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川接过玉如意,循着方向面对新娘子,却一动未动。他唇角翘起,许久缓缓:“三妹。”
宋瑜心口一窒,不知他此举何意。
俄而他低沉的声音水一般流淌,潺潺涓涓,“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夫主。”
下一瞬喜帕掉落,眼前骤然涌入光线,宋瑜恍惚抬头,对上他漆黑幽深的双眸,猛然一顿。
他似笑非笑的模样俊极无俦,身上喜庆的红色添了几分明艳。褪去锋芒毕露的尖锐刻薄,只剩下温润美好的颜色,他看着漂亮得不像话。可惜她能看见他,他却不能看到她的颜色,宋瑜头一回觉得遗憾,好不公平。
新嫁娘露出花容月貌,连一旁婆子看了都要惋惜,如此精致的一双碧人儿,可惜了可惜。
接着便是喝合卺酒了,霍川吩咐了声:“都出去。”
话是对着丫鬟婆子说的,明朗也不例外。他一步三回头地行至门口,知道这种时候不好有人打扰,是以没多言语。倒是那个婆子一脸为难,她是侯府多年的老仆妇,在下人面前有些声望,“这……郎君,恐怕不大妥当……”
霍川偏头,“有何不妥?”
婆子惕惕然看了他一眼,又觑了觑床榻一脸不知所措的宋瑜,“夫人交代过,郎君的眼睛不便,需得寸步不离地在跟前伺候。”
果真是陆氏身边的人,闻言霍川反倒笑了,阴森森透着几分寒意,“如此说来,我跟妻子行房,你也得在旁观看?”
话说得太直白,连宋瑜都忍不住红透了脸。若真如此,那这侯夫人的手也伸得太长了些。
谁知婆子非但不走,反而低头答道:“按照规矩,确实应该如此。”
好个不识好歹的人,也不看看今日什么日子,非要触人霉头!
霍川的脸色陡然阴沉,声音冷冽不容置喙:“滚出去!”
他前一刻还是笑模样,眨眼便变得面目可怖,别说宋瑜,连那婆子都被喝住。曾听过这位新入府的郎君不好伺候,目下一看果真如此,他是将来世子,婆子不敢真正惹怒了他,道了声是便恭敬退下。
屋内恢复宁静,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顷刻间只剩下他和宋瑜二人。
*
不明白他为何非要支开下人,宋瑜傻乎乎地坐在床头,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没了丫鬟,难不成要她伺候他?
未料想霍川正有此意,成亲只差最后一步,他顺势在宋瑜身旁坐下,手里是两杯合卺酒。宋瑜正要伸手去接,谁知他却没有递给自己的意思,独自饮下一杯,“你……”
阿母曾经教过她,合卺酒是两人相互挽着手臂喝的,他怎么一个人就解决了?
霍川听到她困惑的一声,挑唇解释:“三妹,我教你另一种喝酒的方法。”
宋瑜偏头,好骗得很,“什么方法?”
话音刚落,便见他饮下另一杯酒,不疾不徐地将空杯子放在一旁桌几。一手捧住宋瑜的脑袋,一手婆娑她粉嫩唇瓣,在她猝不及防之时,俯身吻了上来。
宋瑜下意识呜咽一声,烈酒顺着他口腔渡了过来,辛辣的滋味溢满口中,她攒起眉尖十分不好受。酒从喉咙滑过,一路灼烧到她的心扉,被霍川搅弄得措手不及。
他喂罢酒后却舍不得离去,在她唇上辗转缠绵,与她纠缠不休。粗粝拇指在她细嫩的脸蛋上拂过,唇舌的力道禁不住更强烈了些,想将她吞吃入腹,想再不放过她。她入了霍家的门,从此便一辈子与他脱不了干系,这下可好,她再也没地方躲藏。
日后他们天天都在一起,即便她再不甘愿也没办法。多好,他等候许久,终于等到这日。
宋瑜承受不住他的孟浪,嘤咛一声做出抗拒的姿态,娇声婉转,惹人怜爱。霍川终于离开,却是抵着她的额头,“方才吓着你了?”
宋瑜被他吻得气息不顺,愈发不好意思看他,水眸柔柔泛出潋滟光泽。半响才知道他是指呵斥仆妇一事,缓缓摇头细声:“没有,我都习惯了。”
他又不是没对她凶过,板起脸来比刚才可怕的多,她都硬生生承受了过来。不过他却从未如此柔声细语地说过话,宋瑜一时不大习惯,心中却丝丝缕缕渗出蜜来,抿起粉唇弯出一个浅浅弧度。
然而听在霍川耳中却多了几分埋怨,他不禁好笑,一低头就能咬住她挺翘的鼻头,“觉得委屈了?”
要说委屈,确实算不上。这门亲事原本就是她高嫁,霍川的身份摆在这里,整个宋家都跟着沾光。可是……虽然他力道很轻,但宋瑜依旧被咬得一惊,下意识便要退开,奈何被他牢牢掌控着脑袋,动弹不得。
察觉她的抗拒,霍川非但不放开,反而愈加放肆。
宋瑜长睫毛一颤一颤,刷子似地扫在他脸颊上,使人心痒难耐。
*
案上点燃龙凤巨烛,室内光线昏昧氤氲,映照着床榻交缠的两个人影,灯芯摇曳,暧昧不明。
宋瑜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大隆寺那夜是个例外,她几乎昏死过去,全然不知发生何事。然而现在不同,她盯着头顶重重叠叠的幔帐,大抵霍川给她的感觉过于强势,她第一反应竟是逃跑。
可惜才碰到床榻边沿,便被整个逮了回去,霍川压着她低嗯,“跑什么?我都没嫌弃你丑陋,你反倒嫌弃我瞎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宋瑜欲哭无泪,脑子全然懵住,“我才不丑……”
她确实不丑,她是陇州出了名的美人,人长得标致不说,周身上下无一处不完美。霍川是故意拿这件事揶揄她,手下是她因挣扎而露出的莹润细腕,光洁嫩滑,纤细无骨,仿佛稍微一碰便要破碎。
霍川不放开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那是什么模样?我娶了妻子,至今却没见过她。三妹,你告诉我她是什么模样?”
不知是因为他的近在耳畔的呼吸,或是因为他泰半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宋瑜有些喘不上起。
怎么有这样的人!说好了不欺负她,可是才成亲不久便这样戏弄,教她无地自容。
宋瑜将脸整个埋入身下绣百子千孙锦被中,声音极低,“她……她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比你好看得多了。”
头顶是霍川低哑的笑声,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我若是生得好看,三妹为何不看我?”
宋瑜悄悄露出一双妙目,侧头往后看去,谁想一回头便是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精致无暇,黑黝黝的瞳仁深沉有如寒潭。她连忙收回视线,勉强稳住思绪,“光线不好……我、我看不大清。”
好蹩脚的谎话,霍川这才起身将她放开,因方才喝了酒的缘故,整个人与往常不大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宋瑜又说不上来。没了桎梏,她迅速坐起身缩在角落,心知今晚必定逃不过,是以很有些视死如归。
霍川眯起眸子平添几分魅惑,人生得好看,无论如何都赏心悦目。他张开双手懒怠道:“替我更衣。”
大红喜袍穿在他身上,俊逸挺拔,宋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就是将下人全部支开的下场,他眼睛不便,洗漱更衣全得交给她。宋瑜虽不满,仍旧磨磨蹭蹭地走下床榻,拧干净巾栉递到他跟前,“你先洗一洗脸。”
她动作很慢,天真以为如此便能逃过最后那事。
霍川却不伸手接,她没得办法,本想将巾栉整个甩他脸上,但一对上他空洞无光的眼眸,便霎时软下心来。她耐着性子一点点给他洗脸擦手,末了还要为他更衣。
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宋瑜何曾做过这种事情,况且一靠近他,便想到他强硬的手段……
宋瑜脸色通红,纤白柔荑解下一颗颗盘扣,手指头止不住地颤抖,笨得让人于心不忍。霍川不再折腾她,亲自动手褪下外袍,露出里头白绫中衣。
他一伸手便将宋瑜捞到怀里,“还记得我纸上写过什么吗?”
宋瑜撞入他怀中,不明所以地眨了眨大眼。原来他是指别院那次,立字据一事,宋瑜如何不记得,那张纸她放在妆奁中一并带来了永安城。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寥寥数语:“宋瑜吾妻,倾心相待,携手白头。”
那时候两人婚事八字都没一撇,他便坦荡荡地往她身上扣了“吾妻”的称呼,实在是不要脸,难怪宋瑜当时就红霞遍布。
宋瑜不吭声,他不悦地沉下脸,以为她忘记了,便逐字逐句复述一遍,“这回可记住了?”
宋瑜固执地摇了摇头,故意同他唱反调,“没记住。”
便见霍川危险地眯起眸子,搂着她腰腹的手紧了又紧,旋即天翻地覆,将她压在床头。
*
直棂窗半开半阖,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间或撞击在窗棂发出轻微声响,很快便被室内声音淹没。
宋瑜咬着粉嫩樱唇,黛眉可怜兮兮地蹙起,疼痛中夹杂着难以忍受的折磨。
她不住地摇头讨饶,霍川全都置若罔闻,几乎浑身的力气都使在她身上,教人承受不住。好像一路沉沉浮浮,被抛至云端又狠狠坠落,恍惚之间似乎听到霍川低哑的声音,“宋瑜……”
他贴着她的耳畔,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宋瑜力不从心,根本没法回答,哽咽着摇头,“够了,够了呀……”
他不是从来不近女色吗,怎的这种事情却做的如此熟悉?况且目不视物,却能精准地寻到位子,这究竟是什么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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