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佟儿也笑的开心,对着小厮喊道:“快去告诉老夫人和二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二哥摸摸我的头,声音却有些沙哑,想必是路上走得急了。“三年不见,成大姑娘了,也要为人|妻子孝顺公婆了。”
本来很是欢喜,怎料一见面就来打趣我。不想和他扯这些,遂转开话题道:“嫂嫂很想你,甄梁和甄锦也想你,你还是快回去看看孩子和嫂嫂吧,顺便收拾收拾再来拜见母亲。”
他点头应好,便回去了。看他离去后我才和佟儿转道前去正厅。
青石砖路铺成碎花样式,像一个挨一个的九宫方格,院前种着一片湘妃竹,投下斑斑驳驳的竹影。未到门前就听到屋里的嬉笑声。甫一进门就听大姐笑说:“婉若倒是个有福气的,这袁家呀是名门望族,二公子袁熙位及幽州刺史,嫁过去定是受不着苦的。”母亲应道:“可不是?!小时候就有异人给你们姊妹看过面相,说婉儿是大富大贵的命相,贵不可言。嫁到袁家也是应了异人的话了。”
走上前去,我掩嘴轻笑:“大姐你瞧,那相士胡乱一说,母亲就信了。”见我来了,大姐忙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笑道:“那是个能人,说的话一定可信,这不都灵验了么?坐吧。”
过去就势坐下,微微一笑回道:“姐姐说的甚是,是妹妹福气了。”母亲也被逗乐,扑哧笑了出来:“婉若书读的多,倒是都用在这了。”
我也陪笑,一时屋子里气愤和乐融融。其实喜欢读书是一回事,书中讲的道理又是一回事,心思缜密的看个门道,心思不缜密的就看个热闹,大姐和几个姐姐也是偶有读书,却只是当做笑话故事来看,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古来圣贤读书多,各朝名家将才留下这般诸多好东西,自然要好生学习也不枉费圣人一片苦心。
其后又说了些不关痛痒的话,倒是这个时侯二哥已经换好衣衫前来拜见母亲。
换做常服的二哥看上去比之前一身戎装要随和许多,也轻爽了。母亲年事已高,二哥走后日日担心,说是现今这政局动荡,也不知道在她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二哥一面。现今二哥端正的跪在她面前,她到是手足无措起来,差一点老泪纵横。母亲赶忙把二哥叫起坐到她身边絮叨:”俨儿啊,为娘的真是怕你这一去当值,就再也没多少机会相见了。”
二哥擦一把泪,哽咽道:“老母在家,孩儿一时也不敢忘记,总想请了旨回家探望,可奈何烽烟四起,实在脱不开身。”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么高兴的事,哭什么。”一旁的大姐开口,倒是点醒了二哥。
二哥才擦了泪,笑笑:“对,妹子说的正是,母亲莫哭,俨儿这不是回来了么。逢上中秋、过几天又是婉若的婚期,是双喜临门的事。”看着兄妹一条心,母亲也万分欣慰。
又陪着大家寒暄几句,大姐和我都寻了个由头识趣的退下去,让母亲和二哥好好聚聚,说说家常话。
大姐要回自己的家里过中秋,十六才再回来,出了门就驱车走了,临走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做个漂亮的新媳妇。
我点头回她好。
第2章
翌日早早的就听到窗外喜鹊喳喳叫个不停,佟儿带着几个丫头过来帮我梳洗,刚一进门就说个没完。
“老夫人那厢丫头才过去,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在后院等着了,小姐咱们梳洗完还要给老夫人请安,随后再随老夫人一道去往后院观戏。”
我端坐在铜镜前,任她将几缕发丝别于耳后,以玉簪固定。回道:“晓得了。对了,二哥也是陪着娘一起的么?”
佟儿拾起一根葱白色的羊脂玉簪插于绕好的斜髻上,道:“好了,小姐看看好不好看?
我转回头看看镜子,道:”挺好的。“
她嬉笑道:“二公子早就侯在老夫人院外了,就等着老夫人拾掇好,便陪着前去观戏。”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道:“那咱们现在也过去候着。”
带着佟儿赶过去,一路上看到许多丫头小厮端着茶果赶去后院,便问佟儿:“今日来的戏子多么?自家过个节,排场大了些。”
佟儿显是兴奋,满脸堆笑,道:“小姐诶,你可知道今儿个这戏子是谁请来的么?可是袁二公子亲自请过来的。”
我惊道:“他来了?”
佟儿捂着嘴乐:“来了来了,小姐的良人可不就是来了么。”
成亲的日子定在十八,只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他这一来一回,得日夜兼程,身体能受得住么?我虽然心中高兴,却还是有些紧张,见到他总是不知道说些什么。遂对佟儿道:“别乱说,袁熙公子公事繁忙,哪有空闲来我们这。”
她摆出一副才没有的样子,道:“那人家袁公子就不能思念小姐?”
脸上一红,嗔道:“你就不能注意下措辞?他……他真的来了?”
“还没到,反正小姐也不想见到人家,佟儿让报信的小厮骑上快马,这就让袁公子回去。”她顺势就要朝院外走去。
我急忙拉住她,羞赧道:“别,哪里不想见他了。”
她被我拽回来,笑道:“小姐口是心非。”
我松开她,自顾朝前走着,小声嘀咕:“口是心非又怎么了。”
待到母亲的堂前,正欲前去请安,服侍母亲的香儿将我拦住,道:“五小姐,夫人已经和二公子一起前去后院观戏了。”
收回脚站定,道:“那我这便前去。”
百戏台子搭在后院的水榭,如今的柳条只剩光秃一片,偶有几片枯叶仍是不死心的挂在上面,迟迟不肯落去,大有‘宁可枝头抱香死’的豪情壮志。
母亲和嫂嫂坐在云台处看着舞姬起舞有说有笑,二哥和三哥并不稀罕这些花曲,索性下起棋来,周边也是围着几个小厮观棋。
我观看戏台,上有一蓝衣男子正和曲吹箫,身姿欣长、面若冠玉。不由心中感慨当真是个绝色,只是可惜沦为戏子。便对着身旁的佟儿道:“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人,真是可惜了。”
佟儿直盯着台上,回道:“小姐也看着喜欢?这个吹箫的据说是百戏班子新招的戏子,尤以箫声出名,不过我还是觉得他长得不错。”
戏子是没有地位的,沦为戏子便是天生的尤物,连丫头们都可以随便轻视。没有回答佟儿的话,反问道:“他吹的是楚歌?边地多悲伤,其木何戚戚?真好听。”
佟儿抿唇笑,道:“一样的场景,我们就看吹箫的人去了,小姐却听的吹箫人的曲。”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再美的模样也终会随岁月凋去,美好的箫声却可长存百世,经久不衰。”将自己的见解娓娓道来,却因为站的地方,离水榭的戏台颇近,这番话一字没落的传进那蓝衣公子耳中。
他抬眼打量我一番,眼中某种神采一闪而过。我报以大方微笑回他。
不过多时,便有些乏累,正好戏台子上也换下曲子,看看母亲那边依旧有嫂嫂陪着,觉得自己在这也实在没什么用,便嘱咐佟儿在此候着,老夫人那有什么吩咐也好有个照应,便转身离开。
闲庭信步在院中走着。已入深秋,草色泛黄,因为母亲平日喜欢侍弄花草,院中常常是换着季节栽种适时的花色。沿水阁的去路两边皆是栽种着月桂树,如今淡黄色的花簇拥在一起,风一吹偶有花瓣落下,香味悠远。
我随手摘下一簇捏在指尖,忽然就想卖弄卖弄文采,轻吟道:“点翠叶茫茫,花开万点黄。”
“未隔三秋梦,佳人在东窗。姑娘经常读书么?好才情。”
循声望去,蓝衣男子白皙的手上端握着一支竹萧,微风拂过他欣长身姿,整个人看上去飘逸得很,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戏子。
他上前两步,对着我揖了下礼,道:“这位想必就是与那江南二乔齐名的甄婉若甄小姐了?”
我点点头,回一礼,“敢问公子又是何人?”
他抬起头,笑意渐盛,“此行能见到甄小姐,算是玖一三生有幸,不虚此行呐。”
“玖一?艺名么?”我问道
他端端立于我面前,气宇不凡。“在戏班子混的,便是艺名又有什么可好奇的。”一副无所谓的摇摇头,叹道:“以甄小姐的才貌,做一个区区刺史夫人,也挺可惜的。”
不知道他说这话,究竟何意,但是我觉得他有些狂妄了,袁熙虽然只是个刺史,却是文武全才,我相信他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的。便道:“袁公子对我甚好,婉若不是贪图名利富贵之人,只要袁公子一心相待,便是婉若之福,婉若不觉得可惜。”
他定定看我,似乎重新认识一般,良久才回道:“不贪图富贵名利?有这样的秉性,谁教你的?”
“古来圣贤多有教诲,四书五经讲的皆是秉性骨气,这些道理哪里用的人教。玖一公子相貌不凡,这些又何必让婉若一介女流来解释,婉若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说完我便转身,本来心情很好的,现在一点好心情也没了,只希望莫要再和他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