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母见李秋水进来,忙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一双眼睛就此定在李秋水身上,再也不挪开,拉着她的手,感慨道:
“当初,要不是秋儿及时赶到,带着人从府里把我救出来,你我母子早就天人永隔了。”说着转头狠狠瞪黄裳一眼,黄裳跪在地上,双眼望着李秋水,李秋水有些好笑正要说话,黄母接着说道:
“那年,秋儿把我带到山上,衣不解带的照顾,她那个不省心的师兄还有那忘恩负义的妹妹却借机生事,云儿也被那狼心狗肺得人害的受了重伤,这么一大摊子事情,还有我这个累赘,秋儿尽心竭力的维持,不然只怕早被人啃得连渣子都不剩!那个时候,你这个不孝子却在哪里?”黄裳低头告罪,望向李秋水的眼中,全是感激。
“我虽然没死,可身体受了损耗,这些年若不是秋儿东奔西走为我寻找良药,你现在哪里还能见得到老婆子,秋儿这般,就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十年了,从来不提婚嫁守着老婆子,还要劳心劳力到处找你。你说你受了伤,可你伤好了为何就不来找秋儿,你可知道这些年秋儿找你找得多辛苦….”
黄母絮絮叨叨,历数多年来李秋水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初时还有些特意说出来的意思,越说却越是神情激动,这些年来李秋水用心照顾她,就算是石头也能捂热了,何况黄母本就很喜欢她,多年来相依为命,彼此都当是亲人一样,感情不可谓不深。再想起自己日夜盼望儿子平安,却希望越来越渺茫,只有秋儿从不放弃,还要不是的安慰她,到头来却是他自己躲起来不见人。养好伤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实在是太不孝了,本来只是想借此机会拉近儿子跟准儿媳的关系,现在有些弄假成真,越想就越生气,深深觉得儿子对不起秋儿,严厉数落起黄裳来。
李秋水听了几句就知道黄母的意图,猜着她今天这样,估计是要让两人解开了疙瘩,虽然有些别扭,可也不想违逆老人的心意,本就想着随便听听就算的。没想到事情发展有些诡异,黄母开始只是说着这几年的各种事故,后来却有些真恼怒,不管不顾的骂起黄裳来,李秋水有些哭笑不得。忙柔声安慰黄母。
“大娘,这也不能怪黄大哥,他当时不知道你还活着,再者那时候我也不知道黄大哥活着,两下里错了开去,有误会也是难免的,他这些年不出来,也是怕打草惊蛇啊….”
“哼,你少替他说话,明明就是胆小怕事,这么些年了没想过找我这个娘,也不想找你,查都不查就以为我死了,不孝子,你还有脸来,你可对得起秋儿….”
李秋水见黄母有些语无伦次的,真是满头大汗,只好顺着黄母的心意,让黄裳先出去收拾一下,自己在屋内安慰黄母,黄裳两眼盯着李秋水却实在不知该说哪一句,只是眼下不是诉衷肠的时候,忙走了出去。
在李秋水劝解之下,黄母才有些安静下来,从初时看见儿子的狂喜,到因为儿子多年来不闻不问的迁怒,再到眼前这美丽女子的安慰,黄母有些说不出话来,没有李秋水,就没有他们母子今日相逢,她才是黄家的大恩人呢,这些年她一个妙龄女子,忍着痛失亲人的苦楚,忍着各方打击磋磨,无怨无悔的照顾她,寻找她的儿子,这份深情,世间少有。哪怕她恼了自己儿子,不愿意嫁给他,自己也要将她当女儿一样,绝不能亏待。
李秋水不知道自己在黄母心中已经上升到比黄裳还高的位置,这在一个寡母做来有多不容易。看着黄母渐渐安静下来,却是松了一口气,这老太太怎么跟孩子似的,说风就是雨,就算是心疼我,也不该这样对黄大哥发脾气啊。
十日之后,巫行云带着刀香罕和大批的兽皮,以及罕见的药材,各种珠宝来到缥缈峰。山上一下子热闹起来,黄母乐的合不拢嘴,看着坐在身边的四个小儿女,心中满满的都是骄傲和满足,这辈子大风大浪也算经历过,生死关头也不是没有,最后却能安安稳稳看着儿子娶亲,义女出嫁,自己也知足了。
不说黄裳跟刀香罕两个连襟互相熟识,巫行云也在李秋水的打趣声中了解着黄裳,待听到黄裳那匪夷所思的经历,深深觉得师妹实在太傻,就这么饶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于是,黄裳的苦难日子开始了。如今他要想娶李秋水,就要翻过巫行云和他母亲这两座大山,实在是这十年来他累的李秋水伤心难过,就因为某个蹩脚的理由(这是巫行云的原话),现在要想求的原谅就拿出诚意来。
刀香罕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黄母同意把女儿嫁给他,人逢喜事精神爽,本来想着帮黄裳一把,可眼见着未婚妻以及丈母娘都摆明了是要折腾他,小姨子也不参与,刀香罕见机很快,当下就闪到一边看戏去了。
黄裳心中本就念着李秋水,之前都能为她出生入死,此时心结解开,压抑多年的感情汹涌而出,对李秋水的更加心疼,深深觉得就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都不为过,这些日子看着山上母亲居住的地方,跟当年黄家一模一样,母亲在这里也是安心随意,就知道李秋水有多用心,更何况听巫行云说,李秋水当年放弃追踪明教,千里迢迢赶回来救自己,事后又安排人瓦解了中原十大门派,十年来从没放弃寻找自己,这样的情义,再没有人能够。
对于巫行云提出的要求,全都满口答应,于是,黄裳这个劳力就被派了出去,说是要他为李秋水置办一处别院而且要别出心裁,匠心独具,不能在中原,不能在海外,不能在水中,不能在陆地。
刀香罕听得这个要求冷汗直冒,心中默默咋舌,未婚妻真是会刁难人,这样的地方要去哪里找?暗暗庆幸自己平日里乖巧听话,不然如今只怕是跟黄裳一个下场。
李秋水有些不忍,黄裳这些年当是吃了不少苦,回来还没几天又要出门,看他那两鬓白发,只怕身体也有损伤呢,刚要开口阻止,黄母就说,迎娶新妇不能是空着手吧,好歹也要有点拿出手的东西,就让他去,秋儿不要担心。
巫行云自然看出李秋水担心什么,转眼就把刀香罕派出去随行,美其名曰监工。刀香罕耷拉着脑袋很是不情愿,可是未婚妻发话他也不敢不从啊,只好跟着黄裳走了。
一年后,黄裳在东海某个小岛建了一座精致的别院,周围的布置更是别出心裁,另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几箱珍宝,其中一两个珍珠很是出众,一粉一黑,都有鸽卵大小,世所罕见。
巫行云本就是故意为难黄裳,没想到他还真的猜出谜题,又找来这无数的宝物,足见心意,李秋水也嘴角含笑,巫行云翻翻白眼,长叹自己的师妹实在太心软,这就原谅了那小子。
三月初三,良成吉日,宜家娶,这一日山上很是热闹,两对新人喜结良缘,作为长辈的黄母更是乐的合不拢嘴,四个小儿女,齐齐的开口叫她母亲,看着眼前身着喜服得妙人儿,满眼的泪花止都止不住。
前来贺喜的管事实在太多,崔管事虽说上了年纪,身体还算不错,自然要来主持,眼前的这两对新人,可以说是他看着走过来,各种辛酸苦辣一言难尽,心中感慨不已。
李义年纪大了,早就回家养老,差事由他儿子接管,这些年越发老的厉害,走路也不稳当,早早来山上等着观礼。眼见着老太爷最挂心的孙女成了亲,女婿就是当初选定的那个人,喜得老泪纵横,连连说好。
那些曾跟随李秋水远赴西域的守卫们,有些就神情低落,不过很快就被周围欢腾的气氛感染,开始互相拼酒。薛大龙看着门主窈窕的身影,默默喝酒。
洞房内红烛跳动,李秋水穿着喜服静静坐在床边,四周站着的几个侍女也是喜气洋洋,轻手轻脚的收拾房间,一个侍女走过来,轻声询问,门主可要吃点东西,李秋水摇摇头,并不说话,心中有些紧张,莫名的想起上辈子那些事情,似乎很不清晰,原来自己无意中已经忘了啊,呵呵,忘了也好,透过眼前珠帘看着满是喜气的卧室,心中突然觉得很敞亮,今生终于不同了。
远远的传来喧哗声音,越来越近;李秋水身体不由得挺直一些,热闹的人群簇拥着新郎走了进来,吱呀一声,惊得李秋水身形微晃,喜婆当先走了进来,唱祝完毕就开始喝交杯酒了,不少人都是熟识李秋水的,纷纷打趣,黄母也在一边喜滋滋的看着,黄裳被灌了不少酒,此时脸色只是微红,可看着新娘娇艳容貌,三分醉意就变成七分,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身体左摇右晃的,吓得黄母急忙命人扶着他。看着闹腾的差不多了就把众人都赶了出去,只说还有一对新人,大家也该去闹一闹。众人很不情愿的走了。
屋内的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退了出去,房门关上之后屋内内就剩下一对新人,看着垂眸坐在床上的新娘,黄裳很紧张,生怕自己是在做梦,咽了咽口水,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过去,原本想着先将珠帘掀起,全了礼数;却只听见一声巨响,黄裳脚下不稳,一个马趴,摔在李秋水脚边,扶着床边挣扎着爬起来,脸色早就红透了,尴尬的哼哼着:“这个地有些不平,明天叫他们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