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为了爱郎而选择离开,她的选择仅仅只是因为爱,从此,她只能作为他的影子存在。
又是军营,又是营帐内。
琼琳和怜儿并立于帐中,他们的前面坐着一个佩刀的人。这个人不是将军,他只不过是将军的一名副将。
琼琳说:“我曾是军人。”
琼琳又道:“我想再次从军。”
副将终于听到了琼琳的声音,他终于发现在那个漂亮女人的身边还站在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居然即佩刀又佩剑,这个男人居然说要从军。他听到了这个男人说要从军,但是他没有回答。他的视线依然在怜儿的身上,依然定定的看着怜儿,似乎来到军营中的只有怜儿没有琼琳。的确,营帐中的其他士兵也似乎只注意到怜儿的存在。在军营中出现任何一个女人几乎都会被当作天仙,更何况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本来就是一个天仙般的女人。这样,琼琳的存在显得太过多余。这样美人,从来就该是茕茕孑立,顾影自怜,让天下豪杰象希世珍宝一样争夺,可身旁的男人暗示她已名花有主且她已心有所属,再优秀的男人出现,她亦熟视无睹。
琼琳再道:“我是来从军的。”
副将怒了,他被这个多余的男人不合时宜的话语激怒了。他走到了琼琳的身前,他没有说任何一个字。副将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想杀了这个男人然后占有他的女人。于是,副将拔刀缓缓的举过琼琳的头顶,在劈向琼琳之前,副将还似乎想象到琼琳被一分为二的样子。
然而,他想到了别人被杀的样子却没有想到自己被杀的样子。
副将的刀劈向了琼琳,然而却仅仅只停留在了琼琳的额前,琼琳的额上因为刀痕沁出了丝丝血痕。虽然如此,但琼琳却并没有被一分为二。而这个副将也没有被琼琳一分为二,他只是被琼琳的剑刺中左胸,刺中那个总是不停跳动的地方。琼琳的剑让那个总是跳动的地方停止了跳动,然后,琼琳拔剑。鲜血从军官的胸前涌出,琼琳副将,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杀人者,总会被杀。这个道理实在过于简单。
琼琳拔剑,然后收剑入鞘。他收剑入鞘,虽然剑尖依然滴血。
琼琳收剑入鞘之后,依然稳稳的站定,依然缓缓的说:“我要从军。”
之前琼琳说要从军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听到,而这一次似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因为就是这一句话让他们发现,这个带着漂亮女人来从军的男人杀了他们的军官。他们的副将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于是营帐内的其他士兵终于齐声呐喊,终于全部拔刀,终于将琼琳和怜儿团团围住。
琼琳还是站在那里,从他踏入营帐站定之后,他就没有移动过脚步。怜儿也一样,她站在琼琳的身后,也没有移动过脚步,不仅没有移动脚步,连眼睛也没移动过,她的目光只为琼琳而停留。
琼琳被围,他也仅仅只是被围而已。因为围住他的人虽然想杀他,却也怕被他杀。当然,琼琳被围也只是暂时的,因为围住他的人总有一刻会一拥而上。然而,琼琳独战群豪的画面并未出现,因为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住手。”
住手。简单的两个字,简单的一句话。剑拔弩张的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军帐中的硝烟与杀气也消失于无形。因为这简单的两个字所带来的威信,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所带来的震颤。
说住手的是一个老人,这个老人身着铁盔,腰佩铁剑。他的盔甲,他的铁甲和他的人一样都经历了时间的洗礼,都经历了杀戮与征战的洗礼。他是金鳞将军,是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老将军。
金鳞老将军用简单的两个字喝止了营帐中即将展开的杀戮。他缓步走到营帐的中间,他的步伐很慢,不是因为他的衰老,而是因为他的沉稳与凝重,似乎他走的每一步路都带着力拔千钧气盖势的力量。他和营帐中自己的副将与士兵们一样也是先将自己的目光送给了怜儿,送给了琼琳的女人。但是他的目光与自己的副将和士兵的目光却有着天壤之别,因为他的目光里蕴含的是对人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欣赏——包括对一个美丽女人由衷的欣赏。这种欣赏没有邪念,没有贪婪与占有,这种欣赏是尊重,是无私。
男人看美女的目光有两种,一种是心底里渴望看到她不穿衣服的样子,另一种是心底里渴望看到她穿其他衣服的样子。老将军看着怜儿的目光属于第二种。
老将军的目光并没有在怜儿身上停留太久,因为地上还躺着他死去的副将。他看着地上死去的副将,他的目光的焦点聚集在副将的左胸,聚集在因为琼琳的剑而停止跳动的地方。他看副将的目光也不是太久,但就在这不久的时间内,他用语言表达了对琼琳的欣赏。金鳞老将军看着副将的左胸说:“好身手,一剑直击要害。”
金鳞老将军拔出了腰间的铁剑,剑尖一点点的指向了琼琳的左胸。这个动作很慢,慢到似乎他已经无力用剑,慢到似乎他不懂用剑。但是,营帐中其他的士兵都能感觉到他要杀人,似乎金鳞老将军能用这样缓慢的动作让琼琳无可抗拒的死去。
金鳞老将军的剑终于抵住了琼琳的左胸,琼琳没有拔剑,也没有闪避,连他的目光也仍然停留在金鳞老将军的脸上,似乎他根本没有发现有一把剑已经抵住了他的胸口。然而,事实是从金鳞老将军踏入营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从没有离开过金鳞老将军那被时间雕刻过的脸,就从没离开过老将军那鲜血浇灌过的眼睛。
金鳞老将军的剑抵住了了琼琳胸口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也抵达了琼琳的脸上,似乎在他的剑抵住琼琳的胸口之前,他根本没有发现有琼琳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一样。金鳞老将军和琼琳的目光终于交汇了,四目对视。四目对视中,他们从彼此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四目对视中,金鳞老将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而琼琳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英雄过招,一个眼神便可惺惺相惜。
四目对视,也不太久。因为金鳞老将军的剑已经不再缓慢,转瞬之间,金鳞老将军的剑刺破了琼琳的铁甲,刺入了琼琳的左胸。老将军的剑刺入了琼琳的左胸,但是琼琳依然没有拔剑,依然没有闪避。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老将军的脸上。
金鳞老将军的剑刺入了琼琳的左胸,但并没有让琼琳的心脏停止跳动。
军营中的士兵几乎都以为琼琳必死,都以为金鳞老将军必杀琼琳——因为琼琳杀死了金鳞老将军最得利的副将。但是老将军并不想杀琼琳,他的剑刺入了琼琳的左胸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年轻时的自己,所以他的剑恰到好处的停在了不会让琼琳的心脏停止跳动的地方。因为琼琳没有拔剑,因为琼琳没有闪避,因为琼琳没有丝毫的胆怯与惊慌,所以金鳞老将军知道,现在的琼琳就是年轻时的自己。
琼琳知道老将军并不想杀他,因为从老将军的脸上、眼神中、步伐中,他看到了一个真正将军,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军人。他没有拔剑,没有闪避,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老将军一定不会杀他——就算自己被杀,那也是自己的判断失误,死的活该。
琼琳的心脏还在跳动,但他的胸前却滴出了鲜血。当然这些鲜血换来的是相知,是和老将军的相知,是和老将军另一种形式的歃血为盟,从此便是过命的交情。在琼琳一滴一滴的鲜血中,老将军又说了一句简单的话:“你是年轻的我,你做我的副将,我死了,你就是将军。”
在金鳞老将军的话音落下之后,营帐中的其他士兵齐齐树立,齐齐拱手,齐声说到:“敬听副将指挥。”他们认可了琼琳,认可了他们新的副将。因为他们新的副将让他们折服。
在士兵们洪亮的声音中,怜儿依然静若处子地站着。地上死尸曾经的目光,营帐中士兵的目光,老将军的刹那的目光似乎都与他无关,甚至就连老将军的剑刺入琼琳的胸口也没有让她有丝毫的惊慌。因为他爱这个男人,她信任这个男人。
有他在,有琼琳在,怜儿就会心如止水,就会心无旁物。
就这样,琼琳踏上了他的将军之路,琼琳又开始了他的征战杀伐。
两军阵前,敌方战将飞马拍刀而出。其疾如风,其势如虹。其人、其刀、其马直奔琼琳而来。
琼琳,出我军阵中,着盔着甲,无战马。他向前,一步、又一步……他的步伐很缓、很慢、很稳、很重。他走向飞马挥刀而来的敌方战将。
相遇,交锋,分胜负。
琼琳出刀、举刀、挥刀直劈。手起刀落处,敌方马头一分为二!马骤停,马上战将其疾依然如风,如风吹落叶般从马上飘落。琼琳拔刀,马的鲜血喷涌而出。他转身、向前,一步、又一步。停!琼琳又举刀,又挥刀直劈。这一次,手起刀落处,一分为二的是敌方战将的人头。
琼琳再次拔刀,人的鲜血喷涌而出。身后,是马的血;身前,是人的血。
在鲜血中,琼琳竟然从铠甲中掏出一方丝巾,一方雪白的丝巾。他竟然用这方丝巾缓缓的擦拭着刀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