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莞尔一笑,柔声说道:“当然是这个,难道还会因为别的么?”
木青秋也笑了,沉吟片刻,神色又化作悲苦,道:“可是,可是西北毕竟苦寒荒凉,军中又极其危险,你在这里,是要吃很多苦头的。”
赵振心中一热,注视着木青秋,道:“青儿,我是男儿,保家卫国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更何况现在年轻,正应该多吃苦头多多历练才是。”
木青秋垂下头道:“赵振,好,我就不勉强你了。”说着冲赵振一笑,上前一步,大大的抱了赵振一下,轻声道:“多保重。”
赵振身子一时僵住,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些红晕,道:“青儿,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告辞了。”
木青秋送走赵振,匆忙关上门,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酸楚,鼻子一酸,泪水便夺眶而出。
她紧紧的用后背抵着门,努力的仰起脸,让泪水不要落下。
赵振却没有就走,隔着一道朱门,轻声说道:“青儿,祝福你们。”声音沙哑沉闷,不难听出他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木青秋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良久才闷闷的应了一声。
那个脚步声终于越来越远,在寂静的夜晚,寂寥沉闷,一步步仿佛踏在木青秋心里。
为什么长大了,每个人就都变了,可是偏偏赵振却不变?他一如既往的相信别人, 对身边的人好。
木青秋身子从门上滑落下去,她坐在地上,紧紧的拥着膝盖,将脸深深的埋进了手臂中。
门外却又响起了脚步声,“青儿,睡了么?”
是他,木青秋忙站起身来,用力的擦拭着眼泪,整理好衣衫,才轻声道:“没有。”
木青秋拉开
门,朱云狄负手立在门槛外,因为背着月光,所以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情。
木青秋心里有一丝慌乱,愣了下,道:“请进。”
朱云狄缓缓踱进室内,径直走到窗前,阖上窗子,道:“夜深了,天凉,记得关窗。”
木青秋心中猛地一颤,一时思潮涌动,忙岔开话题,说道:“赵振方才来过。”
朱云狄转过身,道:“是我让他来的。”
木青秋有些吃惊,寻思,莫非你是怕我不信你,才让赵振才找我说那些话。她迟疑一下,道:“听说你擢升赵振为天水关总兵?”言罢又忙补充道:“这个,这个不是赵振讲的,是我听底下人说的。”
朱云狄瞥了木青秋一眼,微微颔首,没有言语,目光深不见底,清冷若月华清辉。
他什么都不说,木青秋探不出他真实心思,便转过身去倒茶,借以掩饰神色间的不自在,再捧着茶盅转回身时,已是一脸浅浅的笑意,“喝杯茶吧。”
朱云狄道:“多谢。”
木青秋犹豫了会,道:“能否给赵振自由,或许他,他并不喜欢这里。”虽然赵振说了那些,可是她还是放心不下。赵振带兵围剿江湖路的事情她都听说了,那些将士对他讳莫如深,他留在此处,确实很艰辛。
朱云狄抿了口茶,道:“茶凉了。”
木青秋忙道:“我给你换过。”心里叹道,他仍旧是避而不谈。
朱云狄淡淡一笑,道:“不用了,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木青秋接过茶盅,道:“明日,能否让我见师父一面?”
朱云狄道:“他是你师父,你什么时候想见都可以,让人去通传就是了。”言罢便即离去。
木青秋迟疑片刻,道:“等一下,我想问你,问你一件事。”
朱云狄停下脚步,转过身道:“什么?”
木青秋迟疑一下,才轻声说道:“你到底,到底喜欢我什么?”
朱云狄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些,他定定的看了木青秋一会,转开目光,道:“你已不是从前的你,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
木青秋上前道:“对,我们都变了,可你,你为什么还答应要娶我?”
朱云狄转过脸注视着木青秋,眸子又恢复了冰冷,“因为一个承诺,还有一个交易。”
他答应娶她,不是因为别的,爱早已不再了,只是为了那个彼此许下的承诺,原来他还记得那个承诺。
木青秋心头不由一阵酸楚,她何曾又忘记过?
他曾经在秋水尽头,离离疏草中,握着她的手,承诺要娶她为妻,照顾她一生一世。
她在暮色凄迷的黄昏,临着一江如血残照,将手放进他手心,答允嫁他
为妇,从此不离不弃。
木青秋神色动容,情难自抑,不禁悲恸道:“你可以选择拒绝,拒绝那个交易,还可以,可以忘了那个承诺。”
朱云狄注视了木青秋一会,淡漠的道:“我讨厌失信于人。”
失信于人?木青秋心头巨震,莫非他已看出了什么?
这四个字宛若一把利刃,刺入了木青秋心头,曾经她也最讨厌不守信用的人,可是,她就要成为那样的人。因为她骗了他,对他撒了个弥天大谎,她不会嫁给他,永远不会。
朱云狄从袖间抽出一方雪白绢帕递到木青秋手里,淡淡的说道:“早点休息,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了。”
木青秋胡乱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们都忘了那个承诺吧,因为当初互相承诺的两个人已经不在了,我们之间只有交易。”
她不会嫁给他,她迟早要伤害他,所有她不想他因为她的欺骗伤心。原来,自己还是舍不得伤他太深。
朱云狄垂下眼眸,淡然浅笑道:“我早都忘了,但愿你也能忘。”
看来,他对自己真的不再有感情了,他是个自负的人,他早已忘了当时那一腔少年情怀,他现在只是履行一个承诺。对于他们这种王孙公子来说,娶一个女人容易,一个院子便可以锁住她们的一生。而骄傲才是他们这类人最重要的东西,他们不屑于食言,尤其是对一个女子。
木青秋勉强笑道:“我也早忘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与我做这个交易。”
朱云狄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木青秋呆呆望着他渐渐远去,消失于夜色里的身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就起风了,吹开了窗子,窗牖一开一合,呼啦啦响着,帘幔随风飞舞,卷起又落下,蜡烛渐次熄灭,屋子里就变得一片漆黑。
木青秋立在那黑暗当中,暗暗地告诉自己,以后得路还很长,很长,不论再辛苦,都要坚持走下去。
沙中飞趴在桌上,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烦躁的转动着手中一个细瓷茶盅,猛地抬起头道:“老魏,你说那个冰块王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们打伤他那么多手下他也不生气,又是好酒好菜招待我们,又是恢复周大人官职,我看他笑里藏刀,可是一肚子坏水。”
魏扬坐在桌旁,沉吟道:“小飞,你方才说在幻象中,他跟赵振还有青秋关系都很不一般。”
沙中飞愣了下,神色犯难,挠着头说道:“这个,这个嘛,谁知道呢,木一剑跟那个小白脸,勾肩搭背的,还说什么我碍着他们什么了,小白脸对她也是言听计从,还帮着她杀人呢。跟那个冰块嘛,也那么搂搂抱抱的,冰块还为了她跟公主吵了一架,把公
主骂的脸儿都绿了。你还是去问她自己吧,她凶地要死,我可不敢打听她的事儿。”
魏扬听罢叹了口气,更是愁眉不展。
沙中飞看魏扬神色,不由便坏笑着问道:“喂,老魏,你不会,不会是喜欢上木,木一剑了吧?要不怎么那么关心她与别的男人的事。”
魏扬抬头又是好笑又是气恼的瞪了沙中飞一眼,轻声斥责道:“胡说八道!”
沙中飞挠了挠头,呵呵笑道:“对对,我胡说的,好啦,我先去睡了,你慢慢想对付那冰块的主意。这几天可是累死我了,终于见着床了。”说着打了几个呵欠,伸着懒腰走到床前,也不脱衣,倒头便睡。
魏扬道:“衣服脱了再睡。”
沙中飞含糊不清的哼了一声,翻过身便又睡去了。
魏扬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拉起被子给他盖上,复又回到桌旁,对着一灯如豆,只是凝神思索。
☆、銮刀缕切空纷纶
朝阳的光辉越过重重宫殿檐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镀上层淡淡金黄。古铜色的风铃在清晨微风中叮当作响,给庄严沉闷的宫闱增添了些别样生气。
汉白玉栏杆上一层薄薄白霜,是夜间凝结尚未化去的,已是十月天气,万物萧索,天地苍凉,秋尽了,就快要入冬了。
皇极殿外丹犀上前来朝贺的文武百官神色恭敬肃穆,三三五五聚拢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虽然俱刻意压低声音,却仍不时有“皇上几日都不曾上朝了”等语飘出。
赵王独自一人站在丹犀的台阶下,微微仰着脸,闭着双目,似乎在养神,又似乎在思索什么。
刘公公引着一群太监徐徐走来,许多官员不禁都引颈相望,试图从刘公公脸上看出圣意。
不时有官员迎上去寒暄行礼,刘公公脸上始终如一保持着浓浓的笑意,只微微颔首,并不言语。
他径直走到丹犀下,在赵王爷背后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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