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夫人一瞧杜霜醉这装出来的温驯乖巧,就忍不住眼皮乱跳。虽说杜霜醉嫁过来时日不多,可她太了解这个杜氏了,看着蔫不唧的,可心里最有主意,只要她一跪下说什么请罪,定然是有大事瞒着自己。
她不顾楼采凤惊讶的吸气声,没好气的道:“行了,别动辄就跪下来请罪。不就是你的嫁妆吗?虽说你嫁进来了就是楼家人。可嫁妆到底是你自己个儿的。你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我老了,没精力管,也管不了……”
杜霜醉低声应了一句“是”,微笑道:“谢太太体谅。”她竟毫不解释嫁妆的去处。
楼采凤故意大声道:“三嫂。你的嫁妆到底有多少银两啊?你都花完了?”
杜霜醉抬头望了她一眼,朝她微微一笑。楼采凤虽然一脸好奇,可她眼中的戏谑之意十分明显,竟显然是故意给杜霜醉铺台阶呢。
杜霜醉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温言道:“五妹妹说笑了,我杜家清贫,能有多少嫁妆,前些日子我把能卖的、当的都抵当了,也不过换了五千之数。”
“啊。这也不少了。我听说杜家……呵,的确挺清贫的。”楼采凤大大咧咧的道。
楼夫人却脸色剧变,问杜霜醉:“你刚才说什么?你把嫁妆都……”
杜霜醉还没起身呢,此时跪的直直的道:“媳妇也知道好钢用在刃上的道理,虽然年轻任性。可也知道轻重,但事关三爷的前程,容不得媳妇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是以把嫁妆都抵当了,替三爷捐了前程。因嫁妆寒酸,实难凑够,又向家兄借了五千两。”
楼夫人脸色十分难看,眼睛里冒着火光,如果可能,她恨不得扑上前去把杜霜醉撕了生吃。她哆嗦着唇,强忍着没在楼采凤跟前发火。
杜霜醉却和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说道:“三爷一心上进,我不敢拖三爷的后腿,虽说只有绵薄之力,也算是我为人妻子的一点心意。三爷说了,他在一日,便有我一日。他即使只有一碗饭,也断不会少了我的一半。三爷始此宽怀,我岂能不体帖?即使明知他已经欠了十几万的巨款,媳妇拼着吃糠咽菜,也愿意和三爷一道同甘共苦。”
楼夫人伸手指着杜霜醉,嗓子都哑了,她一迭声的叫着:“去,把三郎给我叫进来。我倒要问问他这逆子,到底都做了什么……”
楼采凤原本只想在府里掀起一点小风小浪,不想她才提了个开头,杜霜醉顺势临场发挥,效果也太好的过了。眼见得自己再留下来不免要引火烧身,当下也不等着吃什么小锅菜,讥嘲的朝着杜霜醉翘了翘唇角,留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色,径自飘然而去。
楼夫人直呼心口疼,一应婆子、丫鬟上前倒水、擦脸、抚胸拍背,又叫人去传话请楼春平,直把个屋里闹的鸡飞狗跳。
楼仕标进来时正遇上这样的场景,他微微皱眉,沉声道:“这又是闹什么?”
楼夫人一看是他,老泪纵横,叫了一声“老爷”,便泣不成声。
楼仕标瞥一眼跪在一边,垂首不言不语的杜霜醉一眼,暗叹一声“祸水”,实在是头疼,便挥手道:“都下去吧,叫你们太太静一静。”
等人都下去了,楼仕标才一拍桌子,斥责楼夫人道:“闭嘴,你都多大年纪了,当着儿孙的面,整天除了撒泌放赖,就是哭天抹泪,这么些年你都白活了?”
楼夫人被他训的灰头土脸,哭了半截硬生生刹住,气的直打嗝。刚才气的狠了,情绪失控,这会儿略为镇静了点,碍着楼老爷的威严,也不敢再哭,只睁着一双红肿着的眼睛道:“老爷……”
楼仕标听她一五一十说完,倒气笑了:“都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果然如此,她的嫁妆能有多少?你倒一直惦记着,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就算她都花了,可也都花在了三郎身上,没流落到别处,你何至于心疼到如此失态?”
楼夫人气道:“妾身就算见识再短浅,也不敢坏了老爷的好事,这不是气恨她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私下和三郎说了些什么,竟撺掇的三郎如此行事?”
捐个破从八品的主事,竟然要花费十几万两?这简直是败家啊。不是这杜氏撺掇的才叫怪。竟然还和杜家借,三郎有出息,杜氏跟着沾光,拿多少银子难道不是应该应份的?
可恨这么大个事,三郎倒没和自己商量,反倒被这杜氏抢占了先机,这不要脸的小贱人,分明是借着这机会打自己的脸,炫耀她有本事拿捏住了自己的男人呢。
楼夫人是越想越恨,越想越生气,先前的洋洋得意全化成了一口污血,咽下去,不甘心,吐出来,已经被杜霜醉折损了面子。
提到楼春平捐官的事,楼仕标也很生气。他前些日子训斥了一回楼春平,叫他不可再与林暮阳交好,看他那情态,定然没听进去,也不知道这回他走了谁的门路,竟然当真把捐官的事弄成了。莫非真是那杜氏私下鼓动的?
他抚着胡须道:“不能吧,这杜氏能有什么本事?”
楼夫人啐道:“狐媚子罢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她这一骂,大有指桑骂槐的意味,楼仕标瞥了她一眼,道:“三郎怎么说也是男人,嘿嘿,长年在脂粉堆里打转,未必没有好处,想那杜氏还未必有这本事。只是目下情况未明,倒也不好盖棺论断,还是等三郎来了再说。”
夫妻两个等着楼春平,楼夫人也不免叫人进来重新静面,收拾好了,夫妻对坐,一时无话。楼夫人打破沉默道:“如今许家与穆家已经结亲,是不是那件事,也不成了?”
楼老爷嫌这个问题晦气,叹息一声,拈着胡须道:“从长计议吧。”
楼夫人沉吟了一下,低声道:“不是妾身心缝狭小,容不得她,实在是这杜氏,留不得了。”
楼老爷一抬眼,问:“怎么说?”
楼夫人咬咬牙道:“此女不安于室,不够温婉贤良,她既不能稳重持家,也不能给三郎带来助益。总之,不适合三郎,横竖现在杜家已经……她又没了利用价值,不若寻个借口,将她打发了,也好重新给三郎再寻一桩门第相当的亲事。”
楼仕标面色几变,到底按捺住了,沉吟不语。对这个杜氏,他也没什么好感。才过门,就招蜂引蝶,勾的许家的傻子神魂颠倒,上门寻衅。没几个月,就害得三郎子嗣夭折,后院不宁。这又鼓动三郎不孝、不悌、不义,这样的妇人,确实不配做楼家的媳妇。
楼仕标最是心狠之人,若不是杜霜醉还有可用之处,他又怎么会百般隐忍?她杜家算什么东西?杜中玉一辈子都孤傲清高,可那又抵什么用?官场上混不出锦绣前程,就算你有满腹才华都是白搭。他楼仕标才不会对杜家有所忌惮,早知道杜氏是这样的女子,早就将她处置了,绝不会让三郎,让楼家蒙羞。
可,白费了这么多心血,许家那边也没个说法,岂不是枉费了他的一番心机?
楼仕标眯眼沉吟了半晌,才阴狠的缓缓的对楼夫人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且容我想个稳妥的法子。”
第106章、屈辱
感谢书友火焰琉璃赠送的平安符。网络太渣了,连定时都定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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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仕标和楼夫人达成了默契,气氛便松快起来。
楼仕标想着怎么和许家世子谈判,若谈成了,有什么益处,谈崩了,又该怎么悄无声息的把杜氏处置了,一时垂眸不语。
楼夫人却已经开始盘算着京城中门第相当的人家都有哪几户,谁家的姑娘都什么性子,见过的,想着怎么再见一面,没见过的,也该托人打听打听……这边杜霜醉在她心里,已经形同于死人,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筹谋着为楼春平说亲、筹办喜宴、聘礼等诸事了。
一时又想到晴珠肚子里的孩子。
无毒不丈夫,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生的贱种,没了也就没了,大不了一副药灌下去,一了百了。将来三郎重新说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还愁生不下大孙子?
两人正各揣心思呢,丫头报三爷来了。
楼春平一进屋,见爹娘俱在,各个面色端凝,心里就有点不自在,行了礼,不敢就起,只朝着楼夫人递眼色,心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楼仕标咳嗽了一声问:“你又去哪儿和谁鬼混去了?”
楼夫人不爱听这话,白了一眼楼仕标,堆出笑脸对楼春平道:“你爹是担心你在外交友不慎,没的倒耽误了你的前程。”
楼春平心道: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出个门还得事无具细的向你们禀报不成?
他心里虽然不愿,可到底面上一片随和,笑道:“也没去哪儿,去东郊大营办了交接手续,儿子现在也算有官职在身,没以前那么自由了。”
他说这话虽然语调平平,却仍然不乏得意:叫你们都瞧不起我,哼,以后我一定混出个样来给你们瞧瞧。不仗着老子娘。我楼春平也一样有本事。
楼仕标好笑的瞅他一眼,道:“你倒真是出息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主事是怎么来的?不过是个不要紧的文职,怎么倒要去东郊大营了?”
楼春平含糊的道:“自然是儿子托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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