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看到他腰上挂了一支玉笛,原来是他!我不由问道:“贤卿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他脸上有些不自然,顿了一下说:“《白头吟》”我笑道:“文君的那首?”
虞世南一梗脖子道:“世人皆如此说,但此讲历来存疑,下臣以为,多半为后世文人因色生怜,附会之说,不足为信,下臣只认其为汉乐府。”
“呃……是是。”我又出了一身汗,一首诗也这么较真,我真是米有语言了!我傻笑道:“贤卿自便,本宫要先行回宫了……”还没说完,虞世南又90度鞠躬道:“恭送公主殿下回宫。”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脚底抹油,赶忙溜之乎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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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世南直起身来,看着三公主袅娜的背影,远远消失在月门之后,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适才他自街上回来,本想回府取些东西,刚步出西厢,忽然愣住了。外面的廊宇,恰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地下也铺了浅浅的一层雪。漫天白絮,如同片片飞羽,逶迤而下。
忽见一位紫色宫装的丽人,单衣薄衫,独立于风雪之中。她仰起头,张开双臂,在原地轻转了几个圈子,裙裾飞扬、发丝曼舞,鹅毛般的雪花落在脸上,似也不觉得冷。
不是刻意的舞姿,却直觉的飘逸出尘,让他有一刻失神,不自觉地擎出玉笛。“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他吹了两句,才觉出竟然是《白头吟》,此诗有孤清意,他赶忙收了笛子。却见她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循着别人的步履来走。有时候却又连不上,一蹦一跳的,张着的双臂也摆来摆去,像只调皮的野兔,似乎跟刚才的清雅,全然无干。他想着适才的情景,唇边不由逸出一抹微笑。
“京城好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虞世南一惊回头:“贤弟。”
李世民淡笑道:“伯施兄,小弟这次来京城,还没过去拜见,我差人送去的拓片,可收到了吗?”虞世南拱手道:“多谢贤弟,愚兄对右军先生这幅把酒焚香联,搜求了好久,都未找到,多谢贤弟厚赐。”李世民笑道:“伯施兄言重了,智永禅师可好?”虞世南颇为欣慰道:“家师历经三朝,年已近百,身子却依然康健如常,仍每日习字不辍。”
李世民点头道:“那不知,小弟上次所求之事,大师可否应允?”虞世南为难道:“此事……这《兰亭序》蚕茧本真迹,乃家师先祖遗物,右军先生遗训,王氏书法藏之石室,千金非传他人。因此,家师对此本爱逾性命,轻易不肯示人,言只见有缘人。是以家师只极高兴时,才取出来一观,愚兄附学多年,也只见过一次,所以……”
李世民听他吞吞吐吐,已知其意,微笑道:“不妨,改日世民过越州时,一定至永欣(寺)登门拜见他老人家。那日见伯施兄所书《积时贴》,笔圆体方、外柔内刚,全无一点雕饰或烟火气,俨然已自成书风。而兄之行草书,则更是右军先生行草诸帖嫡传。真叫小弟钦敬。”虞世南连连摆手道:“贤弟太过奖了!”
李世民话锋一转道:“伯施兄适才吹奏的,可是《白头吟》?倒有好些日子没听过兄的清音了,上次兄与元吉合奏的《高山流水》,真真是叫人三月不知肉味。”
虞世南微有些赧然,轻声道:“愚兄倒是以为,若得贤弟合奏,更妙。”李世民笑道:“可惜小弟音律上平常,莫说仁兄,连元吉尚且不及。”
虞世南笑道:“贤弟怎得也说此言,此曲之妙,究在意和,而非技佳,其实也无甚相干。”李世民点头道:“伯施兄也识得公主么?怎么以前倒不曾听兄提起?”
☆、第106节、居心叵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节、居心叵测
虞世南一怔道:“愚兄官卑职小,岂能识得公主?只是在家兄处,偶然见过一面。”
李世民知他兄长虞世基乃是杨广近臣,一时倒也没听出,这话有什么玄机。虞世南却道:“怎得贤弟也过东厢?”李世民笑道:“小弟与咄苾叶护乃是旧识,今日突来这场好雪,叶护相邀,来赶个边炉。既是兄也在此,便请一起如何?”
虞世南正色道:“围炉赏雪,乃是韵事,若将新雪试新茗,自然更妙。但雅事尚需雅人,突厥世代犯我边境,与我朝本为敌国,此等雅事,与此陋人,反为不韵,世南不屑为,且窃为贤弟不取!令尊执掌军机,难保此人,不是居心叵测之徒,贤弟还是不要与之过从甚密为好!”
李世民与他相识有年,知他自来是这等,眼里不揉沙子的刚烈脾气,也不以为忤。他刚要告辞而去,忽听身后一人高声道:“好一个居心叵测!”却是咄苾大步走上前来。
李世民忙与他见礼,咄苾含笑还礼,却似笑非笑的瞅着虞世南说:“从来只听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虞大人自诩君子,又岂有君子度小人的道理?!小王此来,乃是言和,非是动武,张口敌国,闭口陋人,倒不知是谁,在这里居心叵测哩!”
虞世南哼一声道:“国事为先,世南一人,生死荣辱,又算得了什么,何必与你逞口舌之利!贤弟,愚兄告辞了!”李世民看他退后两步,一副划清界限的模样,知若是为两人说合,只怕越弄越糟,也只得拱手为礼,任他自去。
李世民与咄苾在东院凉亭之中,边赏着寒冬瑞雪,边涮食咄苾带来的野味,倒也好不自在。才喝了两杯,忽见对面房门猛地一开,稀里哗啦掷出许多吃食,又嘭的一声关上。一时满地杯盘狼藉,两个回纥服饰的从人,连滚带爬的钻了出来,口里叽哩呱啦地说着,胡乱拾起东西,自去了。李世民奇道:“这是怎么了?叶护可听得懂,他们说些什么?”
咄苾哼一声道:“今儿二公子不也见了,菩萨那娃娃的亲随武师,竟然是中原通缉的剧盗,被侍卫们下了死牢。他要去找你们皇上要人,被随从人等拦下了,赌气不吃饭呢!”
李世民笑道:“这也算是桩奇事了,倒难得菩萨可汗如此重情义。”咄苾嗤笑道:“妇人之仁,难成大器!不过是个鸡鸣狗盗之徒,什么要紧的!昔日孟尝养客三千,若是也有几个蒙恬、王翦,怕不也扫灭六国?!都是此等货色,济得甚事,不过浪费米饭而已!”
李世民听他说鸡鸣狗盗,想起今日所见柳青锋的身手,不由心中一动。此人能入禁宫,且在一众大内侍卫的全力追击之下,尚且能够全身而退。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说得,怕不就是此等人?!
他饮下一杯,微笑道:“也不尽然,鸡鸣狗盗,也未始没有其用武之地。若非此二人,只怕孟尝便要葬身咸阳。何况,叶护怎知食客三千当中,就没有王翦、蒙恬呢?依我看,不是天下无贤才,而是无识才之人。用人之术,乃帝王之学,岂是一般人能为的?!所谓战国四公子,不过是些好龙之徒,只想要个养客三千的名儿罢了。天下俊彦,生生被这些人误了!毛遂先生,若非自荐,不也被平原埋没了么?!”
咄苾一愣,正色道:“公子所言甚是,小王失言了,敬二公子一杯。”李世民笑道:“非也,是世民失言了才对,我们良朋相聚,原该只谈风月才是。”
咄苾笑道:“那就谈风月。二公子的意中人,果是个美人,不过,倾慕她的人,似乎不少。刚才那位慷慨激昂的虞大人,瞧着她许久了。”李世民听他提到杨天曦,想起她那些张牙舞爪的样子,颈上居然微微发痒,不由微笑道:“自来如此,这倒是……习惯了。”
咄苾顿了顿,忽然哈哈大笑道:“二公子倒是好性子,这般惯着她!在我们草原上,姑娘家泼辣,不像中原女子温柔和顺,这种招蜂引蝶的事原多。但要是谁敢意图染指别人家的女人,那汉子早就砍了他,把女人拖回去打一顿。只怕你们又要说,不懂得怜香惜玉了!自然,草原上人高马大、粗鲁野蛮的女子,也不及中原的细嫩,倒不用如何怜惜了。”
李世民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道:“叶护这法子倒不错,只是……”咄苾接口道:“只是,她是公主,你娶回去也要供着,不得她允许,床沿也摸不到,哪里敢打她!”李世民朗笑道:“不是,只是说到野蛮,她也不遑多让。不晓得管不管用,我赶明回去试试。”
咄苾听他顺着自己胡说,倒怕隔墙有耳,又一想,他都不怕,我怕什么?干脆与他戏虐谈笑,尽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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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回紫泉,就叫云儿磨墨,捡我觉得好的唐诗、宋词给张良默了一些。云儿看着我笔耕不辍,奇道:“公主,多少日子没见您拿笔了,今儿是怎么着,这么有兴?”
我笑道:“那是啊,你没见外面下雪了吗?秋实春花、雪冬雨夏,我这不是学文人墨客诗兴大发嘛!”云儿抿嘴一笑:“依奴婢看,倒不见得。”我抬头看她一眼:“那照你说呢?”
云儿嬉笑道:“奴婢浅见,说错了您别怪罪,我看您是心里高兴。”我笑道:“我有什么好高兴得?!”云儿摸摸脸颊说:“还不高兴哪,看您这一脸的笑。您这才从东厢回来,也不知道那张……张公子都跟您说了些什么,看把您喜的!看来您这亲事,真是称心了,奴婢心里,都实在为您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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