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预计的坠落并没有出现。孙剑锋猛然出手,长臂一伸,搂住了她的腰!
男人一手抓住书架,一手握住宁清卓的腰,倾身贴近。那五指带着热度紧紧黏合在她腰侧,宁清卓最是怕痒,身子便是一颤。立时不管不顾,咬牙蓄力,狠狠一拳朝着孙剑锋脸面砸去!
出乎她意料的,孙剑锋竟是没有避开。她弯曲的指节直直砸中了他的侧脸,力道落得扎扎实实。然后她翻身一旋,如愿从阶梯上摔下,掉在了地上。
那阶梯到底有两人高,宁清卓只顾着逃离孙剑锋,没有注意落地,摔痛了右肩,脸也被书架擦了下。她缓了一阵爬起,却听身旁一阵风声。孙剑锋也从阶梯上跳下,站在了她身旁。
男人脸红了一大块,还被她打出了鼻血,却只是抬袖一擦,问道:“你疯了么?故意摔下来!”
宁清卓扶着书架站起,冷冷回道:“你疯了么?干吗突然用书砸我?!”
孙剑锋便不吭声了。刚刚那股*来得太强烈,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无法之下,他本能想遮住宁清卓那张脸,这才抄起了案卷……
孙剑锋躬身,捡起地上的一卷案宗:“我找到了案宗,拿下来时……不小心砸到了你的脸。”
呸!那个力度,会是“不小心”?宁清卓心中暗骂,却也不多说,只朝孙剑锋伸出手:“给我看看。”
孙剑锋却拿着卷宗默立,并不递给她。
宁清卓等了许久,久到她都有心去抢了。可想到她的功夫不如这人,若是他不给,她也抢不到手,只得好好问话:“孙大人,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我坐去阶梯上,你便帮我找卷宗。”
孙剑锋总算给了反应。他伸手入怀,竟是又摸出了两个卷宗:“这是朝廷官员信息,里面记录了哪些人曾与沈家结怨。”又道:“这卷案宗则记载了京城及附近书局的信息。”
然后,他将三个卷宗一并放回怀中:“我当初只是说,你坐上去,我便帮你找到案宗,却不曾说过要给你看。”
宁清卓面无表情看他片刻,忽然冷冷一笑:“孙大人这般无耻无赖,实在是给锦衣卫长脸。”
她骂得直接,孙剑锋却不恼,反而甚是开心一笑:“清卓这般口上不饶人,难道便是求人之道。”
宁清卓见他开心,只觉心中憋闷:“孙大人想多了吧?我何曾说过有求于你。”她冷漠转身,就要离开:“既然你也无事,那我便告辞了。”
面前却人影一闪!孙剑锋一个闪身窜至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清卓,这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看。不止如此,我还可以认真查案。若沈鸿锐被冤枉了,我定还他一个清白。”他停顿片刻,强压着心中的狂热道:“只要查案时,你愿意陪在我身旁。”
宁清卓眯眼看他。他又表态愿意查案了。她不信孙剑锋会那么好心,可陷害沈鸿锐之事若真是孙剑锋所为,这么屡次表态又不大符合他的性格……宁清卓心中暗道:这人今日有此反应,到底是因为他重生后性格有所改变,还是,她根本就误会了孙剑锋,陷害沈鸿锐的另有其人?
思量之间,一个想法飞速窜过脑海,宁清卓便是一皱眉:对了。孙剑锋针对沈鸿锐,是因为沈鸿锐与她关系亲密。他若是忍耐不住要对沈鸿锐出手,便是不除之而后快,至少也得将他赶出京城,让他再无法呆在她身边。而一本《偷香记》,只能折腾沈鸿锐一时,根本没法达到这些目的。
所以说,现下有两个可能。一是《偷香记》只是第一步,孙剑锋还有后招。二是……沈鸿锐被陷害,的确与孙剑锋无关。
——可如果陷害沈鸿锐之人不是孙剑锋,那又会是谁?谁与沈鸿锐有过节?或者,谁与沈鸿锐有利益冲突?
想到这里,宁清卓微微抿唇:对孙剑锋的憎恶太深,她竟然忽略了沈鸿锐还有其他敌人。
远的不说,山长争夺呈胶着之势,沈鸿锐与悠竹居士各有各的支持者,正是胜负难分。保不准,那陷害沈鸿锐的人,便是那悠竹居士,或是悠竹居士幕后的支持者陈大学士,亦或是……陈大学士的侄子陈晋安?!
宁清卓心中便是一凛。陈晋安的谋算成性,这次的《偷香记》,还真有些像那人的手笔。宁清卓上下打量孙剑锋,脑中却再搜寻不到其他信息,也无法得出定论。她自然不会傻到直接去问孙剑锋或陈晋安,却是暗自决定,这两人都不是好人,也都有嫌疑。她往后若是有机会,必定要查探清楚。
孙剑锋见她一直不答话,按捺不住焦急再次发问:“你答不答应?”
宁清卓收回思绪,垂眸片刻,转身背对孙剑锋而立。她默默站了半响,这才扭头看孙剑锋,低声道:“我想先见见沈鸿锐。”
见她这反应,孙剑锋自是以为她答应了。他不愿让宁清卓见沈鸿锐,却又垂涎与宁清卓的相处良机,犹豫片刻,终是应允:“好,我给你一刻钟时间。”
宁清卓终是如愿见到沈鸿锐。天牢中,男人脸色苍白,看着很有些虚弱,显然是在牢里受了些苦。可见到她,眼中却闪过光芒:“清卓!清卓清卓!你怎么来了!”
宁清卓见他如此开心,皱眉问道:“我不会是第一个来看望你的吧?”
沈鸿锐笑了开来:“不是,中午时分,父亲来看过我一次。”
宁清卓松了口气:若是沈大学士都无法前来探望,那事态可就严重了!她看了眼牢门,声音低了些:“是孙剑锋让我进来的。”
沈鸿锐立时有些焉了:“怎么又是他……”他一声哼:“你去求他了?”
宁清卓摇头:“不是。”她想了想,措辞开口道:“他让人来找我,说希望我陪他一起办案。相应的,他便全力以赴,为你洗脱冤屈。”
沈鸿锐大惊:“你没答应吧?你千万别答应!”
宁清卓见他着急,心中微暖:“我还没给他答复。”
沈鸿锐连忙道:“清卓,你不要受他威胁!我的父亲和友人都在尽力营救我,刑部廖主事也帮忙查探事情真相。”他认真道:“或许你不相信我的话,可是那孙剑锋不是好人!我怕你跟他呆在一起,时间一长,他会对你不利。”又柔声道:“好清卓,我呆在这牢中,没法照顾你。你可千万别乱来,别让我不安心。”
宁清卓本来就没有打算答应孙剑锋。沈大学士都还没有出手,哪里轮得到她凑热闹!此时便道:“你放心,我不会瞎逞英雄。我只是找了个机会来看看你。”
沈鸿锐这才松一口气。却又看宁清卓一眼,小心翼翼道:“清卓啊,我和珍婕妤之间,不是他们传得那样!”
宁清卓不料此种境况,他还惦记这事,怕她误会对她解释,意外之余,很有些窝心,却偏偏挑眉道:“不是他们传得那样,又是怎样?”
沈鸿锐眨眨眼:“这个……”
宁清卓一声轻哼:“你以前的事迹,不用你说,我都能猜到七八。”
见她并不在意,沈鸿锐便嘻嘻笑了起来:“清卓,你可别瞎猜。我和她之间,那是大家以讹传讹,可我与你之间,那却是确有其事。我对你一片情意,苍天可见日月可表……”
宁清卓瞪他一眼,打断他的话:“得了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油嘴滑舌!”又道:“我问你,修贤山人是怎么回事?”
沈鸿锐便住了嘴,答话道:“哎,我几年前闲来无事,写了本茶道的书,便是用的这一名号。”
宁清卓缓缓点头:“知道你用过这名号的人多么?”
沈鸿锐摇头晃脑:“想本公子文采风流,又精通茶道,书籍一出,文人雅士纷纷疯抢,京城一时纸贵!……”
宁清卓抬手,狠狠敲了下他脑门:“也就是说,知道你用这名号的人很多了!”
沈鸿锐泄了气,一声叹息:“很多。”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这便意味着,那幕后之人特意选了个沈鸿锐为人所知的名号,一方面方便舆论造势,将那《偷香记》牵扯到沈鸿锐身上,另一方面,增大了案件排查难度。
宁清卓想了想,又问:“那《偷香记》上的印章,是仿制的?”
提到这个,沈鸿锐脸色有些凝重:“不是,那印章的确是我的。父亲中午来时,带来了那书,上面的印章缺了一角。我写那茶道书时,那印章还是完好的,只是后来被我摔坏了一角,这却是外人不知道的。”他看向宁清卓:“我的印章都放在府中书房里,父亲已经去那找过,其余印章都在,独独不见了那‘修贤山人’。”
宁清卓皱眉:“所以说,你的印章在你府中被人偷了。”
沈鸿锐还没答话,牢门却沉闷一声响。孙剑锋推开门,冷冷看沈鸿锐一眼,又朝宁清卓道:“一刻钟了。”
宁清卓正谈到关键处,便被他打断了。却也无法,只得朝沈鸿锐道:“你保重。”跟着孙剑锋离开。
两人行到了天牢外,孙剑锋看了眼月色,似是随意道:“时辰还早,不如陪我去喝酒。”
宁清卓漠然答:“我不去了,我还要回店做账目。”
孙剑锋立刻改了口:“你不能回。我现下就要去办案,你得陪着我。”
宁清卓一勾嘴角:“这怎么行。我又没个官职,名不正言不顺的,怎能陪孙大人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