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哼了一声,他竟伸手抱着我的腰,在我怀里呜咽哭了起来。他这一哭,我有些手忙脚乱,险些将手中的药碗摔倒了地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大夫曾与我说过那药中有些许让人安睡的成分,照理说,阿邵吃了那药,多少也会睡上一会儿,可他不知怎的,竟醒了。
阿邵甫一睁开眼,便见到我正被郝心紧紧的抱着。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从床上缓缓起身,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在我怀中假惺惺哭泣的郝心给扯开,毫不犹豫的丢出了门外。
郝心摔在地上,捂着屁股嗷嗷直叫。阿邵慢慢走向门口,那阴狠的脸色不单吓坏了郝心,也险些吓到了我。
郝心受了惊吓,呆呆的坐在地上一时间忘了逃跑,我有些担心,忙跟上前去。
就在这时,二当家郝仁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到来,挡在了郝心面前,冷冷的望着正走向郝心的阿邵。
郝心见郝仁来了,忙抱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二叔,他欺负我!”
郝仁低头,淡淡的看了郝心一眼,郝心便乖乖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起身后,他躲在郝仁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袖子,朝阿邵叫嚣道:“小白脸,我二叔在,看你怎么欺负我!”
那狐假虎威的架势让我着实觉得他十分欠修理。
他可知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虽对郝仁了解不深,却知他是个性子极为冷漠的人,表面看着对人颇和善,可其实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只有郝汉与郝心两人。
郝仁在黑风寨中也称得上德高望重,平日无须多话,只消那清淡的一眼便足以让人低头,此番阿邵与他面对面杠上,在气势上竟也丝毫不输他。
我见气氛不甚好,忙上前去打圆场,二当家却不领情,他眼神淡漠的看着阿邵,道:“当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样,下次若再让我看到你对郝心这个主人不友善,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阿邵冷笑道:“若他下次再对满儿毛手毛脚,我就不单是将他从屋子中丢出来这么简单了。”
郝仁闻言瞟了我一眼,我尴尬不已。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似乎猜到方才发生的事儿,遂回头恶狠狠的瞪了郝心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郝心见他离开,朝我撇撇嘴,又看阿邵一副不友善的模样,忙像跟屁虫一样谄媚的追着他二叔离开。
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我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待回了神,只见阿邵正双手环在胸前,整好以暇的看着我:“满儿,你似乎该解释一下。”
早在阿邵尚在昏迷之时,我已想好应对他的说辞。
我诚实又恳切的告诉阿邵,此时我们身在黑风寨中,黑风寨是给土匪寨子,寨中这些土匪本是邕州城外的农民,因多年前田中颗粒无收,不得已之下他们才占山为王,专门做些打劫却不伤人性命的亏心事儿。
阿邵将信将疑,我不惊不慌的夸张寨中这些人义气。
我道:“这几日多亏他们,否则你怕连命都没了。如今世道太乱,他们当土匪也是不得已的事,你大可不必因此而觉得他们肮脏。”
阿邵并未觉得他们肮脏,只是不大相信寻常的土匪能有如此高的武功。他敏锐的环顾四周,“什么声音?”
“马儿的嘶叫声啊!”我笑道:“咱们那马车破了,马儿被他们牵回了寨子中养着当粮食呢!”
见阿邵渐渐放松,我便知他这是勉强信了。
他站得太久,身体有些不稳,颇为无力的靠在门板上。我忙上前扶着他,埋怨道:“你还未痊愈,就别逞强了。”
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乖乖的任我扶回床上,待他躺好之后,我收拾了一旁的药碗正要离开,忽听他说道:“满儿,你离他远些。”
“郝心?他还是个孩子……”
“满儿,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阿邵冷哼了一声,闭上眼,道:“离那二当家远点。”
我脚步顿住,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了笑。
心头暖暖的,不知为何。
邕州的冬天虽不下雪,却极易下雨。
昨夜的一场倾盆大雨之后,峄山上的那些树木愈发的青翠,看起来绿意焕然,若非寒风割面,定会让人觉得身在夏日。
经过这些天的修养,阿邵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看着他一日比一日精神,我心头无端喜悦,但在喜悦之余,苦恼也随之而来。
我与他自是不能再在黑风寨中住下去,否则他迟早会发现黑风寨的秘密,而我并不希望他发现什么。
站在栏桥上朝远方眺望而去,依稀可见远处的炊烟,我目视远方,心想着如何在阿邵发现黑风寨的秘密之前带着他离开。
若走的太突然,势必会让阿邵起疑心。
若再拖上几日,黑风寨的秘密怕是要藏不住。
任我想破了脑袋,都没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我烦躁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正苦恼之际,忽听到了有人拨动琴弦的声音。
一声两声之后,又陆陆续续的听到那声音,咚咚咚,不似在弹琴,倒像是在调试琴弦。
算来,我与阿邵在此地也住了半月有余,却当真不知这儿还有人懂琴艺。我在惊讶之余起了好奇之心,遂顺着那声响一路寻去,竟寻到了那夜与郝汉喝酒的空地上。
空地四周草木不生,顺眼望去惶惶看不到天的尽头,只看的见远处白烟缭绕,美轮美奂,好似仙境。
我慢慢靠近之后便认出了那人是二当家郝仁。
郝仁席地而坐,正调试着琴弦,并不曾察觉我的到来。待调试好琴弦后,他试了试音,兴许是觉得音色正好,竟十分兴致的奏了一曲小调。
那悠远绵长的调子我从未听过,倒是极符合他的性子。
许是专心致志的缘故,他的面容变得十分柔和,我盯着他的侧脸想了许久,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来不及抓住。
苦思冥想之际,我无意间踩到了地上的枯枝,只听得“吧嗒”的一声轻响,不远处的琴音曳然而止。
郝仁的视线凝在我脸上,那眼神中的不悦之色表露无疑。无端被人打乱了兴致,不悦亦是正常,我尴尬的朝他笑了笑,心头有些愧疚。
因昨日下了一场大雨后,栏桥上的木板还有些湿漉,我欲上前之时脚底不经意间打滑,身体撞到了木栏,整个人朝栏桥外仰去。
恐惧感在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从这儿摔下去,定要粉身碎骨。
就在这惊险万分之际,郝仁飞快的从不远处窜了过来,稳稳当当的将我抱了个满怀,让我幸免于难。
双脚落地时,我那颗惊恐的心才渐渐归位。
我从郝仁的怀中抬头,正想让他放开我,脑海中忽然轰得一声巨响,之前所有的疑惑都化成了一句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的话:
“顾西丞——”
郝仁冷傲的双眉微挑,问道:“顾西丞是何人?”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之前我总觉得他瞧着眼熟,却苦苦想不出个所以然。经过方才那一着,才发现原来是他瞧着像顾西丞——我记忆深处的顾西丞一直停留再他十五岁时的模样,如今也不过才过了十多年,一个人的外貌再如何变,也不至于翻天覆地。
但从外貌来看,郝仁长得并不像顾西丞,或许真是我魔怔了,竟觉得他们如此相像……
郝仁轻轻的瞥了我一眼,半嘲讽道:“我并非你口中的顾西丞。”
我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可他神色坦然,全然无作假的痕迹。
我心头莫名的失落,耳畔忽又想起裴炎的话。
裴炎说,顾西丞早就死了。
我眼前这人名叫郝仁,是黑风寨二当家,不是顾西丞。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抱着我的郝仁忽然松开我,往后退了一步。见他一直看着一个地方,我不明就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自觉就变了脸色。
阿邵不知何时来到此地,正站在不远处死死的盯着我与郝仁,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作者有话要说: 怕明天网络还没好,所以把这章存稿也发了,你们忍心霸王我吗!
好吧,网络虽然坏了,虽然更新很苦B,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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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毛每次我一去网吧更新,然后吐槽电信,回家我的网络差不多就好了?第二次了!
☆、【第十七章】
阿邵的不悦现于形色,见他如此,我的心头竟有些小喜悦,遂不曾多想便举步朝他走去。与他相处了那么久,我对他的性子也称得上知根知底,他若是闹起性子也不是好哄的,就好比当初宋媒婆来提亲时,他一置气,我便花了好几个时日做衣裳绣香囊。
才迈出步伐,原本与我拉开距离的郝仁忽然拉住了我,突如其来的力道虽说不上重,却让我一时站不稳直直的跌到他怀中。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有些发懵,郝仁的怀抱与阿邵的不同,虽温热,却只让我觉得尴尬窘迫,待我反应过来用力推开他时,远处的阿邵早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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