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被里,两双乌溜溜的眼睛对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沿着额头一点点亲下来,到了唇边,慢慢吮吸,果然是世间最美的佳肴。秋衡动情说:“梓玉,给朕生个孩子。”
这事就这么揭过不提,宫里忽然多出位良美人,皇帝这一夜仍歇在皇后那儿,一切似乎都没变,又都悄悄变了。
翌日,各嫔妃来给皇后请安,终于见到了传说中被皇帝待回两仪殿的女人。大家起初还很忐忑,以为这个狐狸精有天大的本事,待看见良辰的那张脸,瞬间了然。皇帝会注意这位的理由实在太明显不过,就是跟皇后像啊!众人纷纷觉得长相吃亏了。
——此后宫里出现一股风气,学皇后的妆容打扮。梓玉生了一双凤眸,眼尾上挑,不怒自威的时候十分凌厉。众人学不来这架势,便用黛色在眼尾往上勾出一道,远看有凤眸的意思,一时蔚然成风。
梓玉亲眼见着良辰时,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若不是昨夜皇帝已经跟她交代过了,她还真不敢相信太后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一个和自己这么像的姑娘,自己竟从不曾留意过宫中还有这么一号人!
对于太后的动机,梓玉了然于胸,不算很担心,可对着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良辰,她有些不安。于是梓玉吩咐王守福悄悄去打听一下,看看这位良贵人出自哪一处,原先又是在哪个宫当差的。
众人面上和乐,说的却都是夹枪带棒的话——大家虽然存了看好戏的念头,但迫于皇后的威严,并不敢明目张胆地针对皇后,所以只能欺负新来的良美人。良辰一改昨日在皇帝面前的模样,身段低微将那些明枪暗箭通通受了下来,还柔柔弱弱福身谢过各位姐姐的教诲,乖顺极了。
如贵人侧目,凉透的一颗心更是郁卒。昨夜钱公公将这位送到自己眼前,她就已经很不好受了,现在再看这位使出自己惯用的示弱伎俩,心里便憋出一股子火,偏生还得忍着。
如贵人正生闷气,皇后轻咳一声止住众人的话头,遥遥望向处于漩涡中心的那人,和善问道:“你昨夜刚晋位份,现在身边可有什么趁手的人使唤?”——昨夜也不知钱串儿是无心还是有意,只留了一个婢女,并没有安排其他宫人来伺候。良辰自然摇头。梓玉笑道:“既然如此……王守福,你挑两个伶俐的,给良美人送去,若是还不够……”她的双眼扫向底下。
对于宫内新出头的女人,无论是皇后,还是贵嫔,又或是底下的贵人,心思都是一样的,便是仔细防备。现在是一个往皇帝未来新宠旁边塞人的大好机会,众嫔妃跃跃欲试,如贵人亦是。但她在宫里一向与人无争,这个时候不大好出头,没想到皇后视线落在她身上,笑得温煦:“如贵人,你与良美人同住淑景宫,更该互相照应一些,若你身边有好的,便支一个给她,可千万别不舍得。”
此话正和如贵人心意。她起身应下,当即将随侍的一个宫女支给了两手空空的良辰。
梓玉之所以会挑如贵人,因为她清楚其他人虽善妒,可心思没那么黑,如贵人不一样。这人眼里容不下人,算盘又多,偏装出一脸的纯良无辜——这么一想,梓玉觉得自己也挺卑鄙的,居然用自己一直讨厌的如贵人来牵制这位良辰,可谁让这人和自己长得那么像,她不得不防!
流水一般的赏赐下来,不仅良辰有,宫中其他的人也没落下。皇后一向出手大方,这点最招宫里人喜欢。众人谢过恩退下,梓玉便去前头两仪殿找皇帝。她想说清昨夜没来得及说完的那件事。昨日夜里她刚起了个头,那人就说什么心里有数将她打发了。梓玉不大安心。
没想到皇帝居然不在,“陛下人呢?”
御前的小喜子回道:“陛下带着钱公公出宫了,至于去哪儿,奴才也不知……”
梓玉颦眉。皇帝前些天出宫的事她有所耳闻,岂料今天又不在,他到底去哪儿又在忙什么?
退朝之后,秋衡确实领着钱串儿出宫了,去的还是那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那人照旧被吊着,紧紧闭着眼,神色倦怠,双腿无力地垂在空中,长袍底下空空荡荡,有些可怜。
秋衡却不是个心软的,“如晦,你能为梓玉去死,是么?”语气淡漠极了。
冰冷无情的声音传来,柳松言微微睁开眼,浑浊的眸中闪过一簇微光,许是残存不多的生机。只听那人继续道:“朕现在有个机会,可以成全你。”他这才慢慢转眸看向皇帝:“我若是死了,陛下能不能放过柳府一干人等?双亲年迈,无人送终……”他的声音嘶哑,不复当初的清润,让人听着便能想到他喉中必然遍布了腥咸的血丝,真是作孽。
秋衡觑了他一眼,轻笑:“你若是按着朕的心意死,朕就让柳先生安然回乡养老;你若是没死,呵,你爹娘还在京呢……”
这话让人发憷,柳松言过了许久才道:“多谢陛下成全。”
秋衡心情不错,回了宫,发现梓玉在两仪殿等他,于是微笑解释道:“朕去办些要紧的事。”
“什么要紧的事,需要你亲自出宫办?”梓玉自然疑惑。
秋衡抿唇笑而不语,只从袖中掏出一个方子。梓玉看了一眼,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生男生女秘方?这你也信?!”这人莫不是糊涂了吧?
“怎么不能信?”秋衡将那张方子折好之后又塞回宽袖。
对于皇帝三番两次出宫,太后自然也是要问的。秋衡仍旧这么答,又道:“母后,你不是想含饴弄孙么,朕自然不能让母后失望。”太后点了点他的额头,“就知道贫嘴哄哀家高兴,你若是真想让哀家高兴,能不能……”母慈子孝到这一处,秋衡忿然:“母后,他可是想要朕的命……”咬牙切齿,恨不得登时斩立决!
这是逆了龙鳞!
太后探清皇帝现在的心思,收住话头,嗔怪道:“看看看看,你那个脾气!哀家话还没说完呢,只是让你多看看别人,你现在光盯着一棵树,那哪儿成啊?”
秋衡喏喏应是。退下的时候,他暗自思量,到底怎么才能生儿子?原来夜夜耕耘也不见收获,这一年,和梓玉还有楚氏不过偶然一回欢爱就遇喜了。这,算什么事儿?秋衡忽然想到那一日醉酒的事,他心头一惊,不会如贵人也有了吧?
待皇帝走后,太后唤陈三进来,面上难得露出些焦虑的神色,“那事儿办的如何?”眼见着三司并审完就要发落他们张家人了,太后怎么能不着急?她现在就想着赶紧找到柳松言,将齐不语和柳必谦速速拉下水!
陈三弯腰:“奴才先前收到风声,好像有人在回京路上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千言万语,汇成谢谢二字。爱你们,也感谢给我提出宝贵意见的亲,让我明白不足之处。今天想了很多,不管怎样,绝不弃坑!话不多说,不然显得我矫情又做作^_^
☆、第91章 满门抄斩
这几天京里最热门的话题,无疑是太后娘家行刺皇帝失败的那桩案子。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跟亲眼看见似的。前些天齐首辅才来这么一出,现在又是张尚书,今年的京城真热闹,老百姓自然乐得看戏。当然,也有人提出质疑:“哎,不对呀,太后娘家行刺皇帝做什么?”
“谁知道呢?估计活腻了吧。”
普通百姓才懒得理其中的弯弯绕,在他们看来,造反便意味着活腻歪了。其实,皇帝也是这么想的。他真的想不通,明明有那么多法子可以拦着他不去江南查舒家的事,张家的人偏偏挑了一条皇帝最最忌讳的路。看来看去,秋衡只能说他们蠢回娘胎里去了!
这种胆大包天的事自然没什么好结果。
这一日早朝,当今天子亲自定下他们的罪行,又拟好张府满门抄斩的具体日子,就等着秋后执行了。
满门抄斩,除了立威警示世人,在皇帝看来,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秋衡先前命大理寺去查芦苇荡里的贼寇、秦州城姓黄的商户以及被他带回京的那个所谓的“郎中胞弟”几者之间的关联。非常奇妙的是,所有证据销毁得一干二净,大理寺居然一无所获。除了一个一口咬定毫不知情的郎中胞弟,其他什么都没了!
一切掩饰的太完美,天子不得不警铃大作:有此等本事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所以,此番严惩张氏诸人,故意将两起谋逆案子全扣在张氏头上,秋衡是想令还未浮出水面的幕后黑手放松警惕,从而诱他们再次伺机出动。
这个法子虽然凶残,可如果不是太后娘家那些人自作孽、脑抽筋,段不会沦落至此。
太后听见这个消息时,双眼一翻,两腿一蹬,顿时晕厥过去。雅韵斋里乱成一锅粥,有人去请太医,有人去请皇帝。太医们折腾许久,太后终缓过劲来。她睁开眼,见到皇帝垂手立在一侧,一脸的无辜,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太后当即操起案上的熏香炉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沉木香的烟灰落了一地,也落了皇帝满头满脸,挺狼狈的。一时间,室内陷入某种诡异的静谧。
随侍众人不敢再逗留,纷纷低着头退了出去。到外头院子里,钱串儿忙支了一个腿脚伶俐的小太监去请皇后过来。进宫这么久,他还从没见陛下和太后之间起过这么大的冲突。钱串儿心慌的很,在院子里来回转圈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盼皇后能赶紧过来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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