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是想宽慰胭脂的心,不过,事实上也是如此,王家虽然尊贵,但是九王妃的身份也非同一般,就算王家的人有怀疑,也不敢轻易下论断!更何况,按照常理推断,九王妃也实在没有要杀国舅爷的必要,如今也只能让黑衣人承担了所有的罪责!
胭脂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喜是忧,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太过悲哀,因为感同身受过,所以心底也生了微微的歉疚,但是,不后悔!如果再有一次选择,她依然会如此,哪怕因此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
浴池。
石雕玉砌,四落龙首吐水,冬暖夏凉的泉水微微呈了水蓝色,澄澈粼粼,水面一片平静,除了岸上石雕上随手甩着的一件黑色锦衣之外,安谧得几乎连落叶飘地的声音都听得到。
蓦地,一阵哗啦水声,一人破水而出,漆黑的长发湿漉漉的,**健硕的身体挂满水滴,一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甩了甩了头,大口大口地呼吸。
窒息的感觉,原来就是如此。生死一线的危机,真的能够那么释然吗?还是她根本就知道他下不了那个手!
泉水也无法洗净心中的纷杂,心绪乱如麻,他必须弄清楚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在乎,所以介意,因为在乎,所以不能介意,若是真的在乎,就必须释怀,取舍之间,无关他人,只是他自己的心何去何从……
又想到了王璟之死,其中疑团过多,她的关心从何而来?杀他还是救他?这其中是否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至少,以昨**那生死不计的态度,情愫不该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难道真的只是青楼之交,便可以因为对方的消陨而要自赴黄泉?
不值得啊不值得!那女人心底到底想的是什么?那样一个男人,若是爱之为其死,不值得!恨之为冒死杀其人,更是不值得!
原来,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如何才能了解一个人?除非知道她过去的一切,经历的事情,她的家人,她的过往……
她的过往……她的过往……
不知为何,朱邪子御心底缭绕着这件事情,挥之不去……
起身踏着石阶上岸,大步往前而去,一手拽下石雕上的衣衫披上,出了浴池。
整理了仪容,朱邪子御本想出门而去。昨天皇后太师就在朝中施压了,让大理寺必须十日内破案,矛头更是若有似无地指向胭脂,扬言开庭之日九王妃必须至于堂上接受问审。
朱邪子御自然是婉拒,以伤势为借口,必须先修养三天再说。他不是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更加明白此举另含的目的,不禁冷冷一笑,客气是一回事,但是他不会自找麻烦的,尤其是一辈子的麻烦,他更是厌恶被人牵着鼻子走。
心中漫无边际地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到了流云楼前,脚步顿下,眸光悠远地看了一眼那个窗口,眸光沉了沉,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刚好撞上了一个丫头。
那丫头被撞得后退了几步,看到自己撞到的人,不禁吓得起身后退了两步,然后躬身行礼,“王爷。”
“什么事情那么匆匆忙忙的?”朱邪子御不禁皱眉,语气含了几分责难。
“禀王爷,外面来了一顶轿子,下了一位夫人,说是南宫世家大少的夫人,也是王妃的姐姐,所以奴婢这才匆匆地想进去流云楼禀告王妃,见还是不见?”丫鬟怯怯地如实道。
朱邪子御闻言,心底疑惑冉冉升起,“姐姐?”他倒是没听过她竟然还有个姐姐,事实上,她从未提及有任何的家人。那么此刻来人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南宫世家大少的夫人有个沦落风尘的妹妹?天高地别的身份,两人会有交集?是这个所谓的姐姐是假的?还是胭脂曾经的过往真的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等等,南宫世家的大少,那不是……
顺其自然地想起胭脂跳舞那一夜,那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很显然胭脂也是惧怕他的。姐夫和小姨子又会有怎么样的牵系?
朱邪子御眉头越蹙越深,而那丫鬟也迟迟不敢有所动作,直到他冷冷下令道:“直接请她进大厅,本王随后就到,王妃那一边先不要禀告了。”
“是。”丫鬟点头退出去了,她明白九王府最大的主人还是九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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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王府外
裘悦坐在轿子里等王府里面的回信,心底也有些乱糟糟的。在太师府惊鸿一瞥,恰好看到一个身型和裘欢相似的女子与太师府的少爷相拥入了后园,她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到后来王璟遇刺,她这才看清楚她的面貌……
九王妃?呵呵,多么可笑,真是命运无常,想当初她也不过低贱的小妾之女,而如今她倒成了王妃,而自己堂堂大小姐却成了备受冷落的小妾……
一切幻想漫灭,如今她和她处境的对比也真是可悲可笑,虽然两人一别约有五年,可是她的生活里裘欢的影子从未褪去!为了她,丈夫的性情越来越沉闷寡言,甚至残暴无仁,只要他一回到家中,府中上下莫不小心翼翼,度日如年。
五年了,她原以为可以用自己的温柔俘获他的心,可是到现在她依然只是一个小妾,一个备受冷落的小妾,堪比丫头,甚至有时候连丫鬟都不如,因为丫鬟得遇受宠主子也是趾高气扬,甚至颐指气使,可是她呢?面对着丈夫一轮又一轮爱姬爱妾的奚落,还有丈夫时常的残虐……
不敢再想,她甚至有点不知道此刻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迷迷茫茫的,就来了。虽然只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但是每一刻都是那么得缓慢,她会见她吗?至少凭借当初她对她的感激,应该会的,但毕竟是裘家人亏待了她,要知道,当初的意图可是将她送给某人当小妾,就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她才半路逃跑的吧?
思及此,裘悦便有些坐立不安,可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不论如何,今**还是来了,一切顺其自然,随机应变吧!
终于,一个丫鬟走了出来,裘悦赶忙掀轿帘出了去,“这位姐姐,九王妃怎么说?”
丫鬟摇摇头,“不是九王妃,我还没到王妃面前禀告就遇到了王爷,王爷有请夫人大厅接见。”
裘悦一愣,倒是没想到会先见到九王爷,心底不禁起了忐忑,可是如今是非进去不可了,“那劳烦带路。”
丫鬟点点头,“那夫人随我来吧!”
一前一后进了九王府,裘悦心底若有所思,于是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姐姐,你知道王妃和王爷的感情好吗?”
丫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随即眼底冉冉升起一簇羡慕的光芒,一脸的向往,“当然很好呀!你知道昨天王妃受伤了,可是王爷亲自抱着她回来的,而且王爷可担心了,脸色一直很难看!再说,若是王爷不爱王妃,又怎么会为她赎了身,再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请圣旨册封王妃正妃之位呢!”
裘悦淡笑着点点头,心底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当时她也看到了九王爷的紧张,可是他知道裘欢当时是投怀送抱地跟着王璟去了后园吗?孤男寡女,能有什么事情,谁都明了……
其实裘欢沦落为妓的时候早在之前她也是知道的,从狂醉的丈夫口中得知,那时候她心底有惊有喜,诧异之后倒也安心,原来她沦落成了青楼**,却怎么都没想到——
心头感慨万千,丫鬟已经停下了脚步,然后微微施礼道,“夫人,请进,王爷定然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我知道了。”裘悦点点头,然后整了整自己的仪容,缓缓地走了进去。
……
…………
跨步进门,裘悦半垂着头,可以感受到有视线横扫而来,但是她的视线触目可及的只是那双黑色的靴子,在往上便是皂色王袍,明黄色的纹龙熠熠生威。
明白礼仪进退的裘悦知道探视应该适合而止,“民妇参见九王爷。”
“起吧,坐。”
“谢王爷!”裘悦入座,这才仰首与他平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九王爷,一双眼光射寒星,镌刻般的五官显得有些狂野不拘,邪魅不羁。相貌堂堂,身躯凛凛,胸膛昂阔,犹如倨傲的狮子睥睨云端。
朱邪子御也扫了她一眼,若说她们是姐妹,只论样貌,并不是很像。“夫人是南宫尔誉的妻子?”
裘悦不禁苦笑,“不,民妇只是妾。”一切的一切,都是拜裘欢所赐。
朱邪子御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如果本王记得没错的话,内人与南宫大少也是熟识?”
“那是当然。”裘悦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心思,“我们从小就认识,自然包括三妹,也就是王爷的王妃,这其中还有一段娃娃亲。”
朱邪子御微微皱眉,只觉得她好似话中有话,“夫人和南宫少爷的娃娃亲?”
裘悦心底生疑,“这些王妃都没有和王爷说吗?”
“有话直说。”朱邪子御不想跟她绕弯子,冷冷道,“内人从未提过她有姐妹或者家人。”
裘悦心底一冷,难道裘欢真的不将家人是家人了吗?若是换做了自己当初差点被送给老头做小妾,或许也会六亲不认的,但是那人不是自己,心底仍然觉得有怨。不论怎么说,是裘家将她养大的,怎么可以如此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