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兰低着头,牙齿死死咬着嘴唇。她恨透了何欢,令她不能守护小主子,可她不得不听从她的建议。相比小主子的将来,大奶奶对她的恩情,她对何欢的厌恶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紫兰深吸一口气,回道:“太太,大爷知道您担心念曦少爷,奴婢此番前来,一来是奉命告诉您,小少爷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阿弥陀佛!”大韩氏顾不得他们此刻正在道观,她双手合十,连声感谢菩萨,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林诺言插嘴道:“紫兰姐姐,念曦得了什么病,大夫是怎么说的?”
“回舅少爷,具体什么病,奴婢说不上来。奴婢只知道,大爷请了肖大夫替小少爷诊治,这两天,他与肖大夫一起,十二个时辰守着小少爷。”
“能够请来肖大夫,他也算有心了。”大韩氏点头,对沈经纶的不满之情顿减。
紫兰暗暗观察她的表情,不得不承认何欢比她想得周到。她按照何欢所言,继续说道:“大爷命奴婢回来伺候太太,二来是代他向太太道歉。”
“他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可道歉的。”大韩氏别过脸去。
紫兰忙道:“太太,大爷说,他因为挂心小少爷,走得匆忙,这才没有向您禀告。他离开的时候,天还没亮,他又怕自己不在,观里人多口杂——”说到这,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陆大婶,接着说道:“大爷生怕别人打扰您和舅少爷,这才命下人小心伺候着,并非故意不让您和舅少爷知道小少爷的病情。”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再说,他挂心念曦,这也是人之常情。”大韩氏本就耳根子软,又见紫兰说得真诚,对沈经纶的不满又减了几分。
陆大婶看到这情形,眼神闪了闪,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太太。”紫兰殷殷看着大韩氏,“大爷遣奴婢回来,其实是一片孝心,您就留下奴婢吧。”
“你来都来了,难道我还能把你送回去不成?”
“谢太太!”紫兰赶忙对着大韩氏行礼,抬头又道:“太太,昨天发生了一件事,奴婢不知道当不当说,和二小姐有关的。”
“她又做了什么?”大韩氏眼中难掩厌恶之情。
紫兰按照何欢的叮嘱,挑挑拣拣把林梦言被沈经纶扫地出门的经过,绘声绘色地叙述了一遍,复又看了陆大婶一眼。
大韩氏再怎么心软,对林家二房也绝不会生出同情之心,直白地道了句:“活该!”
紫兰环顾四周,一本正经地说,有一件事,她想私下禀告大韩氏,是十分紧要的事。
陆大婶听到这话,整颗心“咯噔”一声往下沉。紫兰是林曦言的心腹,林曦言从来就不相信她,这会儿紫兰一定想说她坏话。可大韩氏让她先出去,她又不能赖着不走。
紫兰回头,目送陆大婶和林诺言离开房间,看着陆大婶关上房门,这才压着声音对大韩氏说:“太太,奴婢想说的事,与二小姐有关……”
房门外,陆大婶听到这几个字,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像猫抓一般,恨不得把耳朵贴在门上,把紫兰的话听个清楚明白。
自林曦言死后,二房允诺了她儿子媳妇的前程,又说林梦言一定能嫁沈经纶,她这才答应替他们办事。若林梦言果真被沈经纶扫地出门,她的儿子媳妇还不如与她一起,跟着大韩氏度日,至少吃穿不愁。再说,只要沈念曦活着,大韩氏就是他的外祖母,是沈经纶的岳母。
“紫兰这死丫头,从小就喜欢与我作对,看来得先收拾她!”陆大婶恨恨地嘟囔。
小半个时辰后,见紫兰走出大韩氏的房间,陆大婶闪身而入。紫兰站在回廊的转角处,远远看着房门阖上。她紧抿嘴唇,眼神微暗,枯站片刻,这才走向林诺言的房间,轻轻敲了敲房门。
“紫兰姐姐。”林诺言亲自请了紫兰入内。
紫兰关上房门,“噗通”一声跪在屋子中央,低头道:“少爷,奴婢此番来到青松观,是奴婢犯了错,被姑爷赶回来的。”
林诺言呆在了原地,不解地问:“所以你刚才所言,全是假的?”
“除了奴婢是被姑爷赶回来的,其他都是真事。”紫兰磕了一个头,郑重地说:“少爷,待奴婢揭穿陆大婶的真面目,就去向太太请罪,请太太责罚。”
林诺言弯腰扶起紫兰,说道:“紫兰姐姐,母亲最是心善,就算你实话实说,母亲也不会赶你走的。”
“奴婢知道太太是菩萨心肠,但太太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若是得知奴婢被姑爷赶回来,定然会对姑爷不满。若是奴婢猜得没错,这些日子,陆大婶一定在太太面前说过不少闲话。”
林诺言没有接话。他年纪虽小,也听得出陆大婶的某些话分明就是火上浇油,想让她的母亲和大姐夫生出嫌隙。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寸步不离跟着母亲,时不时岔开话题。
“少爷,当初若不是大小姐害喜得厉害,早就想办法说服太太,放陆大婶一家出府了。”
“你有办法吗?”林诺言睁大眼睛看着紫兰,为难地说:“大姐走了,母亲一直很伤心,我不想母亲难过。”
紫兰轻轻点头。她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何欢教她的方法很简单,却也很实用,甚至称得上一箭双雕的好计。这会儿,陆大婶一定正使出浑身解术,想知道她对大韩氏说了什么,趁机给她穿小鞋。
事实上,正如紫兰的猜测,她与林诺言说话的当口,陆大婶正站在大韩氏身后,一边替她捏肩膀,一边与她“闲话家常”。
正文 第51章 跟踪
紫兰至青松观之后发生的种种,很快经由沈志华,巨细靡遗传入沈经纶耳中。沈经纶若有所思地盯着林曦言的画像,笑容慢慢浮现在他脸上。
沈志华见状,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大爷,有什么不对劲吗?”
沈经纶摇头,自嘲般叙述:“早上的时候,我对何小姐说,我可以纳她为妾。幸好,她拒绝了。”
闻言,沈志华惊愕得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看着沈经纶。沈经纶轻笑,许久,他吩咐:“今晚,让袁鹏来见我。”
“这个时候?”沈志华更加诧异,见主子点头,他不敢多问,行礼退下,自去安排后续不提。
衙门那边,自谢三见到沈志华及他带来的大夫,他的心情只有能用“郁闷”二字形容。他相信大夫所言,何欢病了,毕竟他在昨日就发现她正在发烧。其实何欢病不病,他并不在乎,他的郁闷来自沈经纶。
几天前,当他故意误导何欢,引她向沈经纶通风报信。他期待沈经纶有所行动,可是沈经纶一次次无视他,一而再再而三保持缄默,仿佛压根不知道他的存在。
就拿昨日来说,他千辛万苦助何欢留宿沈家,他相信,她一定见到沈经纶了。为了讨好沈经纶,何欢必定把她所知和盘托出。今日,沈经纶应该有所行动才是,可沈家依旧静悄悄一片。这一切就像是他用尽全力打出一拳,结果拳头落在棉花上,没有半点声响。
“三爷。”长安瞄一眼谢三脸上的伤疤,一脸战战兢兢,只差没有哭着叫嚷:三爷,您怎么能伤在脸上,若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办。
“放心,不会留疤的。”谢三摸了摸脸上的伤疤。伤口很浅,已经完全结痂,他并不觉得痛。再加上他刻意把自己晒黑,若不细看,很难发现伤口。
长安担忧地看着那道刺目的伤疤,小声说:“三爷,兴许沈大爷真的只是请冯骥阳买书画,仅此而已。不如……”
谢三横了他一眼,指尖不耐烦地敲击桌面。一下,两下,三下,他猛地站起身。嘴里说道:“走。去找林捕头。”
自从发生恶徒当街砍人抢死的事情。林捕头一直在找寻线索。虽然歹徒砍杀百姓的时候蒙着脸,但拦截何欢马车那五人,谢三看得清清楚楚。歹徒们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石头巷,就表示当时他们就在附近。因此,林捕头带着捕快们,手持谢三提供的画像,在永记当铺附近询问过路的百姓。
蓟州城发生当街砍人的恶*件,何柏海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知此事,不过他忙于女儿何欣的婚事,没有细听八卦,导致他在第二天上午才知道事情发生在石头巷附近。他当即心生不好的预感,急忙命人去打听。这才知道确切的事发地点。
午饭后,送走凌城吕家派来的人,何柏海迫不及待赶往石头巷,就见街头巷尾都是捕快,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画像。逢人就问。
何柏海见状。吓得冷汗涔涔,扭头就走,她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在原地转了两个圈,眉头皱得能够夹死苍蝇。
谢三带着长安匆匆赶来,就见何柏海似热锅上的蚂蚁。他停下脚步,驻足观察,只见何柏海时而看看巷子口,时而又瞧瞧永记当铺,最后又把目光落在林捕头身上。
不多会儿,何柏海遣走了随从,也不叫车,提步进了一条小巷。谢三吩咐长安不用跟着,自己尾随何柏海。
何柏海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地在街上转了几个圈,最后朝冯骥阳的住处赶去。谢三见状,脸色微沉,快步走向监视冯骥阳住处的小酒馆,在窗子后面亲眼看着何柏海走入冯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