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凛然的看着龚青岚,依旧从容不迫,她身侧不远处的宫灯灯火,照耀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那双含笑的眸子,如凝结着千年的寒霜,唇边绽放的笑,似乎融化了眸子里的冷意,却平添了几分的诡异。
“长宁侯世子,我不过是一介妇孺,怎得有这能耐?何况,宫门口的侍卫也瞧得一清二楚,那时你对我的表情,可不善的很呢!而且,任何事情,都得拿出证据,你这空口白话,让人如何信服?”龚青岚挑高眉梢,从善如流。忽而,眸光微转道:“听闻长宁侯世子洗心革面,将西域舞姬,如数送给了燕北的官员。”
众位大臣心里如翻滚的沸水,炸开了锅。
谁人不知西域舞姬,天生含香,那是万金难求。长宁侯世子居然眼都不眨送人了?难道当真是浪子回头了?
那么今夜当真是他的设计?众人心底开始盘算起来,薄府毕竟有个皇后,如今长宁侯世子改头换面……他们得考虑重新站队了!
即墨擎天对前面的话,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听到薄黎希将西域舞姬送人,隐隐变了脸色。眸光微闪道:“这可是好事,皇后,薄家便可兴盛了!”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目光复杂的看向龚青岚,迟疑的说道:“听闻燕王世子与他国皇室之人勾结,其野心昭昭,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顿了顿,继续说道:“毕竟,皇上如今最大的支持者是薄家。倘若皇上对薄家有了隔阂,中了他们的挑拨,便会要打压了薄家。”见即墨擎天脸色瞬变,笑道:“听闻昨日里燕王世子与世子妃一同去了韩府呢。”
话中的意思暗指齐景枫有造反的心思,剿杀王爷不足为奇。后面半句话,便是说齐景枫与龚青岚昨天去了荣贵妃的娘家,指不定这是他们演的一出戏,嫁祸给薄家,为的是利用皇上的手解决了薄家,顺便揭露韩府的野心!
“我一妇人家,只知相教好儿子,不预问朝政。臣妾如今只位居皇后之下,家中贵宠至极,为避开祸事,臣妾叮嘱娘家男儿,官阶莫要屈居显位,谋求一个闲职方可。臣妾为了让璞儿断绝不该有的心思,在他年少,便狠心母子分离,一心礼佛,只求吾儿一生平安顺遂。谁知……”荣贵妃跪在地上道:“皇上,臣妾愿与璞儿一同回封地。”半句不提皇后的不是,也不辩解,直接行动表明。
皇后说韩府暗藏野心,荣贵妃直接请旨离京,断了皇上的猜忌。倘若韩府有野心,荣贵妃断然是极力撇清,而不是远离京都。
皇后面色微变,带着指套的手,紧紧的抓着凤椅。
“朕老了,璞儿这次归京,便莫要回封地,留下尽孝罢!”即墨擎天话落,众人面色大变,心思各异。
皇后满目凌厉,终究是让这贱人得逞了!
“皇上,你就不查清楚这件事情始末?”皇后心中笃定了是韩府与龚青岚一同联手,构陷薄黎希,为的是让即墨璞留在京中。“燕王世子妃在燕北很是威风,听闻献亲王留有一支金甲卫,无所不能。”
随着皇后的话落,众人禁不住屏住呼吸,谁人不知金甲卫是前朝守护皇帝的暗卫。以一敌百,所向披靡。更主要的是,伪装、锻造术,无人能及。
众人心思翻涌,外面狂风大作,吹卷着门窗碰撞着,一道闪电劈下,昏黄清冷的大殿,亮如白昼,突如其来的光亮吓得众人心口一跳。紧接着,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雨滴击打瓦片声,下着飘盆大雨。
即墨擎天看向龚青岚,目光如这诡谲多变的天气,掀涌着浪潮。
凤鸣冷眼淡扫,“皇后的意思是燕王世子妃铸造假令牌?”冷嗤一声:“令牌皇上贴身放着,并没有离身过,这令牌仿造的与真的一般,断然是有人见过令牌,拓印了出去。”说罢,自斟自饮。袖摆微动,被一旁的安平攥着,一只玉手夺过他手中的酒杯,朝他微微浅笑。
凤鸣眸光微冷,并不做任何言语,撇开头,目光虚无的望着前殿,看着屋檐上的水形成了帘幕,垂直而下,极大在玉石铺就的台阶上,溅起无数细小水花。似乎直溅到他的心底,荡漾不起丝毫涟漪,只余湿冷的寒凉在心底蔓延。
即使她模仿了龚青岚的一言一行与神韵,依旧不是她。
凤鸣的话,众人心中隐约明白。能近即墨擎天的身,除了伺候的贴身内侍,便只有后宫宫妃。
而与薄黎希有关联的,便只有皇后。若说薄黎希被陷害,那么睿王又是做何解释?
皇后见好不容易脱身,这会子这把火又烧上身,连忙开口要开脱。这时,外边走来禁卫军副统领,铁甲撞击,跪在地上道:“回禀皇上,卑职奉睿王之命,埋伏在宫门口,伏诛乱臣贼子。听闻南宫门有人擅闯宫门,便领着人急急赶去。看到一群黑衣人潜入后宫,卑职追赶过去,却被黑衣人袭击。卑职已将他们全部拿下,关押在宗人府。方才大人审讯,黑衣人交代幕后指使之人是长宁侯世子。”
所有的矛盾,全部指向薄黎希,甚至将睿王也牵扯进来。
睿王傻眼了,早在看见令牌时,便是心惊肉跳。手缩回在袖中,紧紧的捏着装有一模一样令牌的内袋,浑身沁出虚冷的汗。
皇后面色亦是难看,倘若只有薄黎希倒也好脱身。可事情牵扯到睿儿,这件事便可大可小。大了说便是意图谋反,小了说则是谋害手足,任何一项罪名,都使睿儿与皇位无缘,甚至祸连至她。
即墨擎天脸色阴沉,听着副统领的话,断然睿王手中也有令牌。“搜!”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睿王双腿一软,吓的跪在地上喊冤。袖中那块令牌,仿若一块烧红的铁,灼烧着他的血肉。
即墨擎天一言不发。
内侍公公走上前去,在睿王身上搜索。在摸至袖口时,薄黎希忽而开口道:“这件事是逍遥王所为,他手中还有一块令牌。”
众人一愣,逍遥王?
逍遥王摇着折扇道:“长宁侯世子这是认下了?本王不就是与你抢过一个女人,何至于记仇至今,临死都不忘拉本王垫背?这破铜烂铁,别说,本王手中是有一块。可本王心知啊,天上没有馅饼掉,掉的只有陷阱。便将这破铁块,连夜送进宫给父皇。幸而如此,否则本王便被你给栽赃祸害了!”
薄黎希瞬间看向龚青岚。
龚青岚微微勾唇一笑,她早就知逍遥王表面风流浪荡,可内有乾坤,重要的是皇上亲近的人。将这令牌给他,便是借由他的手交给皇上,给即墨擎天埋下一颗火种,同时在薄黎希面前弄个障眼法。牵扯到睿王时,他若维护,自是会托出逍遥王,更加让皇上笃定了是薄黎希所为。
这时,内侍公公从睿王的袖中搜出一模一样的令牌,即墨擎天拿出逍遥王给的那块,冷笑道:“好一个薄家。”话中意味深长。
薄黎希面色变了一变,这么多年的伪装,今日便被撕破了,皇上这是认定他‘扮猪吃虎’!
皇后亦是一愣,看着三块令牌,脱口而出道:“希儿,你怎么这样糊涂?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薄黎希眼底有着冷嘲,皇后这么一说,便是要保睿王了!
睿王接到皇后使的眼色,立即说道:“是……是小舅将令牌给儿臣的。”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他若不是想要对付舟山王,恰好苦于无计可施,禁军令牌被一个内侍公公送来,说是母后给他,他也就不会莽撞行事。
薄黎希浑身萦绕着冷漠之气,冷眼看着皇后与睿王。眸子里,似乎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彩衣如霞丽影,金碧辉煌的大殿,揉碎成一汪金红色的海,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一个凶猛的浪潮将他卷落,铺天盖地的黑暗淹没了他。哈哈大笑道:“都说患难上见真情,果真不假。”
这可笑的亲情!
在利益上,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撩开袍摆,跪在地上,自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皇上:“西域王愿与大越朝,永世交好!”
以功抵过!
龚青岚嘴边的笑容一滞,随即扩大,透着无尽的冷意:薄黎希……倒真是小瞧了你!怕是早就留有这一手!
即墨擎天没有能顺势抓住薄家错处,却得到一个美味的圆饼,心情格外的愉快,连饮三杯恭贺。
荣贵妃与舟山王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并没有因为没有给他们一个公道而有怨。
龚青岚垂目,这些人都是成了精的人,工于心计。谁知他们与世无争的面皮下,是否藏着一头蛰伏凶猛的野兽?
睿王残害手足,要发落到封地,薄家求情,献上一半私产与私矿,适才从轻处罚,禁足在睿王府。
薄黎希将功折罪,并没有受到处罚。可他安插在皇宫的眼线,尽数折损。
龚青岚躺在齐景枫的腿上,把玩着他的手指道:“你是如何将他的眼线给引出来的?”若是没有齐景枫将那群黑衣人给引到后宫,也就不会被禁军副统领抓到。事情虽然会是这最终的结果,却是要多费些唇舌与人证罢了。
“秘密。”齐景枫温润的笑道。
龚青岚斜睨他一眼,抓着他的手指放嘴里咬。
齐景枫眉头轻蹙,看着指尖的牙印,微微叹息。与她说了一会子话,便去了净室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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