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又吩咐人抬来软轿,不多时便有几个小厮抬着软轿过来,旁边跟着不少丫鬟婆子。李管家回头对李秋水道:“大小姐,快请进,小心门槛。”待李秋水走进院门,附近的丫鬟婆子上前伺候大小姐上轿,李秋水不惯生人服侍,便当先自己坐了进去。婆子们忙退下,李管家招呼众人起轿,自己当先领路,李秋水只觉轿椅柔软舒适,轿夫也走得极稳,必是平日□得当。多年未曾回到家中,忍不住便偷偷掀开轿帘细看,只见亭台楼阁,房舍门廊都是精雕细琢,却不见丝毫奢华,大气雅致,来往的仆从见是平日迎接贵宾的轿子走来,都垂首在路旁守候,守礼规矩。李秋水暗暗点头,看来家中管治的不错,这些仆妇这般规矩,果然只有官宦世家才能做到。
此时正是三月间,春光醉人,花团锦簇,若不是外公病重,只怕这家中到处都该是欢声笑语。心中正胡思乱想间,轿子已至二门,李管家停住脚步,轿夫也由小厮换成几个粗壮婆子,李管家在轿外作揖道:“大小姐,再往里就是内院了,外男不便擅入,就让这些婆子将您送进去,您不用担心,夫人早得了信,自是等着您的。我这就告退了。”李秋水忙道:“李管家且去,我自省得。”这时伺候的婆子已不是外面的粗使婆子,只听一个爽利的声音道:“大小姐,夫人派奴婢来接您进去,您且坐稳,咱们这就走了。”李秋水嗯一声,只觉轿子又被抬起,却是在缓缓前行。李秋水微掀轿帘,只见轿子左边有个妇人打扮的人,却是个背影,看不清面容;不过看她打扮却似更整齐些。内院与外院不同,装饰精巧细致,看似普通,实则花费不少功夫,房屋构造,庭院设计,都极具匠心,非同一般。此间来往的便多是些年轻仆妇及丫鬟之类。
不多时,便到了一座院落处,便有人走来掀开轿帘,请李秋水下轿。
☆、都付与黄昏
不多时,便到了一座院落处,便有人走来掀开轿帘,请李秋水下轿。
李秋水缓缓起身下轿,刚一露头,便听到一个阵柔美声音唤她名字,抬头只见一个中年美妇疾步走来,身边一群丫鬟环绕,穿着高贵典雅,披帛华贵。见到李秋水出轿,便加快脚步走来。李秋水早就看见那人,正是母亲,当下心中百感交集,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上,却不曾流出,只在眼睛里打转。忙抢上几步,来到母亲身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氏双手紧握女儿皓腕,极是心疼的上下打量,泪流满面,却是满脸笑容。只是她这般似哭似笑,看的旁人也心中不忍,母女重逢,悲喜交加。多年来日思夜想,女儿从小乖巧,本就疼爱非常,却为了家族背井离乡这么多年,一个好好的千金小姐,这般流落江湖,必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心疼不已。当下林氏猛的抱住女儿,大哭不止。李秋水虽是经历不少,可世人谁不愿被人疼爱,真正疼爱自己的也只有亲人而已。不知该如何劝解母亲,只能静静抱着母亲,眼泪却不由得流了下来。二人相对哭了半响,旁边丫鬟这才抹抹眼泪上前劝道:“夫人,老太爷方才遣人来问,可是大小姐到了,为何不带来见他。”林氏忙放开女儿,歉意的笑笑,擦拭眼泪,抬眼见女儿衣裳被自己哭湿一大片,颇觉不好意思。
又上前拉着李秋水细细打量,见女儿出落得这般人品,更是欣喜,牵着女儿手便往自己院中走去。一路上问长问短,极是仔细。李秋水这才知道,自从家中送信给她之后,本来病重的外公,却是稍有好转。只为的见上孙女一面。林氏将女儿带到屋内,忙招呼丫鬟打水给女儿梳洗,自己也稍作收拾。二人收拾停当,便往外公院中走去,路上林氏更是一直拉着女儿的手不曾放开,见女儿因习武,手上布满薄茧,心疼不已,又是落下泪来。只絮絮叨叨的说当年若不是丈夫坚持,何以将女儿送去受苦?以至母女这么多年不能得见,又不让送信给她,本以为再难见到;送信给她也是林氏多番坚持,这才成行,只是碰个运气,却不想女儿竟能真的回来,不禁喜出望外,一句话说个没完没了。李秋水知道母亲挂念自己,心中感动,却也不在意母亲如此失态,只是轻轻托着母亲手臂,乖巧的跟随在侧。
到了外公房中,林公早已挣扎着起身,穿戴整齐,让人搀扶着坐上正位。李秋水忙上前给外公磕头,林老爷子命林氏扶起孙女,唤她上前来细细打量;只见李秋水眸含清波,脸若凝脂,身材修长,便不住点头。喃喃自语:“像,真像…”李秋水也正在细细打量外公,前世也未能在长大后见过,记忆中的他早就模糊,此时只见外公须发皆白,脸上皱纹丛横,老态尽显,只是面容中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按说师父要比外公更老,可师父却也依旧潇洒俊逸,看去最多只能是四十多岁,全然不像百岁老头。正看得出神,突然听到外公说“像”,李秋水茫然,便回头看向母亲,林氏笑道:“爹爹可是看着秋水极像母亲?她幼时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只是苦了这孩子,一去就是这么多年…”话音未落,便自哭了起来。李秋水忙上前安慰母亲,好半天这才止住,只是仍旧眼含热泪。
林公宠溺的看看女儿,又看着孙女。轻轻抚摸着李秋水头顶,慈爱笑道:“好孩子,外公终于能见到你了,你自幼便长的像你外婆,现下更是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可惜自你五岁离家,如今方回,多年未见,你可是受苦了,咱们家这般家世,本该让你衣食无忧的,却不想…好在你也回来了,外公这回绝不再让你流落江湖;好好在家做个大小姐,多陪陪外公才是。”李秋水点点头,心中微暖。见外公似是乏力,忙上前扶着他,道:“外公,可是累了,先上床歇息一会吧。”林公摆手,却不说话,李秋水见他执拗,不敢强求,只靠在外公身边。林公休息一会,接着道:“你好不容易回来,趁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自是要多看看才好….”话音未落,却又咳嗽起来。李秋水和林氏忙上前扶着林公去床上歇息,再不许他下地。林公无法,却也不再执意下床,只是一直拉着李秋水的手,并不放开。李秋水便守在床边陪外公说话,不多时药已煎好,待伺候外公喝了药,安顿他睡下,这才跟着母亲出门。
出得门来,已是午后,林氏忙招呼人安排膳食,自己却拉着李秋水说话。不多时饭食摆好,便招呼李秋水用饭,李秋水见只有她们两人便问道:“娘,不知爹爹可回来,为何一直不曾见到,我那小妹妹却也不来?”林氏听到李秋水问,眉头微皱,旋即笑道:“你爹爹去他同僚那里吃酒,带上沧海一起去了。晚些时候,自会回来,你忙了半日,快吃些,咱们娘俩好好说话。”说罢便一叠声催促李秋水吃饭,又不停的问李秋水的喜好,暗示丫鬟按照女儿喜好布菜。李秋水不再说话,低头细细的吃饭,只觉这饭菜无比香甜。饭后林氏拉着李秋水到处走动,将家中各处都介绍个遍,又将家中众人唤来,见过大小姐。那一干仆妇哪里见过这般美貌之人,本以为夫人已是极美,这次见到大小姐更是惊为天人。李秋水应对得体,举止大方,更是让林氏欣喜。只因没有想到李秋水真的能回来,所以一切都未准备妥当,况且这段时间林氏为照顾父亲,早就搬到他院落附近居住,主屋也只是李道岸一个人居住,当下吩咐下人为大小姐打扫住处,这几天就先住在外公那里,与林氏一起。李秋水也不多话,只听从母亲安排。
晚间时分,李道岸终于回来。李秋水忙上前见过父亲,李父唤起女儿,仔细打量,只见女儿与夫人很像,却又比夫人美上几分。多年未见,李秋水对他也只是恭敬有礼,他见李秋水如此拘谨,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温言道:“秋水,你刚刚回家,若是有住不惯的,只管告诉你母亲。平日多与你妹妹玩耍,自是不会寂寞。家中不比山门,规矩多些,切不可散漫。”李秋水点头称是。安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李道岸这才叫过李沧海与她见礼,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蹦跳着走来。双髻发梢微颤,娇憨可爱,李秋水不由的点头微笑,前世对这个妹妹本就极是喜爱,虽然后来再无联系,可记忆中的妹妹依然完美。李沧海上前见过姐姐,又转身跑到爹爹身边,依偎在他怀中,撒娇道:“爹爹,这个姐姐就是娘常说的那个姐姐吗?”李道岸笑道:“傻丫头,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就这么一个姐姐,她自小离家,对家中不甚熟悉;以后多跟姐姐玩耍。”李沧海乖巧点头,转身看着李秋水,又看看母亲,两只眼睛黑亮,闪闪发光。
不一会儿跑到林氏身边,道:“娘,姐姐好漂亮,姐姐跟你真像,我长大了也要跟你们一样。”林氏笑的点她额头。李道岸听到这话,眉头一皱,随即又恢复常态,见她们母女三人闲聊,自己便坐在一旁喝茶,不多时,便让林氏带沧海下去梳洗,却留下李秋水,说是有话要跟大女儿说。林氏便嘱咐他少说几句,早点让女儿回去休息,李道岸点头答应,见林氏等人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