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一顿,猖狂笑出声:“且不说你曲谱真假,即便是真,我也不可能放了他们!”
“你知道这昆仑曲杀人于无形,你杀我之前,我便可在此吹奏一段,待你五脏俱裂,也由不得你放不放。只是这曲子耗损功力,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若芸冷笑一声,又上前一步,佯装拿袖中的乐器。
既然这昆仑曲是秘术之一,此人不是赵无阳,应不知其中玄机,她虽也懵懂,但眼下这曲谱却是最好的筹码。
那人果真迟疑,片刻后四盏灯被点燃,一人蒙面、身着黑色衣衫正襟危坐在主座上,目光阴沉、目色如血,朝她伸手:“拿来我看。”
“别去。”程清璿自她身后吐出极轻的话语,尾音颤抖,似已经用了全力。
若芸心中一颤,咬唇还是上前一步,同黑衣人隔着香炉对望,轻笑道:“我给了你,你还会放了他们?这曲谱晦涩难懂,即便交予你,你也未必看得懂,何谈辨别真假?”
“你果真依仗我未必懂,所以敢给我。只是我交予赵大人,不知王爷作何感想?”黑衣人冷哼,斜眼瞄着她身后单膝跪着、双目紧闭之人。
“等你交予他,我等已离此地甚远,必安然无恙。我既有办法给你,也有办法拿回,即便拿不回,这曲谱赵无阳也未必能懂。”她唇微动,气定神闲,实则背后早冷汗淋漓。
“好,你且上前交予我,我必放人。”说着朝主座扶手上一拍。
几声“咔擦”响,四周的壁画开始缓缓移动,自第一个位置移动到第二个位置,恰好扣准对应的木栏处。
朱门微震,似是解除了机关,松开一条缝隙。
阳光刹那间透入,原本阴暗的厅堂顿时亮堂不少。
抓着这一线生机,若芸朗声一喝:“你过来取!拿了便要解开他们身上的毒!”
黑衣人目光一冷,自座中站起,慢慢走到香炉旁,平身出手。
待他微微前倾,若芸极快的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扬手扔进香炉中,炉中尚存星火,触到那纸包便燃了起来。
黑衣人略一分神,若芸握紧同时抽离、并未扔出的发钗,拇指扣准反手一刺,钗尖机关弹出,黑衣人一声惨叫便捂着涌出鲜血的脖子向后摔去。
可即便他后仰,还是极快的伸出另一只手掌,掌风凌厉横拍,就要触到她胸前。
她腰间一紧,下一瞬被一只手臂勾住,由那手臂一带,身子便猛地后侧避开那掌力,她回眸却看到程清璿美如冠玉的脸庞近在寸余。
可他目光焦急而痛楚、双眉紧皱,才揽过她的身子便从唇角淌下丝血来,另一手掷出一枚银针、不偏不倚刺进半跪着的百泽手腕间。
百泽一个吃痛怪叫一声,弹跳而起。
被这电光火石之间的变故惊住了,若芸瞧着程清璿苍白的脸庞更透明似的,心中焦急万分。
不等她开口,程清璿却放开她,劈手扣着那人的命脉,冷厉道:“你们主子姓甚名谁?”
不是赵无阳?
若芸回过神来,听着巨响壁画又开始反向转动,那朱门眼看着就要再次关闭,百泽就近伸手抵住,咬牙之下生生将门推停、只留了半身空隙。
原来他根本就没打算放人。
黑衣人捂着脖子忽然冷笑起来:“我虽负伤,这事先设好的机关也会将你们困住,挣扎徒劳,劝你们束手就擒。”
门虽推停,他话音落,四周的壁竟脱离摘星阁的基墙、呈包围之势一寸寸向内收紧。
“先前派的人有去无回,也是你的把戏?”程清璿目光森冷,复问道。
“是又如何?”黑衣人邪笑一声,毫无惧意。
眼看着内壁要合围,头顶一声苍老之音盘旋而至:“放了他们。”
黑衣人目露惊讶,邪音变得颤抖:“大人,这机关开着,便不可停……”
“程王爷,下回你就没这么走运了。”那苍老的回声不理会黑衣人,只冲着程清璿说。
伴着一声巨响,那收拢的内壁戛然而止。
程清璿听着那声音,面色从冷然变得惨白,翻手一掌拍出,那黑衣人便直直的向后摔去、撞至主座不再动弹。
百泽抵着门的手一使劲,那朱门便豁然打开。
程清璿不由分说拉起若芸,快步朝门口走。
阳光遍地,出了那朱门,马儿正悠闲的啃着泥里的嫩草,安然无恙。
“王爷,你可是受伤?”终于逃出来,她忙上下瞧着他追问。
“我说你是傻丫头,你还真傻!那是迷药又不是毒药,只是暂时麻痹头脑让人不能动,再过哪怕一星半点时间清璿就可解开,你这么一胡闹他强行凝神,不损耗元气才怪。”百泽翻身上马,不住的摇头,用略带气愤的眼神扫过她便看向别处。
“我……”她语塞。
她本来就不会武功,还妄想凭着那曾经会弹的“昆仑曲”来制衡,实则自不量力,瞧着程清璿苍白的脸色和嘴边的血痕,一时间懊恼涌上、愧疚万分,死咬着唇,低低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程清璿闻言,眉头一松,方才面上的苍白冷冽消去大半,默默上马,又拉她上座前行。
“本来就顺便探探、跟着这丫头的那人到底受了谁的命令,这下可好,打草惊蛇不说还弄个负伤,你顺带赔我衣服不?”百泽竟用手指了指蹭破的前襟。
若芸哑口无言,他们闯摘星阁竟然是引蛇出洞、为了查清谁跟着她?而他们一早便知,这益州城没有甩掉所有人?
她心里堵得慌,暗恨自己无用武之地。
可她也感动着——他为了她,那一瞬间为了她!
“好了百泽,别说了。若非她,我们也走不掉。这主人是谁我已认出大半,也不枉辛苦,如今这摘星阁被打造成机关楼,怕是赵无阳都想不到。”程清璿神色黯淡,紧了紧缰绳,主人暗指那苍老之音。
“是谁?”百泽惊讶极了,眸子顿时闪亮起来。
程清璿淡淡扫过若芸颓丧的脸,并没有接口。
她心中一痛,他并不想说——碍于她在。
“你也别怪她,她乱了他方寸,我倒是能抽身,若非她那一下,我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扣着他,他再发动机关我早有余地可以破。”程清璿轻描淡写,虽是对百泽说,却定定的看着她,语毕还是给了个略黯然的微笑。
她松了口气,虽说他是解围,言下之意那机关他是能破的——因为她替他争取时间。
“既然那首脑来,这摘星阁怕是被围,他这么放了我们可是圈套?”百泽仍是不放心,略微皱眉。
若芸心又跟着凉:如此轻易的就放人、枉费黑衣人一番苦心布置,莫非有诈?
不料,程清璿却仍看着她,目中波澜一动,勾唇道:“我出发前也是和清肃交待过,此地离于王驻军只数十里之近,既然眼下他不想动手,我敢肯定无碍,你们信我便是。”
百泽长舒一口气,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冲她笑笑:“丫头,你扔出去的是什么?”
若芸被他一喊,才从程清璿的笑颜中回过神,点头答道:“你塞给我的早点。”
“哦?这么说功臣是本少爷的早点包子咯?”百泽立刻一副自豪的口吻,扬眉暗喜。
若芸心中好笑,这大少爷还真会揽功劳。
却听着程清璿叹了口气,对着百泽道:“我既督查运粮草,还是得同大军汇合,即便推责下去也不能堂而皇之先进云州,我便在此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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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初入云州
“好,你要走快走,我这就带这丫头去云州,还赶得上午膳。”百泽笑嘻嘻的朝若芸递出手。
她没有动,只听着程清璿一席话便失落万分。
就此分别,在他伤了之后?
是否此去会无缘再见?
不料,程清璿见她迟疑,低叹一声,单手环着她,一收力便将她紧扣在身前,俯首在她耳畔低语道:“你且安心,许我个平安。”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她心中一乱,鼻子竟酸,好一会儿才犹豫着低低道:“我要想的事,待你我平安再见时,说给王爷听。”
“嗯。”他温言一笑,松开她。
百泽伸手拉她到马前,冲他一点头便扬鞭疾驰。
若芸回望,瞧见他立马相送,银白的身影渐渐没入林中。
又是一瞬的恍惚,似乎有什么画面在脑中重叠,痛楚袭来,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问道:“说是大军,是西征的么?”
“是啊,荣逸轩带的兵。”百泽飞快的回答。
荣逸轩来了,还是作为领兵之人……
当日殿前他弃了她,元宵灯会又护着她,闪烁不定的情愫让她无所适从,不知此次若相见又是何等光景。
她心思一沉,这西征大军出发的如此及时,怕是皇上早就蓄势待发,或许早在离国犯边境之时便知晓了吧……
若芸心中仍挂念着那抹温存,咬唇又问:“程王爷回军,真的只是职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