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被谢满棠暴打的张姓武将见对方居然一无所获,十分不服,觉着都是谢满棠在此盯着的缘故,便仇恨地瞪了谢满棠一眼,凑在顾姓武将面前低声说了几句,顾姓武将冷冰冰地看向谢满棠:“方才的事还要请棠国公随下官走一趟,不然我们不好交差。”
安怡才放下的心就又提了起来,谢满棠刚才做的事说小了是路见不平,说大了就是抗旨不尊,这个敏感时候,观望的人不少,落井下石的人也不少。皇帝就算有心庇护,谢满棠也要吃点苦头才能压下悠悠众口,不然日后皇帝的威信在哪里?
谢满棠云淡风轻地朝她笑笑,转身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院门被紧紧关上,随着落锁的声音响起,薛氏再不能忍住,痛哭出声:“这是怎么了啊?好生生的怎么就说我们老爷通敌卖国?他何曾是那样的人?怡儿你和棠国公说啊,他是见过你父亲的,知道你父亲是什么人……”
安怡轻拍着薛氏的背,吩咐众人:“莫要与人发生争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没乱了阵脚,又有安老太坐镇,加上看守的官兵也没再胡乱生事,仆从们也就渐渐安静下来。
谢满棠昂首阔步地走出安宅大门,瞥见金鱼巷口停着的那张马车,便挑衅地朝马车一笑,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看得这样的紧,就像是恶狗见了肉骨头,一直这样叼着,也不怕硌牙。莫天安看着黑沉沉的安宅大门和外头把守着的官兵,索然无味地招呼车夫:“回去吧。”
甄贵道:“虽然咱们来晚了一步,没赶上英雄救美,可是咱们现在也可以去打点打点,让看守的人照看着安大夫,安大夫照样能承情。”
莫天安阖上双目:“他早算计好了,安怡吃不了亏,咱们就别去瞎凑热闹了。你去打听打听,姓谢的接下来要挨什么罚。”如果不出他所料,谢满棠一定会被重罚,有谢满棠这样的行径在前头衬着,他再做多少也只是微不足道。没见安怡从始至终也不曾向他吐露半分实情,或是开口让他帮忙周旋么?所以他只能等,等到机会合适的时候再出手。
甄贵踌躇片刻,怅然叹了口气,自去打听不提。
薛氏哭到下半夜才又困又累地昏睡过去,安怡看过安老太,又替安愉掖好被子才躺下休息。因着全家人都被赶到一个院落里集中关押的缘故,起居条件自是比不得从前,幸好家里人口不多,看守也未刻意刁难,还算过得去。
下人们就没有这么轻松,挤得身都转不过来,一夜里安怡就听着隔壁的下人絮絮叨叨的小声说话,偶尔夹杂着几声哭泣争执,门外看守的士兵厉声喝斥过后就又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苟延残喘的秋虫唧唧鸣叫。
安怡睁着眼,盯着黑沉沉的帐顶,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这一觉睡得实沉,等她醒来已是次日中午,安愉担心地守在她床边,薛氏在和看守的人讨价还价:“……我女儿病了,能不能给她来点软和热乎些的粥?这是一点心意,烦劳您帮帮忙,不胜感激……”
安怡的心里一阵暖和,想起了更早时候刚来到这个家时,薛氏和安保良千方百计给她弄药弄吃食时的情形,有心想要出声不让薛氏担心,却又想起安老太这些日子胃口已经很差,每天都只能吃容易消化的粥品。如今她们是待罪之身,外头送进来的伙食当然不可能随心所欲,不过是能填饱肚子而已,如果能借她生病这个由头给安老太弄些软和的吃食也好。
不知是因为有人特意关照的缘故还是薛氏送出去的首饰起了作用,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送饭进来,居然有一大碗热腾腾的肉粥,味道还挺好的。安怡把肉粥分给安老太和安愉,自己端起粗饭淡菜吃得喷香。
薛氏欲言又止,红了眼眶。安老太只吃了一口就把碗推开,全然没有胃口,精神明显地萎靡了许多。
这样下去,只怕熬不到安保良出头,这一家老小就要病倒了。安怡自顾自地笑道:“我想起从前我生病时,娘和爹爹想方设法地给我弄好吃的,那时候咱们家可真穷啊。”斜睨了安老太一眼,又道:“奶奶那时候也不待见我,觉着给我吃米都是浪费。”
这一句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安老太的精神突然好起来,睁着一双老眼怒气冲冲地瞪着安怡道:“你怎么就不想想你那时候有多招人恨!又蠢又笨又横!”
安怡反问回去:“可是奶奶也不该偏听偏信吉利的话,我到底是你的亲孙女儿。”
安老太气得够呛:“你要和我算旧账?就算我从前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也暖不热你的心?”见薛氏过来劝,就一骨脑地把气撒在薛氏身上,骂得薛氏眼泪汪汪,她倒越骂越精神,从前那个威风凛凛的安老太又回来了。
安怡等差不多了才扶住安老太的肩头轻声道:“祖母息怒,方才我是故意惹您生气的。您心中淤着一口气,不发散出来就要成大病……”贴在安老太耳边道:“爹爹会回来的,您要一直撑到那时候,您还没去安侯府扬眉吐气呢。”
安老太一怔,随即咬着牙把肉粥全吃光了。安怡又给薛氏鼓了一回气,把安愉抱在怀里教他用筷子在地上写字。半夜里,忽然有人在窗外低声道:“小安,你还好么?”
正文 第342章 她是我想娶的人
来的是柳七。安怡忙走过去扶着窗子低声道:“我们都好,你们呢?他可好?”
柳七的语气里有掩饰不去的疲惫:“他不太好,我来问你要药。”
安怡的心顿时揪紧了:“他怎么了?”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声音直打颤。
柳七道:“也没什么,就是他本来就旧伤未愈,昨日又抗了旨,被人禀告上去,当场就被剥了衣裳挨了廷杖,行刑的是从前得罪过的人,下手极狠,打得皮开肉绽的,旧伤崩裂,血流不止,因为之前的旧伤,也不好请大夫……”
虽然早就知道谢满棠昨日一准逃不掉惩罚,却没想到皇帝下手这样的狠。就算是要上演苦肉计,也不要让人九死一生好吧?安怡忍着泪意道:“你听着,我有个药房,里头那间有一排柜子,中间那个柜子第二层有个夹层,里头那只盒子里装有最好的伤药,应当还不曾被搜去,你拿去给他用。实在不行,就去请了然师父。”
“知道了。”柳七顿了顿,小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安怡想了想,轻声道:“让他好生将养着,我这里一切都好。”
柳七好像很失望:“就这样么?”
那不然还该怎么样?谢满棠又不是冲动的性子,也不是傻子,最会算计的一个人,不用她多说他自会安排好一切。就算是她有好听的话要说给他听,也不能通过柳七说吧?安怡摇头:“没了。真要有,那就是凡事量力而行。”包括安保良与黄氏的事,量力而行即可。
柳七干笑两声,道:“那你歇着。”
薛氏闻声扑了过来,颤声道:“小柳将军,我们老爷怎么样了?”
柳七斟字酌句:“暂时还没有消息。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们的。”言罢生怕薛氏再问,便语气急促地道:“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你们有事就只管说,会有人照看你们的。”
其实是抓捕安保良并将安保良押解入京的文书昨日就已经五百里加急发出去了,柳七不说是担心薛氏承受不住打击,又再哭闹起来。安怡本以为薛氏会哭,谁知薛氏只是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许久才低声道:“都说圣上是明君,是不是?”
安怡扶她上床,为自己不能把真相告诉她而内疚,便想方设法地宽慰她:“是,太后不会坐视不理的。”
薛氏躺下去,翻身背对着安怡,半晌没有出声,安怡怕她想不通,便一直守在床边。薛氏道:“你去睡吧,娘没用,护不住你们。日后若能侥幸活下来,说不得你祖母和弟弟就要依靠你,我帮不了忙,却也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安怡盯着薛氏看了片刻,确信她说的是实话,便和衣贴着薛氏躺下来:“我陪着娘睡,很久不曾和娘一起了。”
薛氏也就轻拍着安怡的背哄她睡觉。安怡嗅着薛氏身上熟悉的淡淡暖香,很快就睡了过去,一夜安睡无梦。
棠国公府。
谢满棠趴在榻上,由着柳七给他上伤药,柳七毫不吝惜自己的力气,只管拿了伤药往他伤口上用力地抹:“小安真是心狠那,我问她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你的,她居然说没有,更别说为你滴一滴眼泪,那个冷静啊,让我从哪里拿药,找谁给你看病,就是一句好听话都没有。你确定她真的看上你了?”
谢满棠被他弄得全身火烧火燎地疼,再被他撩拨着,气得脸都红了,抓起枕边的药盒子就朝他掷过去:“闭上你的鸟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柳七敏捷地抓住药盒子,挖了一些伤药再用力按上谢满棠的伤口,满意地看到谢满棠全身紧绷,疼得喘不过气来,这才微笑着道:“其实我是诳你的,她有话要带给你,虽然她当时挺不好意思的,但她还是说了。你想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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