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怔,于是只能道:“好吧,到内殿说话。”
云罗看着薛氏与皇后进了内殿,于是与周宝林周晴慢慢地走出了殿中。
周晴见她面上带着笑意,问:“今日华妹妹心情甚好,有什么好事跟我说说。”
云罗抿嘴一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偷听墙角壁当真是一件乐事。”她说着带着笑离开了中宫。
果然,到了下午,中宫传出消息。林女官受人揭发,私藏禁物,私自截留皇后赏赐给妃嫔的首饰衣衫等。罪证一搜出,足足有两大箱子,其中还有两只只有三品以上嫔妃才能有的玉如意。
林女官只是一介小小的八品女官,只因得了皇后娘娘的宠信所以无人敢声张,如今一经揭发罪证确凿,其中还有不少东西是犯了宫中大忌。
这可是明眼看着的死罪!
皇后震怒,令人将林女官押在了中宫前,让各宫的女官与内侍都去看如何行刑。
云罗在永和宫中听得中宫的内侍来传旨。她不由问:“皇后当真十分震怒?”
那传意旨的内侍心有余悸,道:“可不是!皇后娘娘最相信那林女官,如今她犯了这等事自然是死罪一条。如今中宫到处在搜宫人的住处,有几个平日留了银钱首饰的也都一一要罚要打。”
云罗叹了一口气:“可怜!”
她不知是说那林女官可怜还是说中宫那些无辜被牵扯的宫人可怜。
传意旨的内侍匆匆走了。凝香不由拍手笑道:“活该恶人有恶报!上回就是林女官让皇后娘娘打娘娘板子。这次估计她挨板子可是要挨得狠了。”
云罗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何止挨得狠!不打死岂不是没了天理!”
她于是吩咐三娘带着宫中下人前去中宫看行刑。皇后这一出便是要杀鸡儆猴,各宫都不得不派了人前去看着,领着皇后的深意。
云罗后来听三娘回来说,中宫前打了一个时辰,把林女官打成了血人。破席一卷丢出了宫外再也活不成了。经此一事,中宫人人自危,宫人们战战兢兢,私下里颇有怨言。
不过几日便传出皇后奢靡成风不是贤后的流言。皇后听了气急败坏,越发对宫人十分苛待。
云罗在永和宫中日日与海珠做女工绣花,或吹箫抚琴,日子过得甚是悠哉。只是她眉间有忧色不减,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两日,刘陵领了一位妙龄少女前来。云罗见了她,不由惊喜交加,跪下道:“原来是公主殿下!”
前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去年见过一面的公主李曲儿。
李曲儿此时已脱了稚气,亭亭玉立,眉间含着淡淡愁绪,不再是从前那天真无邪小孩子模样的女孩了。
她冲云罗笑了笑,道:“华姐姐别多礼,叫我曲儿就行。”
云罗连忙道不敢。
李曲儿也不勉强她,道:“今年皇帝哥哥赐了我号,叫弄玉公主。”
云罗想起典故中的弄玉公主,心中一动,问:“可是出自萧史与弄玉公主的典故?”
李曲儿闻言神情落寞,道:“是啊,弄玉还在,萧郎已不在了。”
云罗听着她言语中的黯然神伤,不由心中跟着叹息。
李曲儿振作笑颜,对云罗道:“每年的夏日我都会在皇帝哥哥身边度夏,今年皇帝哥哥出去打仗了,没人照看我。我又怕拘谨,于是求了皇帝哥哥让我与你一起住几日,互相解解闷。”
云罗心中一动,问:“你可见过皇上?”
李曲儿一听这话,懊恼拍了自己的脑袋道:“瞧我这个记性!皇上托我带了东西给华姐姐,我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她说着令宫女拿来一个包袱。云罗接过,不知怎么的心头怦怦直跳。
李曲儿笑道:“皇帝哥哥带着兵去打仗时路过我父王的王府,他于是来看了我,吩咐我到了京中把这些带给华姐姐。华姐姐,你快快打开,我也瞧一瞧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云罗打开包袱,里面却是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打开里面有一根碧竹箫与一封金泥封口的信。
云罗轻抚碧玉萧,恍惚中想起太子府中花树掩映下的亭间,那紫衫含笑的男子手执碧竹箫,对她道“华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他眉眼俊美,朗朗一笑,天光都似乎跟着耀眼几分。
那样的男子生来不知要夺了世间多少女子的芳心……她低了眉,幽幽叹了一口气。
李曲儿看着这箫,忽地道:“皇帝哥哥真的很喜欢华姐姐,这随身不离的箫也给了华姐姐保管。”
云罗一听,心下思绪复杂。他当真是喜欢她,随身的东西一件件赐给了她,生怕她不知他的心意。可是他的情意越深却越发显得她天性薄情……这一环环比李曲儿当日玩的九连环还更难解……
李曲儿在一旁黯然道:“华姐姐真是好,有人疼着爱着。我想见那人却是再也见不着了……”
云罗看着她面色的凄然,不由问道:“公主你……”
李曲儿抬起清秀的小脸,面上早就泪痕点点。她哽咽问道:“华姐姐,晋公子真的死了吗?”
云罗心中一恸,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默默站了良久,抬头头来,眼神幽冷,慢慢道:“阿晋没死!没找到他的尸身,谁都不能说他死了!”
李曲儿看着她眼中的坚决,讶异地忘了哭……
……
李曲儿就在永和宫中住下。她天真烂漫,与云罗又年纪相近,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云罗与她聊过之后才发现李天逍其实甚是喜欢这远房的妹妹。每年的夏日都邀她入晋京中住一段日子。
李曲儿父亲是应王,母妃早早过世。应王深爱应王妃,这十几年都未再纳了新妃。他为人谨慎守礼,在封地中一向有很好的口碑。也许这便李天逍格外喜欢李曲儿的原因所在。
李曲儿在永和宫中渐渐为宫中带来欢声笑语。她喜欢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云罗听闻她的师父是一位世外高人,不由心神往之。李曲儿终究是少女心性,伤怀了苏晋的生死不明,几日后很快便露出天真活泼的一面。
有一日她遗憾对云罗道:“华姐姐,我瞧着京中都没有过女儿节,好想在京中过个女儿节。在我们那边女儿节顶热闹呢!”
云罗算了算日子,道:“女儿节不就是七夕节吗?”
李曲儿笑道:“但是在我们那边是有些不同的。就是女儿家成群结对去庙里拜观音娘娘,然后一起郊外采花踏青,父母会给未出阁的女儿戴上平安符。”
云罗见她眼中的热切,对她道:“这还不简单,我去求皇后让我们出宫一天,去观音庙玩一玩。也算是过了女儿节了。”
李曲儿一听大喜。
云罗第二日便带着李曲儿去了中宫。
皇后正看着大皇子在竹席上爬来爬去,和女官玩耍。如今大皇子已快要一周了,长得玉雪可爱。云罗看着他那三分酷似李天逍的眉毛,眼睛不由微微晃神。
皇后见李曲儿来了,问道:“曲儿在永和宫中住的可否习惯?”
李曲儿连忙道:“华姐姐对我很好,很是照顾我。”
云罗于是上前把来意说了。
皇后皱了皱秀眉,道:“如今天气炎热,皇上又还未回来,你们出去本宫甚是不放心。”
李曲儿一听,脸顿时垮了下来。云罗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只带公主殿下去去就回,不会多惹事端的。”
皇后听了勉强答应。她皱眉对云罗道:“曲儿与皇上情同亲生兄妹,你可千万照料好她。”
云罗点头应了。
出了中宫,李曲儿如放飞的鸟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肆意欢笑的神色令云罗久久凝视。
少年不知愁,哪怕是生离死别也可以轻易地不再去想,偶尔想到也只是想着那时的些许酸苦,过后便忘却。唯有她,分明还不到双十年华,就已事事记在心中,嚼一遍苦一遍。
阿晋……
若是阿晋在,他和眼前的李曲儿,也许会慢慢倾心相许,该是多么好的一段姻缘……
云罗垂下酸涩的眼帘,在心中幽幽一叹。
……
第二日一早,云罗拿了皇后的手谕带着李曲儿出了宫。晋京中繁华,人来人往,摊贩商铺比比皆是。李曲儿在马车中兴奋四处张望。云罗见她心痒难耐,拿了纱帽一人一个。
她对她道:“下来走走吧。不然这马车都装不下你的好奇!”
李曲儿吐了吐粉舌,戴上纱帽就拉着云罗下了马车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海珠急忙跟上,屠三娘腰胖肩阔跟在身后,两人就如富家千金出来逛街一般,随意随心。
云罗一边走一边看着晋京的店铺,一家家生意兴隆。看来在这乱世中,也唯有晋国京城不受其乱,反而隐隐有了盛世的苗头。
李曲儿买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她回头招呼云罗:“华姐姐,我们去看看前面的布庄!里面肯定有不少漂亮的衣服!”
云罗暗自摇头,她哪需要什么衣衫呢,宫中的只许穿宫装,旁的衣衫也只能做便装罢了。不过话虽如此,但是却也忍不住跟着李曲儿往布庄走去。
布庄中琳琅满目皆是时新的式样,还有不少胡人的衣衫。李曲儿看得眼花缭乱。云罗看中了一套童子儒衫,正打算问店中伙计值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