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自打废后以来,她就变了,只是如今变得更彻底罢了。他以为她在他面前永远那样天真,即便是吵闹也是说实话,万万不会大诳语。
福临,你高估你自己了,你也,高估了那一份情,就如,我高估了你对我的信任一般。心下凄凉,脸上丝毫不露端倪。讪讪道:“恩,御花园的月色极好。”
“呃,这月色,在哪里不是一样的,何故大老远的从清宁轩跑来御花园,我记得,你可不是这样闲的。”皇帝不紧不慢的说着。
孟古青气息稍重,似乎有些紧张,片刻后才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过就是想移植几株花罢了,怎么,您有意见。”
孟古青心中是惧怕的,但还是壮着胆子如此,福临日日面对朝政,后宫亦是中规中矩的,自是希望有个人同他说着随意的话。纵然他嘴上总道人是不懂规矩,但打心底里却是希望如此的。
“朕若不允呢。”福临似笑非笑道。这几日处理那些个朝政之事,又同董鄂云婉闹得如此,他心中自是不痛苦,眼下有人能这样轻松的同他说着话,便觉是轻松了不少。
孟古青似是讥笑,目光在福临身上来回徘徊:“皇上,您穿成这般,谁会以为您是皇上呢,顶多是个侍卫罢了。”
皇帝低眸看了看,似乎是在对孟古青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般:“却……是不像皇上。”言语间,略带叹息之意。
“恩,那我移几株海棠,您不介意罢。”孟古青说着,便朝着绛雪轩去。
皇帝一脸恍然大悟,半夜三更的老远的跑出来,就是为了偷海棠,也只有她博尔济吉特孟古青能做得出来。
福临心情有些烦闷,便随着孟古青踏入,帮着她“偷”起海棠来,弄了一手的泥土,脸上也弄得是。
孟古青很是卖力的将那几株种在盆子里的海棠挖了出来,偶时侧眸觑着皇帝。“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很快乐。”皇帝的声音泛着屡屡忧伤。
孟古青手中的动作僵了下来,顿了半响,才应道:“恩。”
“若是朕放你出宫,你是不是会更开心。”皇帝眸光暗淡,似乎更是伤怀。
这下孟古青是真的僵住了,回眸看了看皇帝,低眸默不言语,但脸上的神情显然将她的心思暴露于皇帝眼前。
福临心中有些沉痛,犹如刀割那般。这世间到底有几个女子是真心待自己,人人皆道皇帝好,大权在握,坐拥天下,可谁又能明白身处高位的痛,就连得一份真心也不容易。
眼前的女子,她心中当真是没了自己了么?记得当年她初入紫禁城之时,心中本就没他的,也就是这般模样。她是想出宫,出宫去同那个人,送她白瓷瓶子的人双宿双栖么?如此想着,福临不免有些生气。
沉声道:“朕,不会放你走的,绝对不会。”
孟古青微微一愣,很多事情总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譬如现下这番,她万万没想到福临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若是可以,她许会选择离开,回到科尔沁,或是在那江湖游走。没有荣华富贵,没有争权夺利,只一叶扁舟,飘泊在碧水湖泊上,与世无争足矣。
从前她曾天真的想过有朝一日可以逃离紫禁城,可如今,她再不敢奢望。他的性子,是绝不会放她的。若要活下去,那便不能再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孟古青,从来不敢奢望,有朝一日可以离开紫禁城,我,早已认命了。”孟古青言语凄凉无比,声音又恢复了清冷。
将几株海棠抱起,缓缓起身,抬头望着那满天繁星,嘴角露出笑意:“既然逃不掉,何不好好的活着,让自己活得好些。皇上,珍惜眼前人。一个女人会妒忌,那是因为,她用了真心待你。”
“那你,妒忌么?”福临望眼看着那明月皎洁,认真道。
孟古青并未作答,而是回眸笑看着福临,抬手指向夜空,似乎温和了些:“皇上,你看到了什么?”
“月亮,星星。”福临让孟古青问得莫名其妙,有些迷茫道。
孟古青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悲意:“皇上您就是那明月,周围有很多的星星围绕着,而孟古青不过是其中一颗罢了。曾为紫微星,妒忌过,恨过,但如今不过是颗青石,何来再有资格妒忌。”
言罢,又转眸看着皇帝:“皇上,珍惜你的紫微星,莫要让她走得越来越远。”
抬手轻拍了拍皇帝,温柔道:“身为静妃,自是不希望皇上恩宠旁人,更是……恨透了皇上当年的算计。但身为博尔济吉特孟古青,到底还是喜欢表哥快乐。”
“孟古青先回去了。”言语间,女子行了一礼。福临呆愣了片刻,拉住女子,温和道:“怎的出来也不带个人,我,同你一起回去罢。”
孟古青低眸看着男子紧拉着自己的手臂,推辞道:“不劳烦皇上了。”
皇帝手自女子臂上滑落,月下女子身影渐行渐远,直至第二日天明之时,那一番话依旧在皇帝耳边徘徊。然她那转瞬而逝的柔情,他亦是看在眼中。
昨夜星辰,今日晴空。一袭青衣,简单的素银簪子,悠悠踏过宫巷。冷宫依旧紧闭着门,里头传来吟唱,声音极其悲凉。
外头的侍卫见着是孟古青,一脸笑容可掬,与上回子可真真是天差地别。
孟古青含笑扫了扫几名侍卫,从袖中摸出些许汉玉坠子,悠悠道:“够么?”
领头的侍卫嘿嘿笑了两声:“够了够了。”言罢,便赶紧开了门,孟古青娉娉婷婷的踏入,里头的几名太监见着孟古青亦是一脸见了财神爷的模样,再加之上回子收了钱财,也没出什么事,毕恭毕敬道:“小主……您来了。”
雁歌见不得他们这般趋炎附势的嘴脸,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什么小主,小主的,首是郡主。”
“郡主吉祥,恕奴才们有眼无珠。”尝了一回子甜头,现下这几名太监皆是百般讨好。
孟古青打发了他们些许碎银两,淡淡道:“唤什么都一样,你们可莫要薄待了我妹妹,莫不然,有你们的苦头吃。”
孟古青这话倒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她要真想给他们苦头吃,那法子多得是。
“您的妹妹好得很,好吃好喝的供着,可都胖了。”领头的太监笑的三花灿烂的,带着孟古青往图娅居处去。
那吟唱之声还在继续中,孟古青有些疑惑道:“来福,这是什么声音呢?”
来福姓张,进宫得晚,不懂人情世故,得罪了权势之人,因此便只得在冷宫当差,原也是冷宫里头最憨厚的,也比旁人善良些,上回子殴打图娅之时,他便不曾参与,罢了,还总给图娅送些伤药,倒也是个说实话。
来福声音听上去还有些青涩,觑了觑四下跟着的几名太监,似乎在征求他们的同意。
见旁的几人并无阻止的意思,这才道:“奴才也不大清楚,自打奴才来冷宫,便日日听着她唱,唱的什么,子为王,母为奴,夜里还四处走动,怪吓人的……,奴才们都不敢接近她。”
“奴才听说……”一旁的德贵手作拈花指状,细着嗓子道。
“咳咳”这话还未开口,是一旁看上去稍高些的太监便咳嗽两声。
孟古青脸色一变,朝灵犀使了个眼色,灵犀便又给了旁的一起子太监一些许碎银两。雁歌很是不悦,真真是些贪得无厌的。
“你们都先下去罢,德贵和来福留下。”孟古青的声音不轻不重,眸光如剑,原本还欲多讨些的,但对上女子目光,便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
待几名太监退去,孟古青看向德贵道:“那吟唱的人,究竟是谁?”
萧条的院落中,德贵尖细着嗓子道:“奴才自小便入宫,十岁那年,因着惹了祸端,便来了这冷宫。起初来之时,因着那吟唱之声,夜夜睡不着,这冷宫中的妃嫔,以往还算多,不过啊,后来病死的病死,自尽的自尽,也就只剩得几个疯疯癫癫的,疯得最厉害的便是这位没日没夜唱歌的,旁的几位顶多的把那院子里头的树当作是先皇。这位啊,日日嚷着四爷是她的儿子,日日嚷嚷着要让四爷杀了太后。可真真是吓得奴才们整日心惊肉跳的,偏生那疯妇三四十的年岁,身手还了得,也只得守在外头的侍卫才能制住。”
“说来啊,您上回子是见过她的,就是那忽入疯妇,那日疯癫得还不算厉害,因而不曾对您动手。今日又唱上了,今儿个恐怕又是一夜难眠了。夜里听来,怪渗人的。”德贵眸中惧色道。
子为王,母为奴?刘如意,吕后,戚夫人?叶布舒,太后,疯妇?孟古青神色复杂的朝着那声音传来的声音看了看,蹙眉道:“我妹妹可未曾遭她惊扰罢?”
问起图娅,德贵有些尴尬,结结巴巴道:“以往,是居在那疯妇的隔壁的,自打您上回子来过之后,便搬离了那不干净的地方,如今居在另一处。不会受那疯妇所扰。”
孟古青点了点头,淡淡道:“走罢,引我前去。”
德贵闻言,很是殷勤的在前头引路,十足足的一副奴才样。冷宫这地儿也还算宽阔,只得是太过破落,显得无比凄凉,若是加以修缮,必定不比六宫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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