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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遮香 (月初明)


  街上行人虽少,却仍有人在,吉利生怕露出端倪给人瞧了去,忙紧紧捂住黄莺的嘴,低声威胁:“闭嘴!再嚎看我怎么收拾你。”
  黄莺苦楚地抽噎着紧紧闭了嘴,忍着气将吉利扶上软轿,嘱咐轿夫走稳走慢些。主仆二人沉默地回了家,打发走轿夫,推门进去,安愉正和黄鹂在院子里游戏,见吉利挺着大肚子进来,想起之前姐姐曾交代过要远远避开姨娘,不要冲撞姨娘一事,便乖巧地拉了黄鹂远远让开。他的奶娘和薛氏立即警惕地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抱孩子,一个警惕地盯着吉利。
  吉利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装模作样地走过去,趁着众人不注意,站在刚点起的灯笼下迅速对安愉做了个恐怖的鬼脸,见安愉惊得在奶娘怀里一纵,害怕地把头埋入奶娘怀里才心满意足地进了屋。
  厨娘顾大嫂正在厨房里剁排骨,隔着窗子把经过看得一清二楚,冷嗤了一声,和一旁帮忙择菜的粗使婆子刘婆低声道:“啧,挺着这样大的肚子也不安分,还没生出来呢就敢吓唬小孩子,今日是去兴隆观烧香去了?”
  刘婆笑道:“是,她们出门我就跟着的,一直看着她们进了兴隆观。那道童太可恶,不许我跟进去,我许他十个大钱,他才许我进去。就耽搁这么一会子功夫,就找不着人了。还是要问黄莺。”
  顾大嫂笑道:“不就是十个大钱么?你要是抓住了那位的痛脚,姑娘就能给你十两银子!”
  二人说笑一气,见黄莺来传话才停下专心做饭。
  此时吉利的房里已经是乱成一片,衣裳枕头被子全被扔得一地都是,她还不肯停手,狰狞着脸咬着牙拿了剪子疯狂地剪着夹衣和棉衣,试图在里头找出什么害人的东西来。
  尤知章说得对极,她的命不好,第一要怪亲生父母不疼她,年纪小小就把她卖出去换了钱;第二要怪她运气不好,跟了安保良这样倒霉且穷苦的人家,害得她吃尽了苦头;第三要怪安怡八字太硬,祸害人太厉害,挡了她的运势。
  从前是她年轻不懂事,才会在怀上第一胎的时候轻易弄掉孩子。虽然当时她很聪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不但没有让渴望子嗣盼得几欲发狂的安老太和安保良太过责怪她,同时还借机栽赃给安怡,狠狠打击了薛氏和安怡一番,逼得这母女二人很长一段时间在家里抬不起头来。但始终运气不好,她也坏了身子,再轻易怀不上孩子。
  运气的事没办法,既然她已经设法怀上了,安怡就不该既挡了她的运势又动手害她的孩子!她真后悔啊,真不该让黄莺去找陈知善抓安胎药的,真是鬼迷心窍了,人家等着要害她,又怎会因黄莺另请了个人去抓药就不上当了呢?
  “一定是她把东西藏得太隐蔽了!你呆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来帮我找?”吉利双目赤红,恶狠狠地将剪烂了的新棉衣扔在地上,瞪着吓得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黄莺骂道:“你装什么死?是巴不得我倒了霉,你好攀高枝去?你等着,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老爷说是你害的我,把你卖到窑子里去!”见黄莺要跪地求饶,生怕声音传出去给人知道,便又低声威胁:“你敢哭闹给人知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黄莺无奈,只得抖抖索索地上前去帮着吉利把屋子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她直觉吉利是疯了,怎么那尤大夫说什么就信什么?太太和姑娘那边的人都是离她们远远的,这屋里的东西都是她亲手收的,吃食也是她和吉利亲手做的,药更是她买回来亲手熬的,哪里又有什么不干净的害人东西了?
  二人忙活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吉利累得坐在一堆剪烂了的衣物中间喘粗气,恶狠狠地道:“她一定用的是什么无色无味的药物,说不定已经化了。”尤知章已经提醒过她了,若是房内找不到可疑之物,那一定就是安怡用了特制的药物,无色无味且会渐渐化掉。她相信安怡有这个本事,这几年来她是眼睁睁看着安怡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且偶尔在安怡门前晃一晃,也是经常看到里头无数神秘的瓶瓶罐罐和药丸,兰嫂还像条狗似的牢牢守在那里,不许人动也不许人看,能是什么好东西?
  黄莺不敢搭话,只是发愁地被剪烂了的被褥等物道:“姨娘,您今夜怎么睡啊?”这时候去问薛氏要新被褥,问起来她怎么说?
  吉利冷厉地看着黄莺道:“把你的给我睡!你去和黄鹂睡!”
  黄莺小心翼翼地道:“要不然,您还是和老爷和老太太说说?”
  吉利冷笑:“你是想害我吧?我才没那么傻。”现在孩子还在她腹中,害人的东西也没找到,安怡那丫头可不比从前好对付,一问证据在哪里,她怎么说?就凭尤知章几句话和说她脉相不好,有滑胎的可能?安老太和安保良一定会说她挑事,先就不会轻易饶她。
  黄莺不敢再多话,默默把地上剪坏了的东西捡起来收入柜中藏好。吉利道:“把今日新开的药快些熬来!”不管怎样,她总得尽力保一保这孩子才是。尤知章说过,吃了这药好了也就好了,若是不好,呵呵,谁也别想逃掉!
  (第三更到)
  

正文 第75章 安胎药

  
  顾大嫂眼见黄莺提了一包药进来,知道是今日才抓回来的,故意问道:“你不舒服啊?”
  黄莺忙扯出一个笑,道:“不是,是姨娘的安胎药。”
  顾大嫂就和刘婆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刘婆上前去帮黄莺挪开灶上的锅:“姨娘的事情要紧,你先来。”
  吉利有三个新要求:一不用厨房里的水(免得厨房里的水里有东西),二不要熬药时旁边有其他人(以免给人下手的机会),三不要让家里人知道得太多。在这样的情况下,黄莺哪里还敢在厨房里熬药?便陪着笑和顾大嫂商量:“姨娘那边离不得人,随时都要叫,你们都忙,不好给你们添麻烦。还请大嫂把那个茶炉子借给我,让我到姨娘门口去熬吧。”
  “好说,好说。”顾大嫂热情得很,只是一时想不起那茶炉子放在哪里了,便问刘婆:“你记得么?前几天大姑娘还借去用来着。还回来了吗?”
  刘婆道:“我也记不得了。得找找。”
  黄莺的眼里一下子就涌出了泪花,这可怎么办呢?弄不回炉子,吉利不饶她,要叫她去和安怡要炉子?那不如杀了她吧。
  顾大嫂心疼地给她擦泪,柔声宽慰道:“看你这孩子急的,不是说这就去找吗?哭什么?又不是不给你。叫姨娘看到了,又要说我们欺负你了。”边说边给刘婆使了个眼色。
  黄莺害怕了一天,忍不住泪水“唰”地就流出来了,又不敢哭,胡乱地道:“不是,不是,我就是……”越说越说不清楚,越说越委屈,干脆提着药捂住眼睛低声抽噎。
  这时刘婆把茶炉子找出来,也不忙交给黄莺,而是和气地道:“找着啦,我给你生好火送过来?”
  “好,多谢刘婆。”黄莺连忙谢过,她正愁一个人忙不过来呢。
  “哭什么啊?可是谁给你气受了?”刘婆跟她出去一边生火一边小声问道:“姨娘怎么三天两头的吃药啊?”
  黄莺实在是很害怕,觉得要是什么都不说,全听吉利的死瞒着,将来只怕都要怪她,还不如先透点给刘婆知道,也许能间接传入老太太和老爷耳里,让大姑娘收敛些,也让吉利安心点,别闹腾了。便小声道:“是有点不好,一直说有点疼呢,这会儿又在发脾气。”
  “为什么呀?不是一直在看大夫么?”刘婆微微吃惊,又关心地道:“和老太太和老爷说过了么?就算安胎药也是不能乱吃的,这是从哪里提回来的药?咱们大姑娘就是神医,怎么不去找她?”
  黄莺欲言又止,轻声道:“姨娘不想给家里添麻烦,她自来都是习惯请尤大夫瞧的。”
  只这一句,刘婆就品出味道来了,见吉利扶着腰从屋里出来张望,就赶紧陪了个笑,问了声好,溜回厨房去找顾大嫂:“看来我真是要交好运,捞着棺材本了。”
  顾大嫂把一块才煮好的藕塞进她嘴里,笑骂道:“藕炖排骨,不是大姑娘买你进门,你这老货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刘婆满足地品着又糯又香甜的藕,含糊不清地凑趣道:“可不是?不然我老婆子这辈子就不能知道藕长什么样儿。”北地苦寒,排骨再穷都还有机会可以尝,藕这金贵东西却是难得见着了。
  院门一声轻响,安怡一个人走了进来,刘婆慌忙咽下藕,飞奔出去讨好地接过安怡手里提着的包裹,笑道:“姑娘真是辛苦了,兰嫂子牵马去马厩里啦?”
  安家集体住在县衙里,院子小得可怜,哪里能养得下马?所以这马是托养在县衙的马厩里,每个月另出饲料钱和人工钱给县衙。故此刘婆有此一问。
  安怡见刘婆的嘴唇油汪汪的,笑着点点她:“你这老货又偷吃东西,小心给老太太瞧见剥了你的皮!”
  刘婆知道只要不出格,安怡就不会计较这种小事,便倚老卖老地厚着脸皮道:“是老顾说您今日去得远,必定十分辛苦,特意给您做您爱吃的。她忙不过来,就让老奴帮忙尝尝咸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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