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青眸中悲凉,冷声道:“是。”
看着眼前的女子,福临脑中是乱的,闭了闭眼,一把抓过女子纤纤玉手,闻了闻,脸色更是难看,又将锦帕在女子手上擦了擦,递给宋衍道:“是不是这味儿。”
宋衍接过锦帕,凑在鼻息前,细细闻之,脸色瞬时大变,声音很是沉重:“是!这便是紫荆花粉的味儿,同四阿哥身上的是一样的。”
孟古青抬手闻了闻,眼中惊讶,亦是迷茫,到底是谁?眸光一转,落在唐碧水身上,正欲开口说什么,眸光又黯淡下来,若当真是那碧水使得坏,她如今必定是将手洗了个干净,半点味道也不会残留。
对上皇帝如刀锋利间的目光,孟古青摆摆手道:“不是,不是臣妾。”
约莫没人知晓,福临此刻心中是哪般的痛苦,狠掐着女子,恶狠狠道:“朕知晓,你恨朕,恨透了朕,你若要报仇,你杀了朕便是,何故这样恶毒的取一个婴孩的命。你何时,变得这样恶毒了。”
孟古青不曾想到,福临竟会对她动手,如今只怕她道是旁人陷害,他亦听不进去,毕竟,她却是恨透了他的,就在数月前,她甚至用那簪子扎伤了他。
但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吃力辩解:“不是臣妾,不是臣妾。臣妾,是遭人陷害的。”
皇帝的手劲愈发的重,孟古青脸色逐渐煞白,灵犀见状,吓得即刻跪地:“皇上息怒,娘娘是遭人陷害的啊,娘娘绝不会做这般恶毒的事。娘娘,您想想,之前还有谁接近过四阿哥的。”
殿中一起子的太医宫人亦是吓得不轻,个个跪地求:“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皇帝眼下是真真有些失控了,眸中一惊,才将女子放开,眼看着女子喘着粗气,心中很是难受,可却也痛心疾首。
孟古青眸中的泪水终是落了出来,如今看来,说了同不说,似乎是一样的。声音冷了下来,扫过碧水,落在皇帝身上,似乎又是从前那中宫皇后一般:“除了臣妾,之前便是碧水姑娘,碧水姑娘替四阿哥盖过被褥。”
碧水闻言,急忙摆手,满是哭腔道:“不是,皇上,奴婢走的时候四阿哥还好端端的,奴婢自小便与姐姐一起长在皇贵妃娘娘府上,怎会害她的孩子。”
皇帝此刻迷茫了,他不是不愿相信孟古青,而是他知晓,这世间,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恨他,她素来如此,爱一个人爱得彻底,恨一个人恨得彻底。爱恨分明,若是要报仇,只怕也会不择手段。花粉,好生高明,在一起子宫人眼前下手,还真真是像极了她。
“指不定,是有人主使的!”约莫是闻得承乾宫出事,原在西苑伺候着的乌兰亦是急急而来。皇后蹙着娥眉,亦是踏入正殿。
二人皆向皇帝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并未言免礼,只看着乌兰道:“兰妃此话何意?你是言有人主使碧水。”
乌兰悠悠看了看周围,眸光落在碧水身上,肃色道:“碧水姑娘,你怎能确定最后一个接近四阿哥的便是静妃,在静妃之前,您不也碰过四阿哥的么?可别道是你与皇贵妃主仆情深,自古恶奴妒忌主子,下手害人的也不少见。”
碧水脸色有些微变,但亦未让人瞧了出来,眸中泪光,一脸委屈:“兰妃娘娘,奴婢走的时候四阿哥还好端端的。然静妃娘娘将将离去,四阿哥便……且,静妃娘娘手上沾染了紫荆花粉,和四阿哥身上是一样的。”说到这里,碧水便是泣不成声。
“皇上,皇上!静妃姐姐绝不会做那般的事。”碧水这厢正说着,便见清霜和琼羽急急而来。
原本董鄂氏孩子没了,清霜并不在意,即便是心中同情些许,也不会前来安慰。方才闻言,疑是静妃毒害了四阿哥,这才赶了来。
皇帝有些木然,见着一起子妃嫔皆向着孟古青,福临心中更认为是她害了四阿哥。能将后宫妃嫔皆拉拢得如此,她是何等城府,这便是她报复他的方式么?
猛的一拍桌案,上头所剩无几的茶碗亦摔在那青石墁砖,脆声回荡在殿中。皇帝冷冽霜色,狠捏着孟古青下巴:“朕的静妃可真是够厉害的,将整个后宫都治理得服服帖帖的,都向着你说话。碧水害四阿哥!碧水不要命了么?她又何故要害四阿哥!仅如兰妃所言,恶奴!妒忌!无稽之谈!你这样恨朕,为何不要了朕的性命,偏生要杀了朕的孩子。”
孟古青原是烈性子,见皇帝这样一味的冤枉自己,只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呵,说来,他们原本就走得越来越远了,今早的温暖,瞬间瓦解。原本以为可以抛开仇恨,可终究是抛不开这宫廷的争斗。
闭眼道:“皇上若是认为是臣妾害死了四阿哥,那便是罢!反正臣妾早就不想活了。”
眼见着帝妃如此,殿中的宫人更是颤颤不已,噤声不敢言语,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势同水火的少年帝后。
孟古青此番一出,福临自然是气得要将她打入冷宫,乌兰原就是受命太后,前来相助。眼见着孟古青有自取灭亡之意,福临又怒不可遏,似乎即刻就想要了孟古青性命一般,亦可说,福临是想要了她性命,再同她一起死。
然身为皇帝,他自是不可能丢了自己性命的,必定是孟古青独独身亡。乌兰赶忙拉住福临道:“皇上,难道您看不出,静妃是在说气话么?您已经冤枉过她一回了,还要冤她第二回么?”
皇帝眸如烈火,声音却是极冷:“冤枉!静妃,你可真真是厉害,心思都花到旁人身上了,难怪人人都为你说话。”
本就悲悲戚戚的大殿中,此刻紧张不已,孟古青的心中隐隐刺痛,到底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裂痕。她并不觉有谁对谁错,不过都是生错了地儿罢了,若是未曾出生在这皇室,许他们之间还有信任可言,并不会有那些个就家族权力,爱恨情仇的纠葛。但,奈何,紫禁城,紫宫,宛若九重宫阙的皇宫。荣华富贵,至高无上的同时,却是人情凉薄,太多的无奈。
福临的眸光,让她深觉刺痛,若此刻的人是的董鄂云婉,是不是,旁人为她说话就是理所当然。
倾城容颜,视死如归:“皇上,你从来没有相信过臣妾,就如臣妾从来,从来不敢当你是夫君,而只得是皇上一般。”
嘴上是这样说,心中却当他是夫君,莫不然,一个女子怎敢对着九五之尊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若非当他是夫君,就是为了她三哥,她现下也只得是辩解,万万不会道出此番火上浇油的话来。
灵犀眸中尽是担心,只静静落在孟古青身旁,袖下匕首渐渐,似乎随时准备拼死一战一般。约莫她忘了,天下之大,莫非黄土,何况,如今还是在天子脚下。
殿中的宫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福临怒容满面,眸中痛心,狠狠看着眼前的女子。杀了她么?她恨透了自己,所以假意安分,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报复自己。
乌兰娥眉紧蹙,心下是担忧得很,琼羽额间已开始冒着冷汗。安知,如今没了性命的可不是什么兰格格的孩子,而是宠冠后宫的皇贵妃的子嗣。
“皇上,静妃如今怀着身子,即便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皇上您也要从宽啊。”乌兰的声音略有些悲切,着重了孩子二字,许是看着福临眼中的杀气,她才不得已说出这等更易惹怒皇帝的话来。
福临并未理会,只狠瞪着孟古青,失子的痛,爱人的恶毒,让他难过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挥手朝着那一起子太医道:“你们先退下。”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一起子太医自然当自己是池鱼,闻皇帝此言,皆急忙退了去,唯恐多留一时半刻的。
吴良辅依旧落在皇帝身旁,心中是诚惶诚恐的,更是为静妃捏了一把汗。皇帝和静妃的感情,许没有人比他看得更明白,若是静妃懂得温柔些,莫要如那罂栗那般伤人,约莫这后宫里再没人能代替她。偏生她这性子就是倔强,即便是经历起起落落,那傲气的蒙古郡主依在骨子里。
此刻,几名妃嫔,以及皇后皆是一脸紧张的看着皇帝,似乎生怕他开口便会要了静妃性命。吴良辅扫了扫孟古青,和声朝皇帝道:“皇上,不如,先将静妃娘娘禁足宝华殿,待事情查清再说。”
吴良辅劝言之时,亦是惶惶不安,也就是暗衬着皇帝信佛,才敢出此言语,想必皇帝因着那佛门,许会对静妃从宽处理。
福临现下心中是乱如麻,若是杀了她,他怎下的去手,她腹中还有自己的孩子。可若是不杀她,她方才已然是承认,四阿哥就是她下的毒手。即便自己违背了心,去饶恕了她,可董鄂氏一族,必定不会放过她,难平众人之愤。
闭了闭眼,冷声道:“将静妃带去宝华殿,没有朕的允许,一步不许踏出,直至事情查清,若胆敢踏出一步,赐死。”
踏出承乾宫之时,孟古青身子有些发颤,她将将欲放下仇恨之时,便遭人如此陷害,呵,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一口咬定是自己毒害了四阿哥。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终究是帝王,要的是迎合他的女子,想来是数月前的冷漠,让他的柔情已然耗尽罢,因而如今没了信任,没了柔情,只得是靠着吴良辅说情,才得以留了她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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