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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花厌/九重宫闱 (玉胡芦/尘殇)


  一个女人,只有对一个男人爱之深恨之切的时候才会下这样狠的力气。她寇初岚,从十四岁等到二十五,青春何堪煎熬。她与赵恪,才最应该相爱。
  阿昭比着手势问:“那么,是到了该收尾的时候吗?”
  “是。一切皆以布置稳妥,朝臣们将再一次谏言要杀你,他若一定还是不肯,那么散失民心之日也就到了。你只需将他困于宫中,剩下的留给本王与寇将军就好。”
  赵恪抚着阿昭白净的脸颊,见她目光痴痴,一低头这才看到自己肩上的伤口。那凤眸中的笑意便有些歉然,亲了亲阿昭的耳际,然后披衣坐起。
  “倘若他为了天下,最后杀了我呢?”阿昭半匍起身子,贴着赵恪的脊背比划。
  “他不会。”女人的娇-嫩熨贴在脊梁上,那么的温那么的软,赵恪清宽的肩膀略微一顿,蓦地想起在这间暗格里与阿昭的所有抵死交缠。就是这样一个清净的女人,她引领着他走进那片陌生的丛林,她用美丽吸引着他开垦新鲜的土地。可是他的心思才软,蓦地又想起阿昭跪坐在赵慎榻上的那些起起-伏伏……
  赵恪清隽面容上晕出柔情,回转过身来将阿昭一抱:“他那样的角色,猜忌多疑,心思狠辣,本不该这样快就全盘皆散,错就错在对你动了真情。倘若他舍得杀你,他就不会留你到今日。青桐,你不要怕,只需按着本王的吩咐,没有任何人敢伤你半分。”
  就能这样肯定吗?
  自古祸国的妃子最后都是不得好死,不论是远走,还是留在宫中被绞杀,结局总是凄凉。
  阿昭心绪萧萧,拿起桌上的笔墨写了几个字,抿着嘴角笑:“那有劳燕王向寇将军讨些漠北的老酒。”
  “好,我让张德福给你送进来。”
  赵恪走了。
  他的身量魁伟清瘦,大步将将,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在晦暗的帘帐之外。阿昭忽然想起那年在旷野里纵马驰骋的纨绔少年,他咬牙切齿地对她说:“阿昭,我不许你爱他,他什么都给不了你!而我赵恪,却可以让你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阿恪……”阿昭的手不由自己地抚上肚子。
  赵恪回过头,有些恍惚:“青桐,你刚才可是叫了本王?”
  阿昭又想起幼年时戏弄他的样子,那小子顽劣不羁,在她面前却总是没有脾气。
  阿昭比着手势笑:“笨蛋,幻听了吗?”
  那笑容明媚,明明比他小去十岁,怎生得眼中却好似看尽芳华。
  赵恪毕竟不忍心,凤眸定定地看了阿昭一眼:“青桐,你要相信本王。你既是她留下的婢女,本王定然不会加害于你。”
  他认不出她,他的心中已有了对的人,与她并没有灵犀。这次走了,就没有再回头。
  阴影里站着一个漆黑人影,穿一身粗布衣裳,身量高大而魁梧,是独孤武。这个弃甲归隐的大凉第一武士,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三公主想要用你来要挟我,那皇帝不肯把你交出,凉国近日便要以此为借口向北魏宣战。战事一起,天下必然大乱,留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你可愿意随我离开?”独孤武冷眉凝视着阿昭,声音低沉,没有温度,好像恨不得将她杀死。
  这情痴,刚才一定看到自己与赵恪翻滚的画面了。
  阿昭坐在铜镜前卸着妆容:“一个祸国的坏女人,占着你旧爱的身体,又勾搭这个,又勾搭那个,你既嫌弃,又要去何用?”
  “你……,哼。”独孤武持剑的手掌紧了紧,末了还是隐忍下来。
  他从阴影里走出,隔着两步外看着镜中的阿昭。她的唇染了红,脖颈上有男人落下的吻-痕,身体散发出的也都是熟稔的情-裕。倘若不是腕间落着那朵青梅,他手中的剑早已在方才她贴在那燕王胸膛时挥了出去。
  独孤武攥着手心:“你这个无耻的女人,把你留着这里,你只会继续糟蹋她的身体!”
  “哼。”阿昭的脸隐在阴影里,不说话。偌大的寝殿静无声响,忽而有小儿在睡梦中的稚语传来。阿昭的心蓦地一揪,久久的,又幽幽问道:“随你去,你想带本宫母子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无形刃

  “吱嘎——”厚重的殿门被推开一角,傍晚微风跟着人影透进门来,铺面一股尘粉的味道。
  阿昭脚步很轻,牵着沁儿走进去。
  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落着浅灰,裙裾在其上拖出来两缕踌躇的痕迹。人走茶凉,太皇太后才故去一年有余,寿宁宫便已经荒废了。空旷旷,静悄悄,好似已然沉睡了十数年的光阴。
  沁儿仰着小脑袋,好奇地向四周看。明明是空的桌,空的床,空的椅,为何偏好似有个薄影坐在哪个角落,将人冷悄悄的打量。
  沁儿便有些害怕,拽着阿昭的袖子说:“桐桐,沁儿回家。”
  阿昭蹲下来,正想要开口说话,屏风后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可是恪小世子来啦?”
  有年老的宫人听见动静走过来,是个老嬷嬷,看起来约莫六十多岁了,长发未梳,半白的一缕拖得老长,看见阿昭愣了一愣:“昭昭小郡主,你不去和小阿恪玩,跑进来做什么?仔细把娘娘吵醒喽。”
  原来已经痴呆了,以为旧主还没死呢。阿昭认得她,是跟了太皇太后一辈子的贴身姑姑。
  “她不是小郡主,她是桐桐。”沁儿很害怕,躲进了阿昭的怀里。
  “桐桐?”那老姑姑拍了拍脑袋,好像又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谁人?太皇太后不在了,皇上吩咐,寿宁宫里除了老奴,其他人等禁止出入,你快出去。”
  阿昭低着声音说:“我就是昭昭,我想在这里坐坐。”
  “这丫头,司徒家不是死了吗……到底谁是谁呐……别坑我老糊涂……”老姑姑贴着她的脸看了半天,脑袋又糊涂起来,驮着背絮絮叨叨地走了。
  阿昭亲了亲沁儿粉嫩的小脸蛋:“乖,别害怕,这里是你老祖宗的寝殿。来,沁儿叫声老祖宗。”
  “老祖宗。”沁儿蠕了蠕嘴角,叫得很小声。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应,傍晚余辉从窗隙渗进来,看见墙角的阴影里一片漆黑。
  沁儿忍不住害怕起来,又逼着自己大胆地重复了一声:“老祖宗——”
  这次很大声,稚嫩的尾音回荡盘旋,就好像老人在四面八方回应。
  悉索,小老鼠被声音惊吓,撞翻了桌脚一只不大不小的编织筐,有彩球从里头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球球。”沁儿颠着小脚丫跑过去抱。
  是司徒昭五岁时丢在赵慎脚边的那一个。
  因着对赵氏男儿的失望,太皇太后对唯一的长外孙女疼宠万分,一个小小的玩具她也珍藏纪念。
  筐子里有个小凤冠,阿昭觉得眼熟,便对沁儿道:“去玩球吧,可不要乱跑。”
  “呼呼~”沁儿踢着彩球绕起了小圈圈。
  阿昭把小凤冠捡起来,那凤冠做工精致,镶着珠花与各种彩色的宝石。光阴隔去了二十多年,小时候看它还那样气派,现在却小的遮不住额头。倒是被擦拭得很干净,就好像经常有人抚-弄一般,和家具上的灰尘形成鲜明比对。
  阿昭在铜镜前理了理鬓发,将小凤冠戴在头上。镜面落着一层薄灰,模模糊糊看不清,老宫女已经老眼昏花,不懂得每日打扫。赵慎到底是恨太皇太后的,人死了把门一关,连个像样的看管宫人都没有。
  阿昭用袖子擦了擦,那铜镜里的脸面这才清晰起来。是个五岁六的小女孩,她把凤冠戴得刚刚好,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人了,一看到阿昭就对阿昭笑。她的嘴角有个小酒窝,脸蛋粉扑扑像个苹果,笑起来真好看。阿昭认得她,那是上辈子的自己。
  ……
  “哎哟,我的小郡主,您别晃荡诶~!”两个小太监支着手腕给阿昭“抬轿子”,六岁的小阿昭新鲜得不得了,咯咯咯笑个不停。吓得张德福摊着手护在两侧,就怕她突然跌下地来摔了骨头。
  下着大雪的天气,太皇太后依然端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这个早年丧夫的女人,独自辅佐着年幼的儿子长大,简直为朝政操碎了心。
  先帝那时候还年轻,处理完一遍的奏折太皇太后都要再重新审查一遍。许是阿昭摇摇晃晃地颠进门槛,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便挪动了一下略微有些发胖的体型,偏侧过视线。
  “嘻,你看我好看吗?”阿昭攀坐在“轿子”上,捂着小嘴嘁嘁笑。五六岁的女娃儿,梳着少-妇的发髻,装模作样的像个小大人。
  太皇太后被吵到了,抬起头来一看:“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媳妇呀?”
  “可不是着急做小媳妇!刚才小郡主还和奴才说呐,说等回头生了小公主,还叫奴才给她背。”张德福做着愁容,语气却满满都是嗔宠。
  阿昭也晓得脸红,自己给自己开脱:“是嬷嬷说的,昭昭把姻缘许给了别人,今后就是别人的新娘子了。”
  太皇太后好笑,舒展开紧蹙的眉头:“小丫头不害臊,来,告诉外祖母,是谁家的小子这么大脸面,竟让我家昭昭给看上啦?”叫太监把阿昭放下来,领去桌旁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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