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笑了起来。按照永记当铺的账册,近七八年的租金都是冯骥阳签收的,恐怕魏氏所言:“在码头遇上何大旭,争吵几句,被你三叔父听到”一事,也不是偶然。
其实,也是魏氏本性中的贪婪、自私、愚昧,才让她被人一骗再骗,至今都没有醒悟。何欢不耐烦解释,只是轻叹一口气,说道:“姨奶奶,下午的时候,我看到永记当铺的账册,您知道那进宅子,每年的租金是多少吗?”
“不过是一进小宅子。”
“三百六十两。”
“什么!”不止是魏氏,就连曹氏也跳了起来,她对着魏氏大叫:“你就这样白白把三百六十两送给三房了?每年三百六十两,够我们全家安安稳稳过上一年的!”
这一刻,魏氏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在她把铺子交给三房之前,何大旭每年只给她一百两银子。她越想越不甘心,低声说:“不行,我得去找他,得让他把银子吐出来!”
何欢见魏氏还是没明白过来,再叹一口气,说道:“姨奶奶,我,大伯母,曹姨娘都不知道石头巷的宅子,三叔父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是姨奶奶主动对他说,想把祖父留给您傍身的宅子送给他?”
“你是说,何大旭……不会的!”魏氏浑身一震,连连摇头,又慌慌张张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找他!”她跌跌撞撞往外走。
何欢一把拉住她,摇头道:“是要去找他,也必须找他问清楚,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姨奶奶去找他。”她把魏氏按回椅子上,正色道:“姨奶奶,你仔细想想,自父亲过世后的十年间,除了三年前出洋那件事,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特别是官府的人。”
不等魏氏回答,陶氏斩钉截铁地说:“老爷绝不会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更不会做对不起良心的事。就算是三年前那件事,老爷也一直在规劝姨奶奶……”
“你不要把什么都推在我身上,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魏氏哼哼。
何欢仔细回想。按照真正何欢的记忆,这十年,何家只剩老弱妇孺,除了三年前那一桩,确实没发生特别的事。不过,她信不过真正何欢的记忆。又再三询问魏氏,有没有与人合伙做生意,或者买过特别便宜的东西等等。
陶氏在一旁默默听着。她已经对魏氏彻底寒了心,心里不禁埋怨丈夫的愚孝。可丈夫人都死了,她在心里埋怨他又有何用?想到自己嫁入何家十几年的生活,她又悲从心生,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曹氏见何欢一句句逼问魏氏,更加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只不过她得想个理由解释,为何信誓旦旦何柏初不认识冯骥阳。眼见陶氏又哭了起来。她挨近她。低声说:“现在又没怎么样。你哭什么,还是想想怎么才能不受黑巾人牵连,可不能让靖儿没了科考的机会。”
“你当然不伤心了,又不是二叔无缘无故被自己的生母害死……”
“难道我家老爷死得不冤吗?老爷被海上的盗匪杀了。尸骨无存,比大伯更冤!”
……
陶氏和曹氏窃窃私语,直至何欢与魏氏谈完,四人才各自散去。
何欢吩咐张伯出门办事,又回屋喝了两口热茶,这才去见萱草。她还没进屋,就听到萱草和白芍亲亲热热说话。她皱了皱眉头,上前推开房门。
萱草看到何欢,急忙上前行礼。脆生生说:“何小姐,奴婢这么晚还来打扰您,真是对不住,是奴婢办事不周。”
何欢虚扶了一下,问道:“可是沈大爷有什么吩咐?”
白芍急忙说:“萱草姐姐特意把小姐上次换下的衣服送回来。”她的脸上难得带着笑。
“白芍妹妹快别说什么特意不特意的。”萱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着何欢解释:“上一次奴婢自作主张,把何小姐换下的汗湿衣裳拿去洗了。您上次走的时候,衣裳还没干,今天早些时候,奴婢又把这件事忘了。若不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得跟着大爷和小少爷去庄子上,也不会这么晚了上门打扰。”
何欢听到“小少爷”三个字,心中一紧,急巴巴问:“念曦……少爷,明天一早去庄子?是城东的那座庄子吗?”
“是。”萱草点头,“大爷本来不想那么早出城,怕累着小少爷,但老太太说了,明日只有卯时二刻才是吉时,所以……”她歉意地笑了笑,又再三道歉。
萱草的话略显刻意,但何欢浑然未觉。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念曦明日卯时二刻从东城门出城。”
她想见儿子!
先前她还不觉得什么,可听到这个消息,她恨不得马上去城门口等着。
何欢不知道萱草是何时离开的,待她回过神,就见桌子上放着一套中衣。待她缓过神,不由地皱眉头。萱草根本不必眼巴巴送这套衣裳回来。她对着恭立一旁的白芍说:“以后我的贴身衣物,除了你,不能经别人的手,记住了吗?”
白芍见主子表情严肃,愣愣地点点头。
何欢见她懵懵懂懂,不觉气闷,沉着脸说:“刚才你们都说了什么,这么快就姐姐妹妹相称了?”
“萱草姐姐刚才教我,怎么浆煮衣物,怎么泡茶,怎么清洗首饰。她好像什么都会。”白芍一脸崇拜,想来她真心喜欢萱草。
何欢奇怪地看她,问道:“先前在沈家,怎么不见你们这么投缘?”
“先前许是萱草姐姐正在当差,不方便与奴婢多说话吧。”
何欢没有接话。她一直很忙,忙得没时间学习什么是“投缘”,但若是她站在白芍的角度,萱草突来的亲热,大概只会让她觉得膈应。幸好,白芍与萱草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接触,她也就没再多言。
大半个时辰后,张伯匆匆回家告诉何欢,他按照她的吩咐,去衙门找林捕头。衙门的人说,林捕头两三天没休息,回家睡觉去了。可当他赶去林捕头家,他的邻居又说,他压根没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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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0章 城外相会
林捕头不在衙门,也没有回家,何欢只当他有什么私事处理,并没放在心上。眼见着快到宵禁时间,再加上明日还有一堆的琐事,她吩咐张伯好好休息,自己也早早睡下了。
许是何欢真的累极了,她才刚躺下就睡着了,可她睡下不久便开始做梦,先是梦到自己正与儿子玩耍,紧接着画面又幻化成沈经纶与她在树下弹琴。正当她柔情蜜意地注视他,他却突然从琴身中抽出一把匕首,一刀捅向她的心口。
何欢从床上惊起,吓得冷汗涔涔,捂着胸口直喘气。“梦都是反的。”她不断重复这句话,慢慢恢复冷静,不禁莞尔,喃喃自语:“他心心念念记挂亡妻,人都瘦了一圈,我这是在嫉妒自己吗?”她仰天躺下,想到书房的种种,辗转反侧,直至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合上眼。
白芍按照何欢的吩咐,东方刚刚泛白便唤醒了何欢。
何欢本打算亲自去见林捕头,可萱草的话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明知道,即便自己在城门口等着,也不一定能见得到儿子;即便见到了儿子,她也仅仅只能看一眼罢了,她还是转而吩咐白芍给林捕头报信,自己则借口与张伯先去何大旭家等候,绕道去了东城门,临行前她嘱咐曹氏,若是三房一家提早抵达,请她务必好生“招待”。
卯时三刻,何欢在城门外引颈望去,远远看到沈家的车子如期而至,她慌忙下了马车。
车队在城门口缓下速度。何欢没看到沈经纶的坐骑,正觉得奇怪,就见萱草从人群中走出,眼中略带不悦。
“何大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萱草半强迫地把何欢请至路边,压着声音说:“您这不是陷害我吗?大爷定然会猜到,是我不小心说漏嘴。大爷最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下人。”
“沈大爷没有一起出城吗?”何欢焦急地看着中间一辆马车。她恨不得冲上车子,用尽全部的理智才能勉强压抑心中的冲动。
萱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抿嘴不语,只是用身体挡着她的去路。
突然间,沈家的车队驶向官道的另一旁,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快步走到萱草身边,急促地说:“萱草姐姐,丝竹姐姐请你马上回自己的车厢。”
何欢下意识跟上萱草的脚步,却见中间一辆马车的车帘打开了,奶娘走入车厢,从一个男人的手中接过襁褓,紧接着沈经纶走下马车。
他竟然亲手抱着儿子!
这个认知让何欢愣在了路中央。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好似在一夕间全都消失了。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沈经纶。他依旧穿着素色的常服。身上并无任何配饰,腰带是沉闷的藏青色,可饶是如此,依旧无法掩饰他的光芒。他仿佛天生就是耀眼夺目的明珠。让人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