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都喜欢八卦,鬼都是个女人很多的地方,自然八卦也很多。
之后倾夕此人和这件动乱被严禁提起,但聂枣仍是从那些讳莫如深女子的口中,零碎得知了这些事情,她们将令主形容成了一个遭受背叛于是心理扭曲的情种。
不过聂枣不这么认为。
以她对令主的认识,她觉得,令主就是个单纯的变态而已。
就因为一个女人的背叛为情所伤?
别闹了。
在这些传闻中,还有最让聂枣惊悚的一个。
有人说,聂枣成长后的容颜有几分像倾夕。
不过介于当年近距离见过倾夕还活着的人就不剩多少,而说的人模棱两可,令主也从未跟她提过,聂枣还是对这件事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
***
但此刻聂枣禁不住想起这个传闻,因为令主又一次捏住了她的下颌,端详她的脸。
那上面没有任何易容,就是她原本的样子,虽然不常用这张脸示人,但她知道,这张脸很漂亮,很有利用价值。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令主是看工具一样的看着她,若想到他是用带着□看女人的眼神看她,聂枣就觉得自己好像起了鸡皮疙瘩,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陪我喝酒。”令主松开了手。
“是。”
聂枣习以为常的给令主斟酒。
令主握着酒杯,但并不喝,半晌,问:“你今年多大了?”
聂枣一惊,但还是很快回答道:“约莫是二十多,具体属下已经不记得了。”
“那你猜我多大?”
“属下不敢。”
她是真的不知,也不敢。
没人知道令主有多大,就像没人知道鬼都建立了多久一样。至于他的面容,则永远是那张冷峻如昔二十多岁的脸。脸可以骗人,但有些东西不行,比如眼睛——令主那双冰灰色的眼睛,冰冷而沧桑,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它掀起涟漪,那绝不是一双年轻人的眼睛。
“你还很年轻……”令主抿了一口酒,眼睛沉沉垂下,嘴角却挂着笑意,若有所指般道:“如果你像我一样活了这么久,就会知道如果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活着是有多么的无趣……”
聂枣的指尖用力,几乎要扎破手指,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冷静:“所以令主你的乐子……就是我……我们吗?”
“你自己觉得呢?”
聂枣想笑,但她笑不出来:“……属下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
令主道:“我问你一件事,倘若柴峥言死了,你会如何?”
死了?
聂枣猛地抬头看向令主。
“他……”
“你放心,他现在没事。”令主笑,“当年你是为了他活下来的,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他这世上就没有半点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么?”
聂枣毫不犹豫道:“我不会让他死的!”
“那如果……”
聂枣合了合眸,睁开时已是一片澄澈坚定:“那我就下去陪他。”
“我知道了,下去罢。“
令主摆摆手,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但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有半分犹豫,柴峥言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
同令主复完命,聂枣马不停蹄去了齐国。
原本她想带着白芍一起,入了柴峥言的梦或许有很大的几率叫醒他,但聂枣现在不敢,倘若被令主得知柴峥言苏醒,而她再也不用那么拼了命的接任务往上爬,令主只怕会对柴峥言下手。而且最重要的是,公子晏告诉他,他刚得到了一些重要的讯息,如果顺利,或许对他们对付令主有极大的助力。
带着满腹心思,聂枣到了莫神医的居所,还没见到柴峥言,就见莫神医垂下眉目,叹了口气:“聂姑娘,抱歉……柴公子的病,恶化了。”
“恶化?怎么……”聂枣焦急道。
“聂姑娘你先别急,虽是恶化,但至少这两三年也无性命之虞。只是他靠这些金贵药材吊着命,天长日久,这些药对他的病起的作用总归会削弱……原本他能活这么些年已是从阎王手里抢人……”莫神医沉声道,“我之前同姑娘说过开颅的法子,还望姑娘认真考虑。”
聂枣坐到柴峥言的床边,想起了梦中教夏白泽练剑的柴峥言,他看起来那么健康,那么锐利,像是无坚不摧,眉宇间自有一股轩昂气势,不像现在……手指勾勒着柴峥言的病容,聂枣唯有沉默。
上天何其不公,为什么一个好人要遭遇这样的事情。
只是……不能再耐心等下去了。
***
再回到鬼都,年末评定即将开始。
公子晏找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难掩兴奋:“你听过鬼都的传说没有?”
“你是说那个‘鬼都用黄金铺路琉璃做瓦有堆积成山的宝物,取一点便衣食无忧,还有鬼都住的都是仙人,若是寻到他们,他们便能替你完成心愿,无论是什么’,这样的传闻?”
“它可能是真的……”
聂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我们都是仙人了!”
“对于寻常人来说我们的确……”见聂枣毫无兴趣,公子晏转口道,“你若是不信,那晚上我带你去!”
夜深人静,公子晏没有点灯,静悄悄带聂枣走进了一栋楼宇。
这楼她认识。
揽月楼,整个鬼都最显眼的建筑,也是有关倾夕存在最不可磨灭的证明——这是当年倾夕住的地方。当然,叛乱后因为杀戮太过这地方就被封存了,寻常也少有人进去。
“你进这里做什么?我不太想陪你……”
聂枣也是来过这里的,只是曾经金碧辉煌的楼宇现在显得幽暗阴森,即使时隔十年,也还是能嗅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和腐臭味,而走进去的感觉更加糟糕,不像是在个楼宇里,反而像是站在什么怪物的肚子里,而它随时会吞噬你。
很难想象当年倾夕就是住在这里,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实在死的人太多就把这里变成了幽冥死地。
公子晏诡秘一笑:“正是因为这里没人会来,才最有可能藏着东西……我本来只是进来随便看看,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竟然会触动机关。”
“机关?”
公子晏毫不畏惧地大踏步走进去,漆黑的环境里,她只能勉强借着月光看到他的身影。
揽月楼里的陈设还是完好,就像主人还在的时候一样,公子晏走到书案前,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割破手指,鲜血“噗”的一声落在砚台上。
那滴血突然古怪地四散开,像是被什么吸收了一样,随即砚台亮起了一道薄薄的红光,正照在对面的墙壁上,公子晏又用沾了血的手指按了一下墙面。墙面向后退了几分,然后无声而快速的移向旁边,露出一条石道。
“那日恰巧我手受了伤,就这么打开了它。”公子晏站进去,同时甩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他带来的灯笼,红光映亮了通路,他对聂枣道:“下来吧。”
聂枣跳下去就感到一阵阴寒,公子晏看她下来就继续朝前走。
石道边缘有些湿滑,大概是长了青苔之类,聂枣走了一段,问公子晏:“前面是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聂枣不可思议地反问。
公子晏理所当然道:“我又没下来过。”
“那你跟我说鬼都的传说……”
“不这么跟你说你会下来吗?再说了,就我一个人我怎么敢下……”公子晏突然听见后面没声了,忙回头:“喂喂,姜大小姐你给我站住,你……”
“呵呵。”聂枣冷笑一声,掉头就走。
然而没等她走到底,又是“轰隆”一声,他们进来时走的那个石门竟然又关上了。
聂枣和公子晏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七二章
第二十七章
没办法,只能往前走。
公子晏撑着灯在前,聂枣跟在后面,灯光微弱飘忽只能勉强照亮前面寸许。
石道的通路比他们想象的要长。
“我说……姜大小姐,我们来聊点什么吧。”
“有什么好聊的?”
公子晏咽了口口水:“什么都行,你不觉得瘆的慌吗?”
聂枣很想讽刺一句某些人进来的时候不是胆子很大吗?
但她忍住了。
因为老实说,她也有点怕……
“聊什么?”
公子晏沉默了一会,想了一个话头:“比如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就这么过的。”聂枣快速回忆了一下自己后半段人生,“接任务,完成任务,回鬼都,评定考核,再接任务,循环往复。”
公子晏嗤笑一声:“你适应的倒是挺快。”
聂枣淡淡道:“不然我早就死了。”
“你没死这件事我真的挺惊讶的。”
聂枣抽了抽嘴角:“你就这么讨厌我?就算是迁怒,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这么小肚鸡肠,你还是不是男人?”
本以为公子晏肯定会反唇相讥,没想到他顿了顿,突然道:“其实我不讨厌你。”
“哦?”
“说实在的,我在帝都那些年过成什么样你也知道,在你眼里我大概不过是个可怜的别国质子,对你来说救我那次不过是随口一句话,但对我来说却是我在帝都时唯一一点值得留恋的回忆……”公子晏声音低下来,“所以能在鬼都与你重逢,其实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