她生子的药方,太过诡异。
倘若她不曾生疑出来,怕是此刻出事的则是那襁褓里的婴孩了。
“齐少夫人,倘若你不能证明清白,我们将你交给成国公府。”晋阳王妃穿着端庄矜贵,眸子里有道一闪而逝的冷芒。
“王妃可以为成小姐请府医检查。”龚青岚睨了眼依旧躺在地上,无人打算为她请大夫的成冉,淡淡的说道:“这样下去,成小姐怕是要流血而亡。即使我是凶手,怕是晋阳王府也不好与成国公府交代才是。”
晋阳王妃笑道:“倒是我疏忽了。”转身吩咐人去请大夫。
众人安静的等着大夫,龚青岚倚栏而坐,神色从容淡定。
一旁恢复过来的朱巧慧见此,恨不得扒了龚青岚的皮。上次她笃定是龚青岚设局,使她们几个闹翻。
如今,她便邀她来王府,特地让她见着柳倾娍,看她会如何做。若是忍着,日久便会与齐大少爷心生间隙。若是质问齐大少,恐怕得担上妒妇的名头,惹齐大少不满。
柳倾娍适时的出现,再离间一番,她就不信龚青岚与齐景枫的感情,固若金汤、
柳倾娍垂目,面色柔美而娇弱,上扬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见的讥诮。
这时,男眷已经匆匆赶来,龚青岚抬眸望去,目光掠过人群中一眼便瞧见的齐景枫,视线落在了晋阳世子身上。与怜月一样的相貌,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
他是怜月么?
倘若不是怜月,为何见着她便躲?
心神一动,他不是怜月,那怜月是谁?为何长得与晋阳世子如此相似?他们用晋阳世子为饵,想来是知晓她与怜月之间的事儿。
晋阳世子穿过人群,望着优雅端庄的倚栏而坐的女子,明明被逼走进险境,依旧面色平静,从容不迫。
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或是,她在故作镇定?
齐景枫的视线与她短暂的相触碰,随即,她的视线移至身边的晋阳世子,不待他深想,便听到楚潇渭说道:“令夫人果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光是这份气质,燕北难有几人做到这份从容淡定。就是追着男子不放,恐怕也只有她一人?”
晋阳世子话中包含深意,看着齐景枫眸子暗了一暗道:“本世子在假山旁,令夫人见着本世子便提着裙摆追来。本世子觉得该避嫌才是,转身走了,她偏生锲而不舍,所幸藏在了前厅,却不想她居然暗害了成小姐。”
“世子何时专注这些个小道消息?”齐景枫神色淡淡,眸子里闪过暗芒。
楚潇渭脸色微微一变,齐景枫暗指他八卦。
齐景枫缓步上前,柳倾娍看着他神色激动,水光莹莹的美目里闪过一道华彩。动了动唇角,却是未语先落泪,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如珍珠般串串滚落,只叫人那些个公子哥心里头发软发酥。
轻移莲步,想要迎上来,随即脚步一滞,想到了他为人夫的身份,凄苦的一笑。令人心底生涩!
遥遥望去,定定的看着齐景枫,仿佛她的世界,仅剩下他。娇柔的嗓音饱含浓烈的深情,夹杂着一丝伤痛与委屈,呢喃道:“景枫。”
齐景枫皱着眉,目光平静,并没有因她的呼唤,而泛着涟漪。
不过一眼,便收回落在柳倾娍身上的视线,径自越过她,便要上亭阁。衣袖被拉扯住,齐景枫目光晦涩,手指如刀般,切割了半截的衣袖。
“景枫……”柳倾娍难以置信的望着手中半截袖子,脸上的血色褪尽,愈加羸弱不堪。“我是娍儿。”
齐景枫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转上亭阁,却是再次被柳倾娍挡住。手指抓着他的手腕,看着上面包裹的层层纱布,原来止住的泪珠儿成串落下:“景枫,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当年伯母叮嘱我,切莫要给你伤着,否则,便是血液难以凝固。如今,你竟是伤着了手腕,怎得遭受如此大罪?伯母若是知晓,定是会心急。”
众人原本觉得柳倾娍说话不妥,可最后却是忧心大夫人安郡县主会挂心,适才有那一问,便释然了。果然是心地善良的姑娘,离开燕北这么多年,依旧记挂着安郡县主、
“我在京中,时时刻刻都念着你的病,不知可有严重,或是咳血,有没有寻着大夫医治好。知晓你最是不喜吃药,我没有为你准备蜜饯子,不知你可有喝下去。直至你成亲,我这提着的心,适才落了下来。你的妻子定然会细心细致的照料你,你应当过得好才是。”柳倾娍声情并茂的说出一番肺腑之言。
众人都听出她话中暗指龚青岚不曾尽到妻子的责任,细心的照料夫君。
齐景枫神色渐冷,挥开她触碰的手,清润的嗓音,淡漠疏离:“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景枫……你还在怪我么?当年你千百般的留下我,我却依旧义无反顾的离开。你知晓,我那时候还小,根本没有反抗的权利。如今回来,便是见见你病好了没有。毕竟,那时我受安郡县主的嘱托,伺候了你几年。”柳倾娍神色凄惶,满眼的痛苦,使众人心生怜惜,只感叹是个长情的好姑娘。
“劳烦费心,母亲可有付你银子?”齐景枫忽而开口,眼底平静的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柳倾娍受伤的看着齐景枫:“我没有……”
“柳姑娘无须刻意提及,母亲雇佣了你,忘记付银子。待会,我便让掌柜的给你送去。”齐景枫将嘱托,曲解为雇佣。
柳倾娍气红了眼,他难道忘记了那几年的相伴?如此的作践她!
她再如何,也是盐政道的女儿!
“景枫,你何必如此与我撇清出关系?我并没有破坏你们夫妻关系,只是看着你瘦了,脸色愈发不好,才会忍不住问候一二。齐少夫人,也是有胸襟之人,定是不会追究你的过往。”柳倾娍泫然欲泣,仿佛受到了不少的打击。
“当年,我留下你。是你拿走我的半株雪莲,它能克制我一年不会病发。”齐景枫淡漠的语气,极为冷漠。
那年他才七八岁,家里有个庶出的哥哥,父亲便叮嘱他,哥哥吃了许多苦,让他凡事谦让。
这时,母亲便带来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子过来,说是他往后的玩伴。
前两年,不论他如何刁难,她都笑眯眯的迎上来。直到后来庶出的哥哥与他一同掉落池塘夭折了。府中那段时候,愁云惨淡。父亲指责怒骂母亲,姨娘娇弱的含泪,控诉着母亲。
母亲日渐憔悴,郁郁寡欢。他也是病情加重,母亲去燕王府寻了一株雪莲,用半株救回他的命。另外半株,便是要配齐药,一同食下,便可一年不发作。
她对他愈发殷情,直到母亲被逼迫,交出了管家权,财产将要旁落。她忽而不再出现,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过了几日,他才发现药用的雪莲不见了。询问下,管家说是柳倾娍拿去给他配药。
柳倾娍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说道:“因此,你这么些年,一直在记恨我?”
齐景枫腻烦这般做作的女人,森冷的目光睨了她一眼道:“柳姑娘会记恨一个奴才十几年?”
“齐大哥,你怎得能这样说倾儿姐姐?她在京都听到你成亲的消息,哭得都病倒了,适才耽误了回燕北的行程。龚青岚有什么好?诗词书画样样都不如倾儿姐姐,还是个家道破落的。”徐百惠口气尖锐鄙薄,不屑的看着楼上一直关注这边的龚青岚。
“百惠,休要胡说。齐少夫人是燕北第一美人,我是不如她的。”柳倾娍泪光闪闪,咬着唇,斜睨着齐景枫。嘴上是维护龚青岚,话里却是没有反驳龚青岚是草包,不过是极谦虚的说她相貌不如龚青岚。
“倾儿姐姐,你总是这样的软心肠,惠儿不过实话实说,第一美人算什么?还不是不能掩盖她的一身蠢气?”徐百惠忿忿不平的对齐景枫说道:“倾儿姐姐不停歇的在京都为你寻医问药,买了许多的药材,写了许多信放在家中,不过是念在那一段美好相处的时光,你怎得能如此冷心冷肺,作践倾儿姐姐是个奴才?若是如此,齐少夫人岂不是奴才也不如?”
空气骤然冷凝,只听到齐景枫淡笑道:“我的妻子,自是由我照应她。疼她都来不及,怎得舍得她做些下人的事。”说罢,齐景枫一甩衣袖,上了亭阁。看着眼眶微湿的龚青岚,笑道:“怎么了?”修长的手指,抹掉了她眼角的泪水。
“太感动了……”龚青岚嗓子微哑,却多了几分慵懒蛊惑。
“迟了。”齐景枫嘴角微微上扬,下一刻,却是脸黑如墨。
“她怎能为你做这麽多呢?难道你一点都不曾感动?”龚青岚目光清透的盯着他,像是在探究,又像只是这样傻傻的望着他。
难道他真的不曾对柳倾娍的所作所为有所触动?男子不都喜美人?何况,他们还有那样的一段过往。即使她重生无数次,都无法企及。
心里憋闷的难受,她那样的了解他,比她这个做妻子的都要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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