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微微一笑,只是脸上的笑意看起来分外诡异;“是啊,入晋京应该从衢州走的。孙将军领会错了皇上的口谕,是衢,不是曲。”
衢与曲,不过是相差一个音,却是一北一西,相隔几百里。
孙立脸色煞白,急忙跪下,拼命磕头:“娘娘饶了末将吧!末将怎么可以……可以……从……从衢州去京中呢?”
他看着眼前美如天仙的一张倾城容颜,第一次不敢与她那双幽深的美眸对视。
云罗一动不动,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令牌,放到了他的眼前,笑意苍凉:“孙将军,我不会连累你。这是皇上的御令金牌。你按着我所说的,从衢州走。”
金光闪闪的御令金牌上大大的一个李字。他曾亲眼看见皇上挂在腰间随身不离。她又是怎么拿到手的?难不成是……偷的?……孙立不敢再想。
“孙将军!”云罗看着孙立一动不动,美眸中渐渐盈满了泪水:“从衢州走吧。我替华家满门求你!”
点点泪滴落在尘土中,仿佛是天降了甘露,她看着他,面下深藏哀伤:“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亲人在我的眼前失去性命……孙将军……”
孙立定定看着她,良久重重磕头,咬牙道:“臣……遵旨!”他猛地起身,转身吼道:“都起身!开拔!开拔!去河间府!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刚安顿下来的士兵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孙立大步上前,拍了几个呆愣士兵的脑袋,粗声粗气怒道:“都傻了吗?快开拔!晚上不露宿了,去河间府再歇息!那边可比在这荒郊野地喂蚊子强多了!”
云罗看着孙立忙碌传令的身影,转了头抹去眼底的泪,对一旁听得呆了的凝香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走吧!”她说着飞快上了马车。
风尘扬起,大队人马改行西行,一路快马加鞭向衢州而去……
马车颠簸,云罗靠在车厢中,这些日子惶惶不安终于不再惶惶,心悸之症仿佛也好了,一下下平稳地跳动。凝香再看时发现,在这颠簸难眠的夜里,那瘦削清冷的人儿竟然沉沉睡去,睡得这么安稳……
而远远的衢州,战火延绵,整日不熄,天际灰蒙蒙的,再也看不到一点清亮的天际。……
……
衢州。
夜,沉沉如晦。
天上无星也无月。沉沉大地上一片死寂。
一双满是血污的手颤抖攀扶在斑驳的城墙上,而后是探出不辨面目的脸向城墙下望去。只看了一眼,那士兵便倏然惊起,黑夜笼罩之下,城墙不足百丈之远密密麻麻都是梁国士兵深蓝的服色。
他才张望了几眼,一枝冷箭笃的一声从底下射向他。那士兵惊慌叫了一声,心中道命休矣。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持着一把长剑,剑光一闪,将长剑利落砍成两截。
那士兵惊魂未定,回头看去,吐出一口气:“凤将军!”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为你而杀
更新时间:2014-9-2 11:11:23 本章字数:5284
他身后站着一位手持长剑,红衣如火的年轻将军。他战衣外套着一件银色铠甲,铠甲已被砍破了好几处,烟尘血污满满脸,遮掩了原本俊美的面容。他的脸上一双凤眸深邃,眸光冰冷看向城下的梁国大军。
“凤将军,他们又前进了十几丈了。”刚才那个士兵颤声道。
乌压压的梁国士兵大军压境,一眼望不到边。满眼都是深蓝色的梁兵,看起来令人胆寒不已。
乌云压城城欲摧。
九天了纡!
在这九天中,大大小小的进攻如潮水一样一阵阵涌上,睁眼闭眼都是杀,杀,杀……杀不尽的梁国士兵,摇摇欲坠的城墙堆满了企图宫攻上衢州城的梁国士兵的尸体。
尸体上一张张满是血污的脸上,神色狰狞可怕。
这已不是人间,这是地狱!是折磨每个衢州城士兵的人间地狱玑!
凤朝歌一声不吭,站在风猎猎的城墙之上,犹如黑暗中睥睨众生的杀神,冷冷看着眼前延绵而去的梁国士兵。他漆黑的眼瞳格外明亮,像是有两团火在燃烧。
风呼呼吹过,带来空气中尸体身上的血腥味与腐败的气息。
他忽然道:“再举两根火把来!”
缩在女墙边的士兵们听得一怔。衢州的城墙矮,再升火把那岂不是把他立在了梁国士兵面前当箭靶子吗?
“凤将军!不可啊!万万不可!”士兵们纷纷劝阻。
凤朝歌眸色一冷,冷笑一声:“我要让凤朝阳好好看看,我凤朝歌就在这衢州城中等着他!”
士兵被他神色的冷厉一刺,皆是无语。
火把拿来,明晃晃地举在了他的身边,将他的面目照得纤毫毕现。城墙上的火光终于引来了城墙下梁国士兵们的注意。他们看清楚了那在风中红衣猎猎如火的男子。
“是二皇子!当真是二皇子!”
“是二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真的在晋国!真的还活着啊……”
“……”
一道道议论声从梁国|军营中传出。在这黑漆漆的夜色中,他冷冷站在曾经属于自己的士兵面前,扬声道:“凤朝阳无德无能,不忠不孝不义,毒杀先帝,弑贤臣,驱亲弟。刘皇后后宫专权,把持朝政!梁国,国将不国!你们还要为这样的皇帝卖命吗?”
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扬开去,在黑夜中飘荡得很远。
凤朝歌看着眼前乌压压的梁国士兵,薄唇边溢出丝丝冷笑。
忽地,一道劲箭激射向他的方向。凤朝歌手中长剑忽动,铿的一声,飞来的长箭断成了两截。
他哈哈一笑,神色冷厉,大声道:“凤朝阳,你不是最想要我凤朝歌的人头吗?我在衢州城中等你来一决胜负!你敢不敢出阵与我对阵!”
他连喊了三声,梁国|大军中寂然无声。他长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开了城楼。
下了城楼,他猛地一个踉跄,口中呕出了一口血,几欲跌倒。一旁的士兵急忙将他扶住,黯然道:“凤将军,您有重伤在身,实在是不应该上城楼挑衅梁兵。万一……”
凤朝歌摆了摆手,声音与方才中气十足的样子天差地别。他声音沙哑:“悄悄扶我回去,别让士兵们瞧见。”
士兵们急忙将他扶入了城中的县衙中。
房中凌乱不堪,处处是沾血了的绷带。军医上前掀开凤朝歌的上衣,触目处,他的肋下一道深深刀伤又冒出了鲜红的血。
他脸色煞白,咬牙看着双手微微颤抖的军医道:“城中的药还够不够?”
军医脸色灰败,摇了摇头。他看着他手中的那一小瓷瓶的金创药,一推道:“那不用给我用药了。”
军医大惊:“凤将军,你不用药怎么行?这个伤口会要了你的性命的!”
凤朝歌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靠在椅背上吃吃地笑:“我估摸还能再撑两三天。两三天后……皇上再不派援军……我们都得死……死了还要什么药呢?咳咳……”
房中一片死寂。几个士兵都默默垂下了头。
小小的衢州城在凤朝阳大军压境之下,如怒涛拍岸的进攻下,守了整整九天。
九天,两万人马剩下不到五千。城中躺着的都是老弱残兵,粮草不继,草药断绝,摇摇欲坠的城门怕是经不起明日梁军的进攻了。
房中暗暗涌动着一种不祥的气息。凤朝歌吃力穿好衣衫,挣扎起身道:“各司其责,死也要死得不窝囊一点。我去看看华将军。”
他说着脚步不稳地离开了自己的房中。出了房门,转了几转,凤朝歌终于来到了华元嗣的院中。
有士兵见他前来,躬身行礼。
“华将军今日怎样了?”凤朝歌忍着腰肋间传来的剧痛,低声问道。
“华将军今日醒了,吃了一碗米粥,又昏昏沉沉睡去了。”士兵道。
总算醒了……凤朝歌长吁一口气,软软坐在了房前的台阶上。
“凤将军放心吧。华将军身上的毒已经都清了。恢复是早晚的事。”士兵连忙安慰道。
凤朝歌摆了摆手手,士兵无声地退下。忽地,他淡淡道:“准备一下,挑五百人,今夜就把华将军送出城外去。”
士兵一怔,再看时,凤朝歌已吃力拄剑起身,慢慢走出了院子。
……
一盏豆大的油灯幽幽泛着发黄的光。凤朝歌抱着剑蜷缩在床上,身上难受之极,忽冷忽热。他紧皱着眉拧成了川字。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飘在了半空中。
是谁在耳边絮絮说着什么……忽远又忽近……
……
“云罗,你为什么这么倔呢?你若是乖一点将来的运气也许会好一点。”
她迎上他的目光,问道:“殿下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因为我要娶你华昀为妻!”
……
“云罗,若是这一关能过,将来你必是我凤朝歌最爱的女人。若我即位,世间珍宝任你取用。我要取东海的明珠,西域的七彩玛瑙,南疆的千年香木,极北之地的狐裘赠予你,建一座独一无二的的宫殿,一生一世你都不能再离开我的身边。”
“那殿下要娶的是华昀,还是云罗呢?”她问他微微一笑,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道:“曾经我想娶的是华昀,可是如今我更庆幸你是云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