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你便好生歇着,看你如今无大碍,哀家便放心了。博果儿年纪轻轻就去了,你若是再有个万一,哀家可真不知如何跟先帝交代。”太后声音很是温和,眸光却犀利得很,就像看透了懿靖太妃一般。
懿靖太妃的脸色更难看,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劳太后娘娘担心了,臣妾一切都好。”
太后唇间含笑,朝着里阁瞧了瞧,闻得悉窣之声,悠悠道:“你啊,要好好的过活,博果儿若是看见你这般,必定不能安息。哀家记得,你可是很爱干净,现下这襄王府怎显得这般破落,你瞧瞧这屋子,虫鼠蝼蚁的,悉悉窣窣的,夜里不好睡且不说,这染上了什么病可不好。”
太后娥眉淡淡,有意无意的朝着里头望去。太妃眸光飘忽,笑的有些惨淡道:“太后娘娘说得甚是,待会子,臣妾便让人打扫。”
太后抬手轻握住太妃,温和道:“那些个下人哪里行,皇贵妃素来细心,现下正好在此,便让她动手罢。皇贵妃,你去瞧瞧,里头是哪个不要命的虫鼠蝼蚁”
董鄂云婉眉心一跳,脸色由白转青,她知晓太后今日邀她一同前来襄王府必定是不安好心,却不曾想到竟将她当下人使唤起来。但现下皇帝也不在此,若是多言只怕还得遭罪,便屈身行了一礼道:“臣妾遵命。”
言罢,便欲朝着里头去,将将迈步,便闻懿靖太妃阻拦道:“此等低贱之事,怎的能劳烦皇贵妃娘娘呢。”
“到底皇贵妃也是从你府中出来的,何来低贱不低贱的,太妃如此阻拦,莫不是心中记恨皇贵妃罢。”太后这话说得不冷不热,却将懿靖太妃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脸色一变道:“太后娘娘说得是哪里的话,只是这些个虫鼠蝼蚁的,若是伤了皇贵妃,亦或是让皇贵妃染了什么病那可就不好了,要知,皇贵妃现下可是宠冠后宫的。若是皇上怪罪起来,臣妾可担当不起。”
落在一处僵着的董鄂云婉俏脸煞白,也不知如何是好,太后见状,慈祥笑道:“呃,原是如此,到底也是,皇贵妃这若是染了什么病那可不好,太妃倒也关心她,哀家还以为太妃是记恨着她,因而不愿让其踏足襄王府,那哀家将她带来岂非惹得太妃你不顺心了,现下听了太妃的话,哀家便放心了。”
太妃白着脸笑道:“太后娘娘说得是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何来记恨不记恨的。”
董鄂云婉心中一愣,原太后将她带着一道儿前来襄王府是帮她,这是太后么?
闻言,太后含笑道:“是啊,都是自家人,瞧哀家,这都胡乱想些什么!可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若说她董鄂云婉是戏子,那么太后和太妃便是更出色的戏子,恩威并济,威逼利诱,虚情假意,这些到了她们这里皆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懿靖太妃手下已起了一层薄汗,眸光不时的扫向那珠帘里头,脸上笑容满面道:“臣妾前些时日患病瞎胡闹,给太后娘娘添了不少麻烦,也怪不得太后娘娘。”
如此一言,太后与太妃竟聊得甚是愉悦,只里屋那男子却是憋得难受得很,原身为博果儿的兄弟,前来襄王府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偏生的就是赶上太后这老狐狸,不偏不倚的正逢着此时前来,若是让那老狐狸察觉他与太妃勾结,想必他素日里那般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伪装皆得撕破,太后与皇上必定会防着他,未起事之前,怕是要先丢了性命的。
皇帝年岁虽比自己轻,可城府却颇深,能将博果儿除去,必定也会将自己除去。
离开襄王府之时已是傍晚,董鄂云婉含笑跟在太后身旁,甚是恭敬的将其扶着,旁人瞧来还真真是对和睦婆媳,皆道这董鄂氏贤惠,感动了太后。
踏出襄王府之时,太后眉目一冷,肃色道:“盯好襄王府了,哀家倒要瞧瞧,她玩儿的什么把戏。”
见着太后此番言语,董鄂云婉心中很惊讶,她竟不忌讳自己,这般的便说了出来。
眼瞧着太后离去,懿靖太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见一身白袍,麒麟纹路的男子从里头出来,很是不悦道:“太妃娘娘,儿臣看,太后这老狐狸是盯上咱们了。”
懿靖太妃凤眸冷色道:“这个布木布泰,可真真是厉害,恩威并济。一边儿的利用这襄王府吓得那小贱人俏脸煞白的,却又故为董鄂云婉那小贱人说话,非的逼着哀家言是不记恨那小贱人。想是已经发觉了什么,欲同那个小贱人联手算计哀家。”
高塞眉目紧蹙道:“如此,那可如何是好!咱们可不能让博果儿就这般死了!”
懿靖太妃眸中泛起怨毒,一字一顿道:“哀家绝不会让博果儿就这样白白的死了,必定要让那些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高塞看着眼前的妇人,不禁心中一寒,如今的懿靖太妃就是一个失去儿子的疯子,一心要为儿子报仇。懿靖太妃素来不简单,若是让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报仇不成,必定会将自己拖下水的。
如此一想,高塞一脸警惕道:“那儿臣且先回去了,莫不然,只怕咱们仇未报,便已让太后要了命去了。”
话落,便急急踏出门外,将将至门口,便闻得懿靖太妃喊道:“此刻出去,只怕正好的让她逮个正着,以那老太婆的性子,必定会派人在外头盯着的,晚些再出去,夜里不易瞧清,那些个奴才断断不敢胡乱禀报。”
闻言,高塞故一脸恍然大悟道:“太妃娘娘说得是,瞧我这脑袋。”
懿靖太妃瞥了瞥高塞,眼中似有深意道:“你这孩子心思单纯,可要长点心才是。罢了,今儿个你就留在府中用膳罢,待夜深再回去。”
言语间,便迈出房内,眸中悲伤的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往日,她的博果儿就是在这里习武练剑的。冷笑一声喃喃道:“博果儿啊,你就是信错了人,你那些个兄弟都不是好东西,装得倒是像。”
望着懿靖太妃的背影,高塞眸色渐渐变得阴冷,全然不似寻日里那般。
襄王府中二人各怀鬼胎,彼时坤宁宫中亦是如同死宅,纵然是金碧辉煌,却也还是略显凄凉,约莫是因着殿中陈设有些旧了的缘故。
宝音将将用过晚膳,绿染便使人将其收拾了,茶水漱口。走进内殿将莲蓬衣着上,一身黛色锦缎,悠悠踏出坤宁宫。一旁的绿染赶忙上前扶着道:“主子,今儿个皇贵妃随太后去了襄王府,回来的时候甚是和睦,愉悦得很。”
宝音冷笑一声道:“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走罢,皇贵妃今日必定受了不小的惊吓,于情于理,本宫也得去关心关心不是。”
绿染有些不明白道:“受了惊吓?”
宝音斜睨着绿染,悠悠道:“外头都言襄亲王是病死的,可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想必董鄂氏心中是明了的,想来,襄亲王的死也与她脱不了干系。那襄王府处处都透着襄亲王的气息,还有个装疯卖傻的懿靖太妃,董鄂氏能安生么?太后可真真是够厉害的,恩威并济,可真真是圣母皇太后啊。”
绿染似是顿悟道:“奴婢愚笨,还是主子看得透彻。”
提着灯笼,穿过景和门,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便至承乾宫。里头是一片亮堂,宝音玉足莲步。
董鄂云婉正在殿中同颖儿说着话,却见一袭黛色款款而来,定睛一瞧,原是皇后,只不如白日里衣着那般华贵,瞧着倒是亲近了不少。
朱唇含笑,毕恭毕敬的朝着皇后行礼道:“臣妾恭迎皇后娘娘。”
宝音现下是温和的很,方才那般阴冷一点也不曾显露,只将董鄂云婉扶起道:“皇贵妃多礼了,快些起来。”
见着董鄂云婉起身,这又一脸担心的看着董鄂氏道:“本宫闻今日你随太后去了襄王府,你可还好!太后也就是那般,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董鄂氏从来不曾将眼前的宝音放在眼中过,往日的为难,她亦只觉是因着静妃的缘故,到底皇后是要唤静妃一声姑姑,自然见不得她们董鄂姐妹欺负她姑姑。但说到底,也算得是宅心仁厚之人。
便笑道:“劳皇后娘娘担心了,臣妾无碍。”
宝音微微叹了口气道:“太后啊,也就是那性子,有些时候,本宫也不得她欢心。你可别难过,除了佟妃,也不见她喜欢谁!呃,还有本宫的姑姑。旁人啊,她都是如此。今日,她没训斥你罢?本宫也没少让她训斥。”言至此处,宝音娥眉微蹙。
董鄂云婉摇摇头道:“没呢!皇后娘娘您就别瞎担心了!”
宝音四下看了看,又恢复了昔日甚色,沉声道:“本宫今日同你说的话,可莫要传到旁人的耳朵里去了。本宫身子不适,就不便多留了,太后的寿辰,你可要好好准备寿礼,若是惹了太后不高兴,本宫也帮不了你。”沉沉的声音故有些大声,然便踏出了承乾宫。
踏出承乾宫,宝音唇间浮起一丝冷笑道:“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也不知今夜又会出了什么幺蛾子,太后可真真是低估了她。”
夜风凛凛,宫巷中的灯笼摇摆不停,也不知那时便会熄了。绿染紧跟着宝音,有些疑惑道:“太后今儿个才给了她脸色看,她还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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